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潜水镜一般庞大的黑框眼镜,用以彻底掩盖无神的眼睛,感觉自己如同玩偶一般,脑子像是不存在,本能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出了大楼,扑面的湿冷空气对我没有任何唤醒作用。 天上没有月亮,只有昏黄微弱的路灯。 石子路在脚下喘息。 穿越红绿灯,与996社畜擦肩而过,分不清到底谁是过客,继续往前走,进入人行道,人行道种了很多浓密的不知名大树,勾结黑暗形成了一个不见天日的甬道,淹没光明,营造通往原始森林的密道,里面潜伏着各种力量,在窥探着伺机而动。 前方有一片绿色的荧光,规则的长方形,仿佛一个坐标,那是公交车站,站前有几个带着灿烂笑容的学生嬉闹说着笑。 走出参天甬道,一条热闹的长街显露,天色黑暗,但灯光明亮,人间欢乐不减热闹加倍。 我低下头前进,逃避可能会发生的与陌生人的视线交集。 “想吃些什么呢?”我脚步停住了,抬头一看,是个不高的中年男人,脸上带着招揽客人的积极的笑容,我左顾右盼发现身边没人,最后确认他的确是和我在说话。 那是一家临街的面店,街边摆着桌椅,我点了鲜虾云吞面,然后坐了下来,盯起了桌面的辣椒酱玻璃罐子,蒜蓉辣椒酱红里透白。 一只手伸向蒜蓉辣椒酱罐子,蒜蓉辣椒酱罐子移动,视线跟随着很好看的手,依次注意力观察到是银色的手表,白色的衣袖,蓝黑色星星压纹领带,最后我对上一双看着我的眼睛。 “还记得我吗?”他问道。 “我.......”,我支吾着,一边看着眼前的他,一边想从脑海搜索出什么东西,但最后投降般摇了摇头。 “这是您的鲜虾云吞面。请慢用。”正好这时我的面做好了,店老板将一碗热乎乎的云吞面放到我面前,鲜香缭绕,我仿佛清醒了些。 “要不要听睡前故事?”他的声音调皮而欢快。 “来,先来点你最喜欢的蒜蓉辣椒酱。” 他说着从玻璃罐里不要钱似地挖起一大勺辣椒酱,然后将辣椒酱放到我的碗里,鲜香的汤红彤彤,我也懵懵懂懂,呆呆地望着这一切发生。 他把一次性筷子的包装拆开递给我,我顺从地接过筷子,把刺激的辣椒酱拌匀,闻着这热辣的蒸气,不自觉的抽了抽鼻子,大口吃了起来,身体一下子暖和充实起来,感觉到自己的确是真实存在的一个生物体。 在我狼吞虎咽时,他似乎讲起了他刚刚要说的睡前故事。 但我注意力全在食物上,直到我端起白色瓷碗把剩余的汤一口灌掉,整个人松弛下来往后靠在椅子,我的视线这才又回到他那里。 “来,车卡拿好,记住是B25路,不然上错车就绕远路了。”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什么红色的像是卡片的东西,在我面前扬了扬。 那卡片红得剔透灵动,上面有细微而有规律的纹路,毛细血管一般,卡片的两个对角分别系上了月清色的绳索,流苏飘逸与本体辉映。 他推开我的碗,把这个红色的精致小玩意放到我面前。卡片散发着宿命般的光芒。 “那个,可以搭地铁和在便利店里买车仔面吗?”我一张口就吐出了这些幼稚的问题,当下的神秘气氛大打折扣。 “啊?”他愕然了一下,随即又继续那副样子,“哈哈,当然了,这可是真正的一卡通,还是高定款,仅此一张。 “一卡通?好土的名字。不能取个好听点的名字?”我皱眉问道。 “怎样才叫好听的名字,岭南通吗?”他反问道。 “不是,为什么非得带个通字?”我再问。 “他象征通行无阻啊,而且还是一卡通言简意赅,这是真正的一路畅通,不会限制地区使.......” “两位客人,我们快要收档了,请先过来付账好吗?”店老板打断了他的解释。 我把卡拿了起来握在手中,站起来走向收银台,他站起来跟在我身后。 中年大叔的笑容依旧积极灿烂。 我瞄了一眼收银台旁边像是电话一样的机器,又瞄了一瞄手中的红色卡片,“我用一卡通结账。” “好的。”大叔熟练地在数字键盘操作,然后笑容灿烂的向我示意可以进行支付。 我缓慢的举起那一卡通,伸向那感应区,月青色流苏倚在发旧的塑料机器上,有种廉价但又精致的玩具视感,嘟嘟-----,我被吓了一跳,机器唰唰传来出小票的声音,钱柜弹出然后大叔用右手利落的弹回去,仿佛高深莫测地回击了对手的绝招,然后左手撕下了小票递给我,同时礼貌道“好的,欢迎下次光临,这是你的小票。” 我接过小票,然后把红色卡片放进我的衣兜里。 我转过身来,发现他交叉着双手放在胸前,淡淡微笑着。 “我送你去公交站吧,末班是十一点。” 我们原路返回,明明只是很短的路程,但感觉他已经陪我走了很久,久到像是好多辈子,我们互相不说话,但是不尴尬反而有种安心。 但我还是没想起来他的名字,没想起来他是谁,我侧头看着路灯下穿着正装的他,是我喜欢的打扮,不是老土那种宽大西装,而是量身订制一般一切都刚刚好的西装,领带上的星星纹图案仿佛也像星星闪耀。 “你是在偷看我吗?”他问道。 “没有”,我回答得飞快,然后侧过头去继续看路,“我光明正大的看的。穿正装就是特别抢眼。”而且,你穿得这么好看,后半句我没能说出来。 他无奈笑笑,没想到我这么回答无耻又无赖,但他看不到我的脸有些红。 不一会儿,我们回到那个巨大的绿色荧光坐标,走到站前,头顶的白灯散发着迷离的光,四周静悄悄的,马路空旷,沥青路上洒着橘黄色的路灯,远远可以听到一些摩托车飞驰的声音,很远很远。 “我等你回来哦~”他对我说,眼神认真又调皮。 “唔?” “你要是不回来的话,我就”,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就怎样?”我顺着问。 “我就会去找你回来,一个一个站的地毯式那样找。”他认真回答。 “那你和我一起上车不就行了?”我理所当然地给出建议,但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然后要回哪里。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命运的承受具有不可替代性........” 他的话还没说完,车在行驶靠近了,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我没听清他后面的话。 远处缓缓闪着光亮的车灯,越来越亮,一辆在车头液晶屏滚动显示‘B25’的公交车往车站驶来。 唰撕,刹车在我面前停下,卡的一声前后门同时开启。 车厢里面很昏暗,只可以模糊看到感应器轮廓。 我向他挥挥手示意道别后,走上车,身后的门随即关闭,我顺手的拿出红色卡片打了卡,公交继续前行。 环顾车厢只有我一个人,我在窗边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我从透过窗子看还站着公交站的他,他的身影越来越远,我回过身来,不再看,心里有点空空和不知所措。 车窗外相似的路灯,走马观花,火树银花,我头脑开始重温他给我讲睡前故事的画面。 “知道什么是巫术吗? 我摇摇头以表无知。 “咳咳人遇到不会的会怎样,会上网搜索。” 于是我听话按下那放大镜按钮,海量信息席卷而来: 巫术是企图借助超自然的神秘力量对某些人、事物施加影响或给予控制的方术。 “降神仪式”和“咒语”构成巫术的主要内容。 施术者女称巫,男称觋。 巫术通过一定的仪式表演,利用和操纵某种超人的力量来影响人类生活或自然界的事件,以满足一定的目的。 巫术的仪式表演常常采取象征性的歌舞形式,并使用某种据认为赋有巫术魔力的实物和咒语。 某一个有自然能力的人,经过培养成为一个可以操纵任何一事物的能力,以气血、灵慧、预思、斯辰为主。 气血:在一段期间内让受伤的人尽快康复。 灵慧:在上古时期,力量和智慧的结合就可以主宰他人命运,灵慧也就是大巫师,他的智慧至高无上,可以呼风唤雨,迫使本族的人以生命为代价来祭祀他们的神。在部族有主要领导地位。 预思:预感能力,易观天象、善治地利、更熟人和。 斯辰:超脱自然,超脱现实的。他们可以随便的想象,都会成为现实! 纷繁的网络信息袭击我的脑海,我草草划过,只觉得眼睛疲累,想着打了个哈欠。 继续想起他的讲述。 “大多数人认为巫术只是人类在祈求与上天对话,但巫术存在,也就意味着存在着与其对抗的力量。这股力量从世界开始,或者说世界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存在,要说给这股力量下个定义有点难,不过我们可以试着描述他: 例如他总是给予你希望,但又将它夺走只得空欢喜一场,他攻心为上,并不直接夺取人的生命,而是想方设法使人自愿放弃。 对了,有人称他为命运,然后骄傲的说命运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中,不过我觉得那不过是他在和他们玩游戏而已。 这家伙一直都在,我们知道他会来吞噬我们,可是我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会以什么巨大的喜悦掩饰,与之对抗常常是徒劳,你以为你取得巨大成功了,但是你不堪一击,一下子就回到原点,甚至在后退。 但人可能生来就有一种不甘心的因子,这种因子团结了一些人,创造了一些方法,倒也能和他抗衡到现在.....” 显然他的故事采取了无厘头的哲学铺垫。 “很久很久很久真的很久的很久以前有一个女人,叫做妺喜,人们对她的评价和褒姒妲己是一类,有人还说妺喜就是后世红颜祸水的第一例证。 但是关于妺喜的史料记载最早出自《国语》,上面只有很少的一段文字记载: “昔夏桀伐有施,有施人以妺喜女焉,妺喜有宠,于是乎与伊尹比而亡夏。”。 此段记载并没有关于妺喜放荡、惑君、裂帛、裸游等恶行。 只是到汉代以后,才有纵情声色、恣意享受、酒池肉林、裸身嬉戏种种说法。 显然,这都是后人的演义,或许并不是真实。 没人能完全复刻当时发生过什么,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知道,而就算是亲历者,他的记忆也会因为时过境迁而扭曲模糊。 反正啊,那个故事剩下只有那寥寥的陈旧的奇异几笔。” “据说妺喜有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