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门打开一个空隙,头发有些凌乱的白影探头一瞅,警惕道:“勇者plus,你有何贵干?!” 觉得有些烦闷,找你唠嗑一下?对青春期综合征感到担忧,想得到一些底气?讨论自己处理家事的选择,试图得到一些坚定自己的意见?发挥财产所有人的优势,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樱岛麻衣抱着枕头筛选了一下回答,然后有点懒得想,单刀直入道:“开门,我要进去。” 门缝缩小一些。 白影贴在门缝上,幽幽道:“不是吧?这才第一天,你就急着要收房租?别人干点什么坏事,还会拽两句扯淡的道理来给自己开脱,装模作样一下,能骗到一个是一个,你连装都不想装!” 樱岛麻衣不答,没那个心情扯话茬,她直接抱着枕头往前一挤门。 纹丝不动。 “夜色已深,姑娘请回。”白影正色道,“黑布隆冬,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有失分寸,你我只是房东与房客的关系——莫非你是我小时候救的蟑螂成精?” “蟑螂……”樱岛麻衣眼角微跳,“以正常故事来说,应该是狐狸、仙鹤或者蛇一类的动物成精吧?” “万物皆有灵,蟑螂、老鼠、蚯蚓、苍蝇和蚊子就不能成精了?” 樱岛麻衣勉强扯扯嘴角:“那你是什么精?” “稍等。” 白影一手控门,一手点点手机,确信道:“从目前的生物学研究主流来说,我往前倒腾几百万年,应该是猿猴成精,再往前继续倒腾到地球处于超大面积海洋环境时,我就是鱼类成精——还是什么盾皮鱼。” “你是跳蚤成精都行。”樱岛麻衣推推门,催促道,“让我进去。” “想要进来?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吧!” 白影嗯嗯啊啊地调整着声线:“什么东西睁眼看不全,闭眼看不清,别人看不见……” 一只脚塞进门缝里,樱岛麻衣选择了利落的暴力破局,淡淡笑道:“黑粉君,你继续在这里和我耗着,工作真的没问题吗?” “答案是自己。” 白影让开门,返回书桌前继续对着空白屏幕,随口说道:“那里有床,不要把自己的体臭留在上面,闭上眼睛的时候不用担心,我肯定不会用签字笔在你光滑的脸蛋上画乌龟……” 对于他的衷心告诫,樱岛麻衣只是轻轻翻个白眼。她随手关上门,抱着枕头直接趴在床上,缓缓闭上眼睛深呼吸,随后一动不动,耳边依稀能听到各种声音,就像是一首曲子。 键盘被狂暴殴打的紧凑短音,雨打芭蕉般凌乱,一段一段沉重又均匀的长音,仿佛能看见食指一下一下摁着退格键,进行麻木删除,有抓耳挠腮,时不时桀桀怪笑几声的动静,有手指扣挠头发,时不时发出被喉咙挤碎的悲鸣…… 周围热闹起来,热闹得有些神经,热闹得有些安心,热闹中浮出平静。 樱岛麻衣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她看着天花板,指使道:“黑粉君,来说点开心的事情。” 床边,椅子上的白影面对着电脑屏幕,棒读般大笑道:“哈哈哈哈!我的歌词写完啦!” “这个笑话不错。” 樱岛麻衣莞尔一笑,吐槽一句,她在床上挪挪位置,探出脚尖点了一下椅背:“再说个开心的。” 坐在椅子上的人身体一歪,撑着脸幽幽长叹:“写了十句废了九句。” “等你写完一千句就能完成工作了,真是太好了。” 樱岛麻衣语气淡定地吐槽,脚尖稍微用力将滚轮椅子往前推了些。 “你别烦!”白影不满地将蹬地,将椅子推回来,“不要在我工作、打游戏和睡觉的时候打扰我!” “哈——”樱岛麻衣长叹一声,专心致志地‘找茬’道,“那我就要打扰呢?能够被我这个前辈找茬,可是晚辈你的荣幸哦。” 总感觉自己现在的行为挺小学生…… 樱岛麻衣心中吐槽自己。 滚轮椅子在两人较劲中来来回回,白影忽然从椅子上起身让开,滚轮椅子被樱岛麻衣的脚尖一推,滑到书桌下面。 白影绷紧的面容笼罩在阴影里,缓缓转身俯视着床上的樱岛麻衣。 “……咳。” 樱岛麻衣将探出床边的脚收回来,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既然你这么空虚寂寞冷,那就让我给你狠狠注入一点动力吧!” 白影气愤地撩起袖子,皱眉凝视光洁的脚丫子:“你丝袜呢?” “谁睡觉会穿袜子?”樱岛麻衣奇怪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把丝袜套你头上,挟人质以抢银行!” “那应该是套在你头上吧!” 白影倒吸一口凉气,震惊道:“你竟如此重口!” 噗——! 枕头飞过来糊在白影脸上。 樱岛麻衣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你安慰的人方式也这么充满味道吗?” 白影眉头一皱:“你有味道?”“……”樱岛麻衣深深吸了口气,“给我认真说话!” “如何在生活的毒打之下站起来——答案是让生活再打一顿!” 白影摇头叹息道:“勇者plus,不只是演技,你的心理承受能力也这么菜?再这么下去,你就只能叫勇者rare……” “我的演技应该很强了吧?” 樱岛麻衣撑着身体坐起来,支起左膝抵着下巴。 “哦?那就来实打实地练练!” 白影将椅子给转过来,大马金刀地坐下:“依旧是老规矩,这次就两个人物,分别是诗人和农夫,场景什么的无所谓,剧情什么的自由发挥!” “这个好。”樱岛麻衣点点头,若有所指地抢先发言,“我在树下乘凉,悠闲惬意,你也在树下乘凉,为何愁眉苦脸?” …… …… 夏日,正午,洒下一片荫庇的古木。 “我在想诗。”诗人摇头自信道,“我要做出一篇千古名作。” “曾经啊,我也是去私塾听过半天课的,先生都夸我很有灵性。”农夫乘着凉,闻言摇头道,“我觉得你不行。” 诗人不屑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瘦驴岂有千里之途。” “光说不练假把式。”农夫来劲了,说道,“你这酸腐秀才,说说你的诗,要当千古名作,总不会怕我品一品吧?” “那便听好了……这一句是描述战场和报国之志的。” 诗人摇头晃脑道:“一把银枪贼寇荡,蒸蒸日上国威扬。” “你上过战场吗?” “没有。” “你报过国吗?” “没机会。” 诗人狡辩道:“但我可以想!有没有经历过不重要,感情到位,想象到位,诗就能出来!” “又假又虚,带酸沾臭。”农夫咧嘴锐评道,“你这种靠想情绪想诗的法子,完全不得行嘛。” “别急!我还有呢!没错,伤春悲秋,我这是用忧愁伤心的情绪……” 诗人有些急,咳嗽一声,面露忧愁地吟道:“两枚红叶秋风去,一汪暗恨心头生。” 农夫直摆手:“酸,酸不可耐!” “你这匹夫——咳咳!我是说你这老……老逼登!我还有!这一句是描述借物托情,描述相思!” 诗人起身,踱步叹息,悠悠吟道:“条条江水济沧海,寸寸相思刻启母。” “启母是个啥?” “望夫石,古代神话传说夏禹妻涂山氏生启而化为石,连这都不懂,粗鄙。” 农夫点头道:“所以你有老婆吗?” “还没有。” “那你肯定有心上人吧?” “……” 农夫指指点点道:“这作诗,听起来就像是在扯谎。” 诗人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作诗不能算扯谎……作诗!……读书人的事,能算扯谎么?” 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平仄韵律”,什么“诗意”之类,引得农夫都哄笑起来:古树之下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我是不太懂作诗,但你这懂作诗的人,看来也不太懂。” 农夫得势不饶人,洋洋洒洒道:“你这靠想象来有情绪,再一头钻进情绪里憋出来的东西,一点意思都没有,就是那什么自作多情,别说什么诗意了,完全就是矫情。” “矫情也是情,人本是情,你在此处对我指指点点,不像方才那般只顾遮阴,不也是一种情的变化?” 诗人似是灵感突来,镇定平稳地吟出一句诗来。 “闲荫老少论闲事,便是人间无字诗。” …… …… “我心情好了不少,黑粉君逗人开心还是挺厉害的。” 樱岛麻衣心情轻松地抱起枕头,离开房间。 白影趾高气扬地喊道:“你这演技再不复出,就只能用脸演了!” “知道了。” 走廊上飘来敷衍的回答。 哼,没工夫空虚寂寞冷了吧? 嗯?我好像忘了啥? 白影将枕头放回原位,沉吟思索间,发现自己身上冒出的粉紫气息。 killerqueen从旁边探出头,脑袋支离破碎,一双夹杂着裂缝的猫眼静静凝视。 瞄准,剪刀手——我戳你猫眼! 不是心理问题,至少不全是心理问题导致的青春期综合征?勇者plus心情好的时候,可能被人忘记,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可能被人忘记,或许和她本人的心情无关? 她妈可能前一秒处于忘记樱岛麻衣的状态,后一秒又可能想起樱岛麻衣的存在? 勇者处于长期遗忘勇者plus的状态? 自己时不时忘记又时不时想起? “上帝丢了个骰子,科学家想干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