那顿饭后，隔了一天陈正宇就坐着火车回城了。 五里桥大队的知青们各个羡慕的心里流泪，她们有的来的时间短，有的时间长，有些都在本地安家了，但哪个不做着回城的梦？可真有门路回城的，也就一个早就走了的苏青青和刚走的陈正宇。 知青们不甘心，连着个把星期都会去陈秀云那串门，打探打探情况。 姜玉珠去了首都，姜珍珍在县里，姜馨玉娘家现在就剩一个半路来的弟弟小川，每次回家，家里除了有点空荡荡的，还多了点陌生的感觉。 学校又放了农忙假，姜馨玉这些老师们可没闲着，学校有一小片麦子地，她们得自己收了。 这活可没法让陈奕代劳，大家都在地里劳动，就你特殊？让陈奕来干，影响不好。 好在这块地也不大，大家卖力在地里干了两天半的活，又开了次会后，姜馨玉才得以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大队。 王寡妇最近特别忙，猪圈和地里两头跑，那真是比男人还能干，每天妥妥的满十工分。 对于农民来说，真是没有比地里的收成更重要的事了 收麦子的时节大家都怕突然变天，要是来场雨，地里的麦子就完了。 过去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每到丰收季节，就得提高警惕。 去年断断续续下了几天雨，村里几户人家的老旧屋子都塌了，这雨要是下在丰收季节，谁会不害怕？ 姜馨玉这时候也不偷懒，公社最近都不放电影了，陈奕最近也是拿着镰刀在地里收割小麦，她就把家里和娘家的猪和鸡都喂了，自留地的小活也干了，每天在她们下工之前把饭都做好，再去给他们送送水。 天有不测风云，一看乌云堆积，大队长赶紧召集全部社员，有劳动力的都赶紧去收粮食。 大队猪圈里的猪都是次要的，家家户户少吃两顿饭也是次要的，姜馨玉都换上了破衣服，提着镰刀到地里奋战了。 哪怕是天黑了，大家伙也没停下手里的活，只要还能看的清眼前的麦子，就得在地里坚持着。 雨滴滴答答的下了，落在众人脸上，却无人想着回去避雨。 姜馨玉感觉有小石子落在她头上，伸手在头顶找了找，捏下来一颗入手冰凉的冰雹。 「下冰雹了。」 雨加冰雹，刮着风，天边已经亮起了闪电，真不是个好现象。 队长大喊着：「半大小孩都回家去。」发烧了生病过于严重死人了咋办？ 这天气当然不适合继续干活，但眼看着没收的麦子剩的不多，大家都想一鼓作气的把麦子赶紧收了。 要是交的公粮不够数，队里得欠着公社的不说，他们分到手的粮也得少了。 这一晚上，干活真是干的轰轰烈烈的，直到所有麦秆都从地里收出来放进仓库里，大家伙才各回各家。 雨早就下大了，王寡妇惦记着猪圈里的猪，又匆匆过去看了一眼，把猪圈拾到拾到。 姜馨玉一身狼狈，身上的破衣服都贴在了身上，灰尘杂质都在肌肤上沾着，浑身都难受，饿到劲儿后都不饿了。 陈奕不比她好多少，把茶瓶里的热水倒了，让她先泡着饼干吃点，再烧锅烧热水，等洗完浑身舒服了，才有心情做饭吃。 一家人回来真是忙活到半夜，洗洗澡，再做饭吃饭，上床睡觉的时候姜馨玉看了一下表，马上就三点了，天都快亮了。 身体极致的疲惫下，夜里连梦都没有做。 雨势不小的下了一夜，等她睁眼时，房顶上还在滴滴答答的。 昨天队里的社员们都忙活到半宿，今个天气也没转晴，大家伙儿都在家里休息，不过心 情是轻松的。 王寡妇冒着雨去看了猪圈里的猪，猪圈上头漏着雨，昨个半夜没法补，猪淋了雨都蔫了吧唧的，陈奕拿着树枝麦秆补了好一会儿了。 家里没人，姜馨玉看厨房里也没饭，赶紧和面准备做个西红柿汤面条。 这雨断断续续的下了四天，就没有转晴过，顶多是停上个把小时。再不放晴，仓库里的部分冒雨收的麦子就有霉变的风险。 姜馨玉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农民靠天吃饭这句话的含义。 五里桥大队还算好点，赶在连续的大雨之前把麦子全都收完了，一些大队损失就比五里桥大队惨重了，这几天冒雨都在收。 五里桥大队忙忙碌碌时，远在首都的姜玉珠收到了姜馨玉的回信。 她的处境其实并没有信里说的那么好，她的心情也没有那么轻松愉快。 陈嘉嘉比她在信里写的还要讨人厌。 在来首都之前，姜馨玉和陈奕给她送了一块手表，这块表确实带给了她底气。不过平时这块手表都在她袖子里压着，她并没有把它当成炫耀的资本，哪成想陈嘉嘉丢了表，竟然有人说是她偷的。 就因为她是乡下来的，所以就会偷东西是吗？ 如果不是她找了之前见过她这块表的人作证这块表是她从家里带过来的，陈嘉嘉还要把她送去保卫科。 在没人的练习室内，她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她一遍遍擦，却擦不及。 尽管先前她没有吃亏，但心里的屈辱谁也不能体会。 见摆在桌前的《雷雨》被她落下的眼泪打湿，她赶忙用袖子把纸面擦干。 某种程度上，她觉得自己此时的心情和鲁四凤有些像。 生于平凡的家庭，是一个普通的人，天真的认为只要她争取，只要她不放弃，一切就都有可能。 但她并不像最后的四凤一样心如死灰，她的生活也并没有像四凤一样充满戏剧性。 陈嘉嘉的优越感来源于她的家庭背景，会针对她，是因为周齐、是因为她得到了方老师的看重、是因为她因为《艳阳天》而小有名气、是因为新的电影中，她又打败了她拿到了四凤的角色。 她就是比她强，她以后也要比她强！ 门被推开，来制片厂看姜玉珠并听说了姜玉珠和陈嘉嘉之间的摩擦的周齐进来了。 「你没事吧？」 姜玉珠回头，眼睛虽然红肿，「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周齐看她这样，一时之间迈不动腿。 如果不是因为他，陈嘉嘉不会这么针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