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姓韩,名立命,自称开了一家网红小店,会买下这枚玉佛纯粹是图一个造型好看。
确如韩立命所说,这枚玉佛材质普通,透光性不是很强,但雕工精致,玉佛座下的莲花被雕琢得栩栩如生,佛像本身慈眉善目,掐着佛决,自有一种大慈悲。
林机玄拿过佛像反复查看,在靠近佛心的位置发现了一点极小的黑斑。这个黑斑只有在光线合适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来,稍微变个角度就消失了。
“还能记得在哪儿买的吗?”林机玄问。
“崇水老街那儿,”韩立命说,“一家在路口的小店,地方不大,我记不太清具体是哪儿了,印象里装修风格很古典,门口还有一只老狸花猫,我问过,老板说是在他们那寄养几天的,现在凭借这条线索也不好找了。”
“没事,来历慢慢查,”林机玄说,“当务之急是把附身在你体内的厉鬼抽出来。”
他看了贺洞渊一眼,贺洞渊在一旁抽烟,正仰头吐出一口烟圈,喉结分明。经过这一夜乱七八糟的事情,男人颇有些衣衫不整,衬衫扣子没剩几个,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西装长裤也被放荡不羁地挽到小腿,露出突出的踝骨。
察觉到林机玄的视线,贺洞渊隔着眼镜,吊儿郎当地乜斜了一眼,反问:“看我干嘛?你自己接的活你干。”
“哦,那就……”林机玄左右环顾,看到不远处有棵柳树,他站起来,往柳树边上走。
韩立命莫名有点怕贺洞渊,见林机玄走了,紧张地问:“他、他要去哪儿?”
“不知道,瞧瞧就知道了。”贺洞渊一挑眉,鹰似的目光紧紧黏在林机玄身上。他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再探探林机玄的底,这才说出让林机玄自己解决的话。这次言咒这事儿,莫名其妙的,事情都由他干了,林机玄什么也没动手,仔细回想下他的初衷是要探林机玄的底的,不知不觉快把自己的老底给兜光了。
贺洞渊磨了磨牙,看着年轻男人走在柳树旁边,挑下一节柳枝掰断。那节柳枝柔韧性很强,被男人凭空甩了几下,在空中划出几道流畅的弧线。
贺洞渊:“……”他明白了,真是简单粗暴的方式。
“有点痛,”他友情提示了下韩立命,“但是效果不错,待会儿你忍着点。”
韩立明满脸疑问,看到那节柳枝,浑身一哆嗦,他拧头看贺洞渊:“这是要做什么?”
他耸了耸肩膀,还是那句话:“瞧瞧就知道了。”
林机玄拎着柳枝回来,说:“运气不错,这柳枝质量很好。”
韩立命:“?”
“嘿。”贺洞渊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
“那就开始吧,”林机玄面无表情地看着韩立命,“有点痛,你忍着点。”
韩立命:“???”
林机玄作势抬手,他动作干脆利落,像是一个标准的行刑者。
这一指向性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抬手动作让韩立命立马就明白过来,身体反应比脑子快,他飞速抬起手臂,想去挡那节柳枝。
“行了,”贺洞渊及时发出声音,“别演了。”
林机玄从善如流地收手,说:“请。”
贺洞渊冷笑:“林大少爷真是会使唤人。”
“还是贺大师慈悲为怀。”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贺洞渊十分小心眼地旧事重提,“你叫我秃驴,我记着的。”
“你还骂过我臭算命的,你不记得?”林机玄反问。
贺洞渊一噎,他是真不记得了,心里有点虚,他一边在韩立命掌心写着什么,一边问道:“我还说过什么?”
“憨批,找死,不要命。”
“……”贺洞渊说,“这是实话。”
“我也是实话。”
“秃驴就不是。”
“驴是。”
贺洞渊:“……”差不多得了,为什么想不开给自己找气受?!
贺大师难得想起来“慈悲为怀”四个字怎么写,遂放下刚提起来的屠刀,准备济世救人。
在韩立命掌心写好“卍”字印后,贺洞渊两指一并,闭上眼睛,口中默念了一段心经,猝然睁开双目,满目莲华:“三界唯心,万法唯识,破!”
声音刚落,韩立命的额头便有一个黑色的光点拱在皮肤之下,纯粹的黑色肉眼可见,顶出了一个肉瘤似的存在。
但那肉瘤在皮肤下不住挣扎,却没有任何冲破皮肤的迹象。
贺洞渊一蹙眉,口中念诵的频率更快,心经缭绕在韩立命耳畔,本该让人精心破祟的心经在韩立命听来就像是催命的咒诀。
他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在灼烧着,五脏六腑都在灼然沸腾,灵魂出窍的感觉异常强烈,眼前,那股黑色的粘稠液体遮天蔽日,脑内传来清晰又恐怖的声音——
“你摆脱不掉我的。”
“我已经跟你融为一体了——”
贺洞渊以为是这厉鬼太过顽固,一动手臂,缠绕在手臂上的琉璃佛珠垂落下来,他将珠串一挽,握在掌心,随即在韩立命灵台轻轻一撞。
“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不对劲,你先停一停。”林机玄见状,趁着贺洞渊专心除祟时从app里取出青囊丹。贺洞渊闻言收手,佛珠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林机玄忙强迫韩立命咽下青囊丹,见他神色渐渐好转,才对贺洞渊说:“他跟这厉鬼已经魂命相连了。”
其实,第二个订单的描述已经提示了他,只是当时没有想到这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