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楼无伤:想想也是,面板那么厉害肯定是老资格,过去这么多年,寿命也差不多到尽头了。
八十六楼岑杰:老夫也不匿了,段老是不是没注意到,几天前,他的名字亮起来,但很快就从记录里被抹掉了,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这是什么意思?
八十七楼= =:???今天是什么日子,三大元老居然一齐出现在同一个帖子里!!!
八十九楼段秀章:岑老我还真没注意,你说的这种情况我也不清楚,李老还在吗?
九十九楼:李国林:我也闻所未闻。
林机玄看到这里心绪复杂,对一下信息,和他的情况很像,但是……想到老头子那吊儿郎当的鬼样子,哪里像是他们说得那么玄乎?平时也没见他怎么干过正经单子,天天就想着怎么帮邻居小孩止住嗷嗷夜哭。
他退出帖子,又点开其他几个帖子看了起来,一直划拉到最下面翻页的地方,再往下则是一块人数统计,应该是告诉大家这世界上有多少个同行。
一百六十六个在线人数。
……
他惊了。
居然这么多!
就在这时,这个数字忽然发生变化,从一百六十六一下子跳到了一百六十五。
他愣了一下,不太明白这个数字变化的含义,是单纯地退出论坛还是说有更深层的意义。
他拉回帖子版面,看到一条新发布的内容。
【交流】:又少了一个同行,哎。
里面暂时只有一条回复——
一楼阴阳: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整个版面倏然变成了黑白两色,很快,帖子下跟了几条零星回复,都是雪白的蜡烛。
他明白这减少的一个代表什么了。
死亡,这个游戏真的会让人死亡。
-
林机玄沉思片刻,长出一口气,将这个稍显沉重的帖子关了,继续查看论坛版面的其他内容。
论坛最下面挂着一条友情链接。
他好奇地点进去,研究了下,觉着这玩意应该是交易用的。
界面很简单,一左一右两块区域,左蓝右红,各自嵌着一个交易框,下头挂着一个锁定的按钮,林机玄对照了下平时玩游戏的交易面板,跟那个差不多。但回想方才版面里头的帖子零零总总那么多扯闲淡的,却没有一个是挂骗子的,这种不科学的情况显得这个论坛异常科学。
想来这套交易系统非常安全。
他试探着玩了一下,流程也不复杂,但在确认交易目标的时候蹦出来一个“位面确认”把他难倒了。
位面??这玩意还有位面的?
仔细一想,app也曾提起来过位面的说法,林机玄当时没当回事,现在想想,这是有大坑在等着他。
他有点想收一个能开启“八门金锁阵”的紫色符石,但版面里有个帖子的人也在收,他点进去试探着问了下价格,贵得超出想象,只能默默收起心思,准备攒点钱再说,往好的方向想,开启这玩意石头都这么贵,紫色阵法肯定厉害。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紧跟着交易功能下还有一小条搜索栏,位置不是很显眼,一打眼溜过去的话一准得错过,他点开搜索栏,跳出一行提示:暂未获得搜索栏使用权限。
啧,还要权限的。
林机玄把手机收起,转头看向车窗外的车水马龙。
行车一辆辆驶过,人群穿梭在繁华的街头,笔直的建筑物伫立着,像是锋利的刀刃,僻静的小巷延伸进不知名的黑暗,红男绿女行头时尚,嬉笑着讨论今晚去哪儿蹦迪,也有似真似假的乞人跪在街头以各种方式向别人讨要生活的资本。
人类所生存的城市,无论多小都有广阔的胸襟,既能容纳忙碌与繁华,奢侈与糜烂,也能藏污纳垢,包容一切的黑暗与不公。
每一个角落随时都有事情发生。
自己知道的还是太少了,回想起在论坛上看到的讨论,他努力用友善的语气叫了一声:“学长。”
“怎么?”贺洞渊手肘搭在方向盘上,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正值黄昏,他半身沐浴在从车窗外泼进来的漫天天光里,坚毅俊朗的侧脸线条如同镀了一层金光。
“等下去吃点东西?我请你。”林机玄说。
“哦,”贺洞渊心里跳了一下,他侧眸看向林机玄,略一抿唇压下嘴角,用好似给了林机玄一个天大的恩赐的语气,淡淡开口,“行吧,正好有空。”
林机玄:“……”放屁,等下就在饭里面下砒霜。
-
林机玄带他吃的馆子是常跟孙蒙去吃的,地方不大,但环境干净,勉强对得起贺洞渊保时捷车主的身份。
店老板是个已过中年的胖老板,不仅忙碌在前台接待客人,还时常到后厨客串一下大厨,手艺意外不错,见到林机玄时准确无误地叫出了他的名字,顺嘴问了一句:“还照老样子点吗?”
林机玄来的时候一般只点一碗鱼香肉丝盖浇饭,这次带了贺洞渊,怎么着也算是宴请,抱着待客有礼的态度问道:“想吃什么?有忌口么?”
“没吧,”贺洞渊犹豫不决地说,“随便你点。”
“口味呢?”林机玄看他一眼,没搞懂这个“没吧”的“吧”是几个意思,客套么?
“都行。”贺洞渊拿着菜单看了一会儿就不耐烦了,随便点了两个菜,林机玄补了个汤和自己想吃的。
菜上得很快,贺洞渊拿起筷子扫了一眼餐盘里的东西,指着其中一盘问:“鱼香肉丝?”
“怎么?”
他一本正经地问:“为什么没有鱼?”
林机玄:“……”兄弟你认真的吗?
他从林机玄的表情中读懂了什么,用大赦天下的语气说:“行吧,没有就没有吧。”
等菜上来,他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握着筷子没动,问道:“怎么突然想请我吃饭?”
林机玄瞟了一眼在贺洞渊面前摆着的一盘红烧狮子头和一盘毛血旺,心想这得多人格分裂才能同时容忍极端甜和极端辣两种菜色同时出现在一个桌面上。
他看着贺洞渊撇了一小块狮子头,用苦大仇深地表情塞进嘴里,不由开始怀疑自己平时吃的到底是什么馊饭破菜,这究竟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小少爷,这年头开保时捷的都不吃鱼香肉丝和红烧狮子头了?!
干脆眼不见为净,林机玄头也不抬地说:“想问问学长有关这行的事情。”
“这行?哪行?”贺洞渊一怔,反应过来后,那些林机玄做的要命的事情全都一股子涌到眼前,他冷笑一声,语气欠揍地说,“明天下午省级法院有个连环杀人案要开庭,想跟我去来场浪漫而充实的约会?一起来揭秘凶手阴暗的内心世界?可惜的是这场没什么悬念,杀人证据确凿,十成十死刑。”
林机玄听他夹枪带棒的语气,也没了好脸色,要笑不笑地看他:“学长真幽默,再多说半个字你是个傻的也证据确凿了。”
他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靠在椅背上,袖口稍微上扯了一点,隐约露出手臂上向手背漫过去的金色梵印,贺洞渊眼眸颜色很深,看林机玄的眼神越发犀利,他淡淡问道:“你什么时候入行的?我打赌不超过一个月。”
林机玄点了点头:“学长高估了。”
贺洞渊一噎,沉了脸色,说:“趁早改行,当天师,死路一条。”
“学长不是活得好好的?”
“你又怎么知道我活得好好的?”贺洞渊盯着他的神色,冷冷反问。
林机玄一怔,蹙紧眉头,上上下下打量贺洞渊,这人手脚完整,还带着一股子打小养尊处优的傲气,但就是——他试图观贺洞渊面相,但脑海内一片空白,原以为是技能失效,看店老板的时候却一清二楚,祖宗十八代都差点给他看出来了,独独对贺洞渊不好使。
又猜测可能是贺洞渊有什么法子遮了自己的命数,不让人有机会窥得一二,但那日他小叔叔在场时,林机玄也能看出来那男人脸面上的大气度和勃然佛光,是个长命百岁的面相,怎么偏偏就看不出贺洞渊?
真是稀奇。
他略微眯眼,说:“学长龙虎精神,不像是短命的。”
“是吗?”贺洞渊轻声反问,扭头不看林机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修长的手指间漫开浅淡云雾,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忽然笑了起来。
男人笑起来的样子格外精致好看,就连语气也诡异得柔和了三分:“我确实不是短命的,我早就死了。”
两人同时一怔,贺洞渊微微蹙眉,神色间有些懊恼,他深吸几口烟,说:“我开玩笑的。”
“学长真幽默。”林机玄听不出来这话到底是真是假,可如果贺洞渊早就死了,眼前这人算什么?被鬼魂操控的肉体?大剌剌地站在阳光底下,抽着人间快活太平烟?
太嚣张了吧?而且之前钱荫瞧见贺洞渊怂成那废物点心样,哪有走阴人这么怕鬼的,那得是修成多少年的厉鬼?!
“傻学弟。”贺洞渊撑着下巴看林机玄,两人的距离倏然近了,林机玄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贺洞渊温热的呼吸拂在自己脸上,他下意识向后撤了撤。
贺洞渊轻笑:“你不会真信了吧?”
林机玄:“……”这没皮没脸的。
林机玄:“信,学长说什么我都信。”
“啧,”贺洞渊一挑眉,伸手弹了下林机玄的脑门,笑着说,“这样子倒是有几分小学弟的谦虚样子。行,冲你这一句句学长叫得我舒服,我提点你几句。如今天师一道分佛、道两系,你能看出来,我是佛门的,三台山贺氏第一百七十二代嫡系长子,俗家弟子。这两系和你认知的差不多,只不过大家都隐居山林,平日里各干各的,有事情才会出面摆平。”
“那怎么知道出了事情?”
“天师一道人丁凋落,最近百年的灵气又日渐稀薄,两系便联合起来,组织了一个天师盟,有些不得入天师道却又在天师道内的人被称为‘斥候’,由这些‘斥候’向我们传递消息,发布天师盟的任务。”
真传统。
林机玄没想到听到的是这种回答,回想自己用手机app接单跟他们这些传统流程完全不一样,这可是立在世代的刀尖上,绝对先进!
心底生出些底气,林机玄问道:“除了佛道之外就没有别的派系了?”
贺洞渊盯着他看了一眼,忽然笑得前仰后合,开口又是不当人:“别的派系?光是这两系就人丁凋落,别的派系不是转行就是死绝。”
不是转行就是死绝?那他算什么?
林机玄任由他笑,面无表情。
又他试探地问:“地域广大,你又怎么知道没有别的派系在隐居?”
“有也是微不足道,”贺洞渊在烟灰缸里点落烟灰,说:“天师盟要求甚高,我看你修的也是道派正统天师,就以此给你打个比方。”
他淡淡说:“天师道需得授箓才算是有正经名头,可以请神降鬼,所谓箓指的是记载神吏神将名箓的文书,如果没有经过授箓,无论再怎么结煞也是入不了符的,哪怕侥幸能,也发挥不了符中的各方名煞。这还不算完,”他大剌剌靠坐在沙发背上,赤裸裸地看着林机玄,说,“初次授予他们的是三五都功经箓,三年之后有能力者升授正一盟威箓,随后便各凭本事,依次是加受上清五雷经箓,上清三洞五雷经箓,再升上清大洞经箓。层层升授过来,都有天师盟记录在案,而你——我能看出来你是没有经过授箓的。”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贺洞渊修长的手指夹着雪白的烟在烟灰缸里叩了两叩,说:“所以我才觉着你大胆,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授箓者写的符箓就敢在外招摇,万一真的碰到什么硬茬,以你那三脚猫的功夫……”
“也不算是三脚猫吧?”林机玄反问。
贺洞渊没说什么,正因为不是三脚猫才更让人觉着糟心,他烦躁地把烟头在烟灰缸内拧灭了,说:“我不知道教你这些东西的是什么人,但这行业真不是一般二般的人能够轻易待下去的,天师盟经过一百余年的迭代才整理出了一份详实规则,将遇到的凶神恶鬼做出一个规范性的划分,派遣能力范围内的人去执行任务,其中有一条悬在最上面的,明令禁止的条目便是——”
他略一抬眸,眼神里满是侵略性:“禁止跨级接取任务。这些年来,因违背这个条目而死的人数不胜数,我不想你——”
他声音戛然而止,似乎即将开口的东西是不能说出口的,但林机玄意会了他的意思,也听明白了他说这番话的目的。
他叹了口气,端起桌面上的水抿了一口,忽然问道:“你听说过林泯这个人吗?”
“林泯?”名字很陌生,贺洞渊对道系一派的人并不熟悉,心想如果林机玄实在想知道,他可以回去问问小叔叔他们,“没听说过,怎么?”
“他是我一个长辈,十年前失踪了。”
“十年前?”贺洞渊似乎被提及了一个禁忌,身体一瞬间绷直了,神色也像是冻住了一般凝固,他唇角微微抿了一下,看着林机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正好此刻不远处传来一阵嬉闹声,一对年轻男人走了过来,说话声音很大,吵吵闹闹的。
为首的那人打扮时髦,五官帅气,长着一双标准的桃花眼,路过他们这桌时还瞟了一眼贺洞渊和林机玄二人,眉头蹙了一下,随后像是只趾高气昂的花孔雀,骄傲地昂着下巴走过去。
他坐在贺洞渊背后的位置,刚落座没多久就似是在炫耀一般,得意地说:“今天那女的终于不缠着我了,我快被她烦死了。真是个蠢货,我只是给她买了一束花,说一句我是真心的,她就真的以为我喜欢她,哈,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对面那人笑嘻嘻地说:“所以呢?睡成了吗?”
“当然成了,我跟你说,一开始我说不想戴套她不乐意,好说歹说,终于同意第二天吃药解决,谁知道她跟块木头一样,没劲得很。一早起来非要我陪着去药店买药,我看都不想看她一眼,随便找了个药片糊弄是避孕药就哄着她吃了。”
“真不怕怀孕啊?到时候让你出打胎钱。”
“谁知道她还有没有别的男人,怀孕了孩子就一定是我的了?”
他同伴大笑两声,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随后哆嗦着嗓音说:“你你你你——”
“怎么?”年轻男人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淌了下来,从鼻孔流淌到嘴唇上,又从唇角一路滑落下巴,眼眶湿漉漉,热乎乎,好像流泪,又火辣辣的疼,下一刻,便瞪圆了眼睛,往前“咚”的一声撞在桌面上。
同伴发出一声尖锐惨叫。
贺洞渊听见声音猛地站了起来,回头一看,刚才还招摇着的年轻男人俯身趴在桌子上,满桌子流淌着鲜红的血,他蹙紧眉头,过去查看,将人翻过来。
他五官扭曲得不成样子,眼睛圆瞪,眼珠子像是要突出来,七窍流血,死状凄惨。
林机玄紧跟着过去看,站起来的瞬间,口袋里的旧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掏出一看,来了个新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