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家茉儿长的很像,不过这性子倒是差了很多,一点都没有茉儿的温和安静。
望着白云舒快哭出来的双眸,白紫箫蹲了下来,顺便将白芷夜放下。抬手拂过白云舒含着泪的眼眸,白紫箫的声音冷漠,但语调却是极轻的。
整整一日一夜,临安城中就像是不夜之城,灯火通亮到天明。
此时,突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白紫箫循声看去,便看到一身云白色宛烟罗的女子走了进来。
“参见九千岁!”
目光随即望向这周围一具具雪白诡异的枯骨,白紫箫想,自己会不会也是这样的下场?
无论白芷夜怎么挣扎,白紫箫都知保持着拎东西的姿势拎着她。
为了回到自己身边。
九十九,一百,一百零一。
一刀。
他死在清茉面前,没有预兆,也没有理由。他这样做,便是为了让文景替自己向清茉解释一切。
如此的言语让白紫箫觉得有些趣味,他看着白琰溪,漆黑的眼眸中绽放出一点浅淡却又无法忽视的温柔。他知道分别之后,清茉又为他生下了一对儿女,虽然六年未见,不过血浓于水,见到这些孩子时,他便不觉的温柔下来。
此时,白紫箫不禁在想,在经历这样的苦痛之时,那些人会不会想一死了之?
云舒。
听到这话,白芷夜愣了一下,有些反应不及白紫箫刚才的言语。此时,白琰溪突然拉住她的手,对着她微微一笑。
残骨一具,终了此生。
在还未遇到清茉前,他就是一个高高在上,冷看所有的神。
从他与清茉洞房之日,吃了阴阳丹后,他便一直算计所以,为的就是从文景的算计中活下来,与清茉一起活下来。
原来,他回来了。
白云舒这一动作,让白芷夜顿时傻了。她呆呆的看着白紫箫,随后望向站在一边,同样一副傻傻模样的白琰溪。
“嗯!”
白芷夜听到这话,秀雅的小脸上不觉扬起一抹无法诉说的愉悦笑容。她看着白紫箫,随后松开白琰溪的手,向她扑了过去。
还是想看到清茉在他身边孩子般乖巧的样子。
指尖的触感柔软凉薄,鲜活清晰。但是清茉此时,已经陷入了无法诉说的深渊之中。她从没有想过,白紫箫是这样活下来的。
这里的每个人,他都还清清楚楚的记得他们一生,记得他们的名讳。他们也都是雄霸一方的人物,但终究抵不过五次千刀万剐之刑。至于白紫箫,能不能活着,看他自己吧!
“不是采【】大盗吗?”
“我们说到底只是一缕孤魂,乱入了这个尘世,经历了另一个人生。”书云笺温和的笑了笑,随后她伸手抚了抚手臂上带着的银色铁环。
这些人有的是开始便跟着他,有的是半路跟随于他。在他生死莫测之时,他们并未背叛于他,反而一直遵随他的命令,护卫清茉。
或许,是因为,他们是清茉为自己诞下的孩子。
而他选择清茉生,他死。
“我自小便是书云笺。”书云笺淡淡的回了一句,随后她的唇微微抿了抿,思虑了片刻之后,还是开了口:“关于清茉,你可知道她的来历?”
如此怪异的场景让白紫箫双眸微眯,他细细的看了看周围的摆设,唇角的笑容怪异而又邪魅。
五次千刀万剐。
白芷夜出神之际,清茉从房间中走了出来。她望着扑在白紫箫怀中哭泣的白云舒,已经呆滞在两边的白芷夜以及白琰溪,唇角的笑容,安然而又美好。
听到清茉的声音,白芷夜立刻加快速度,跑向不远处的房间。白云舒和白琰溪亦是如此,两人快速的跟上白芷夜。
这样的痛苦,有谁能够受住?
想想过去,他对待这些人,似乎有些太过狠辣了。
顿时,她有些想哭,肯定疼死了。
没有希望,便不会失望,也不会痛苦。
“我知道,早就知道。”
早知道这样,她宁愿孤独终老,也不要他这样痛苦。
“爹爹,你是爹爹对不对?我是茉茉啊,爹爹……”
可是,他,不甘心。
他这到底是帮人,还是害人,真是说不清。
“我们回家吧!”
“阿芷。”
“若是夫人不在此处,向白也想不到她会在何处。”楚向白望着眼前寂静的院子,神情微微凝重下来。
为了清茉,他用了比当初几倍的心思,将华朝、临月以及逍遥三国合一,给了清茉一个无上尊贵的位置。
年少时在地下皇城的屈辱疼痛,攀爬悬崖时,荆棘的带来的极致痛苦,以及过后无数的疼痛以及苦楚。
这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
他想要,一生一世。
为了和自己在一起。
望着白紫箫,白琰溪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
喊过白紫箫之后,白琰溪低了低眸,补了一句。
爹爹会天天亲她,会陪她睡觉,会为她吃饭,会为她准备生辰宴席,会对她很好很好。
千刀万剐……
五次?
“都起来吧!”白紫箫冷冷的说了一句,唇角的笑容映着满园的血光,妖娆到了极点。紫衣滟华,墨发披散,一片白雪之中,他依旧是那般的绝世风姿,光华潋滟。
见白紫箫接住盒子,文景缓缓的出声:“红色的那颗是毒药,可以无毒无病的人时间静止,但代价是每月朔月之夜,锥心蚀骨之痛。黑色的那颗是解药,吃了之后,静止的时间便会重新开始。。”
清茉再次哭到失明,不过失明之后,她很快便睡了。熟睡之时,她依旧紧抱着白紫箫,似乎是怕他再次离开。而白紫箫知道她的担忧害怕,不仅没有拒绝,反而紧紧的搂着她,似乎是想要将这六年缺失的拥抱补上。
与此同时,石室中静止的刀刃突然动了起来,一瞬间数十把刀便从白紫箫的身上削出一片片血肉,除此之外还有碎裂后漂浮的衣裳。
她立马抱住面前之人,撒娇的道:“娘亲,你昨日为什么要丢下阿芷?阿芷好想你。”
“好了,别哭了,都过去了。”白紫箫轻抚着哭泣不止的清茉,声音虽冷,却温柔至极。这些事,他是早就决定告诉她,不过如今看到她这般尽力哭泣,他终究还是有些后悔。
唇角泛起一丝妖冶的笑容,白紫箫漆黑的眼眸中掠过一抹幽暗的阴霾:“郡主谬赞了。”
他看了看周围奇异的场景,唇角的笑意深不可测:“真正的书云笺何时死的?”
白紫箫教会了她成长,给了她孩子,将她放在手心捧到了最高之处,更用自己的命护她一生无虞。
走到白紫箫的病床前,书云笺望着他,笑了笑:“九千岁你知道我是多么佩服你吗?”
清梅园中,大雪纷纷,白紫箫和清茉两人依偎而眠,但是其他的地方就闹翻了。
当然,这一选择,便是局。
心思缜密,筹谋万千,覆手经纶,天下为局。她听狐狸说过白紫箫的事情,而那夜,她曾在暗处听了那个叫文景的男子与清茉的对话,加上救治白紫箫后,狐狸的提醒,她终于明白过来。
她想,这可能是她今生最后一次哭,所以她想要哭个够,哭个尽兴。
华朝、临月、逍遥、清茉、文景、甚至自己,所有的人都是白紫箫局中的棋子。
见旻止他们不仅未来抓‘采【】大盗’,反而跪在了‘采【】大盗’面前,白芷夜愣了一下,目光很是狐疑的看着眼前的‘采【】大盗’。
向前走动的第一步,白紫箫感觉到身上的苦痛仿佛云雾一般蔓延开来,遍及他的每一寸血肉,每一寸白骨。 只是无论身上多少痛楚,从他的脸上依旧看不出分毫差异,他的神情依旧从容若云,安然不迫,唇角的笑意更是如以往一般,妖艳无双,倾国之色。
白琰溪拉着白芷夜走到白紫箫面前,此时白云舒已经从他的怀中出来,只不过却还是一直搂住他的手臂不放。
过去,已成过去,知不知道,早就无足轻重。
经过一日落雪,清梅园中的积雪没入脚踝,加上园中寒梅盛放,到处是一片优雅清淡的美景。
又有谁能够受住五次?
她这一生,已经全部在白紫箫的手中。即使死了,也逃离不了。
在清梅园的各处搜寻了一番,众人并未发现清茉的踪影,此时夜行楚向白等人突然想到了白紫箫在这儿的住处——箫院。
“这怎么回事?”
“你的意思让玄潇一直等着?”白紫箫把玩着手中的银制雕嵌白玉盒子,唇角的笑意深远至极。到如今这个时刻,文景还是在算计着他们,着实是狠毒的让人心悸。
转眼之间,白紫箫的身上便已经是血肉模糊,除了脸庞之外,他从上到下,没有一处有完好的肌肤,到处都是血肉削下后留下的恐怖伤痕。就算受了东厂凌迟之刑的人,也没有此刻白紫箫的身子看起来恐怖。
他想,这或许是他从地下皇城离开后,最狼狈的一次。
这之后,便是诱以文景,说出解血魂的方法。书云笺虽然未曾亲眼见到,但是以文景的心思,白紫箫必然是演了一场无可挑剔的绝世好戏,否则不可能打动那人的心。
“爹。”
唤过之后,白云舒顿时眼中酸涩。她抓紧白紫箫的手,声音有些失控。
他到底承受了怎么样的痛苦?在这六年之中。
五次千刀万剐,他当真无法把握自己能不能活下来。而楚玄潇无尽的等待,能不能等到云千梦也是未知之数?
稍稍发愣了片刻,旻止、夜拂徽、夜祯、楚向白、夜行……就连楚彦谦以及云雅文都跪了下来。
白紫箫这话让书云笺神情一僵,她看着病床上绝世风华的男子,背后不禁有些发凉。
“你若能活着,便去东圣国一趟,叫此物交给玄潇。”文景说着,从袖袍中掏出一个银制雕嵌白玉的盒子,随即掷向了白紫箫。
书云笺离开之后,白紫箫轻阖上眼睛,脑中浮现出清茉的样子。五次千刀万剐之刑,大概需要五六年,他才能回去。
他们的爹爹,不是已经不在了吗?
到了房门前,白芷夜快速的抬手敲门,糯软恬柔的声音中满是着急:“娘亲开门,我是阿芷,我是阿芷。”
在黑暗之中,白紫箫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等到他醒来之时,入目的第一眼便是上方明亮的光芒。许是因为那光过于刺目,白紫箫微微侧头,便看到旁边放置的银制铁架。那铁架的形状极为奇特,上面挂着一个玻璃瓶,瓶中装着透明的液体。那玻璃瓶倒挂在铁架之上,瓶口连接着一个极为奇怪的通明细管,里面的液体沿着细管流下,慢慢的流入了他的体内。
再也不是没爹的孩子。
“这里面是一颗毒药,一颗解药。”
而遇到了清茉,白紫箫便从云端落下,成了最普通的人。
昨个那样的日子,他们就应该看好夫人才对!都怪他忘了,忘了昨日是督主与夫人相遇的日子。
松开眼前之人,白芷夜向后退了一步抬头。由于眼前之人太过身长玉立,她不禁又后退了几步。
“若是有缘,他会再遇见云千梦,至于你,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到底有多想回到清茉的身边。”文景说完,将手中一直拿着的黄金灯座放在了石室的地上。随即,他走到一边,手慢慢的覆在其中一盏灯座之上。
“我想要活,必须经历五次千刀万剐之刑,今后或许还要麻烦绍敏郡主四次。郡主放心,等到他日归去,必然会好好谢过郡主。”
而对于这解毒的法子,白紫箫竟然也猜到了分毫,所以他才会修书天垣,让自己来楼兰古城。他很清楚,在经历那样的伤害之后,能够保住他性命的只有自己。
在一边未曾说话的白云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走到白紫箫的面前拉了拉他的手,待白紫箫看向她时,她柔柔的唤了一声。
这是她的爹爹。
这一眼,白芷夜才注意到,她说的‘采【】大盗’和阿琰长的很像,真的很像!
那些守护清茉的男子都是白紫箫故意挑选的人,每个都是人中之龙,世间少有,对于清茉也是痴情难忘。
“爹,她叫白芷夜,是你女儿。”
“那娘要是不在这儿,该怎么办?”听到楚向白的话,白芷夜的声音立刻满是担忧害怕。她挣扎着,从旻止的怀中下来,随后快速的跑向箫院之中。
“大舅舅,表舅,老师,这里有采【】大盗,快让人抓起来。”
九百九十九,一千,一千零一。
与此同时,正对着箫院的房间中突然传来了声音。
四刀,五刀,六刀。
两刀,三刀。
而这之后,便是金宫分离的那场戏。
梦中,爹爹回来了。
“云舒,是我。”
“紫箫,我告辞了。此生,我们不会再见。”文景说完,手微微一动转动机关。随即,他未看白紫箫一眼,只是缓慢的走向通道,背影萧条落寞。
重要的是,现在他们在一起。
重要的是,未来他们一直会在一起。
过往匆匆,她陪他走过春雨惊春,夏满芒夏,秋处露秋,冬雪雪冬。
当下未来,终于能笑看云舒,一生不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