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莫璟羽的五官还紧紧皱在一起,好像很痛苦。
纪翎不放心莫璟羽一个人,便打电话让司机将自己的洗漱包和换洗衣物也送过来。
今天之前,她还从来没有打破过晚上的计划。
纪翎做完一系列的睡前准备,又去摸了摸莫璟羽的额头,确认她没发烧。才绕到另一边,爬上床,钻进被子里。
不过纪翎对于揉肚子这件事格外执着,躺在床上,也不忘把手抚在莫璟羽肚子上,打着圈按摩。
几分钟后,纪翎的呼吸渐渐变得轻浅而规律,手停止了动作,就那样静静地搭在莫璟羽身上。
黑暗中,莫璟羽一侧的手轻轻抬起,覆在纪翎的手背上。
不知手的主人是入了梦,还是清醒着。
清晨。
阳光透过白色的纱帘洒进床前的地毯上,炙热。
纪翎像只八爪鱼,紧紧扒住旁边的人,整个脸都埋在莫璟羽的背上,也不知她是怎么呼吸的。
莫璟羽率先醒来,胃部已经没有了不适感。
就是背后多了一个“奇怪的生物”,感觉很奇怪。
过了一会儿,纪翎开始往前拱,莫璟羽几乎要被挤到地上。
但是,莫璟羽潜意识里,不想吵醒纪翎,便没有大动作。
好在,莫璟羽掉下去之前,纪翎睁开眼睛。醒来第一句话是:“你为什么离我这么近?”
莫璟羽眉头跳了两下。“该我问你才对。”
纪翎一骨碌滚到床的另一边,迷迷糊糊道:“是你太香了。”
莫璟羽绷着脸坐起来,边往卫生间走边警告纪翎:“以后没经过我允许,不许到我家来,更不许睡我的床。”
纪翎骤然清醒,跳起来挡住莫璟羽的去路。“我是看你太难受了,才勉为其难留下来陪你。才不是想睡你的床!”
莫璟羽轻飘飘睨了她一眼,毫不留情地将她拨开,走进卫生间锁了门。
纪翎周身升起一团怒火,额前的刘海似乎都在颤动。亏她还觉得莫璟羽最近性格好了一点,果然只是错觉。
莫璟羽洗漱完,冷冷淡淡地问道:“早上想吃什么?”
纪翎也学着莫璟羽的样子,将她拨到一边,进卫生间之前,还嫌弃了一句:“莫总家里怎么只有一个卫生间?要不是你耽误时间,我早走了。”
莫璟羽看了眼被纪翎摔上的门,露出个清浅的笑。
转身走进厨房。
纪翎边刷牙,边回想起莫璟羽对她的态度,心里怨恼,随手拿起一支口红在镜子上画了只猪,旁边写了“莫璟羽”三个字。
退后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
纪翎出去的时候,桌上已经摆了两份色泽诱人的早餐。
她往桌上看了一眼,扬扬下巴道:“是想让我陪你共进早餐吗?”
莫璟羽压根没搭理纪翎。
纪翎盯着莫璟羽的头顶看了会儿,拉开椅子坐下来。“那我就不拒绝你的盛情款待了。”
莫璟羽正在嚼东西的嘴顿了一下,努力压下咬到舌头的痛苦神色。
纪翎坐得十分端正,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常人难以模仿的气质。
莫璟羽的目光不经意瞥过去,纪翎每一口都嚼得很细,嘴边也没有沾上残渣,吃相十分优雅。唯有,喝完牛奶,会留下白色的印子。
每当这时,粉嫩小巧的舌尖都会出来转一圈。
莫璟羽猛然收回视线,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牛奶。
纪翎闻声抬头,半天没挪开目光。
莫璟羽下颌收紧。“你看我干什么?”
纪翎:“你嘴上有脏东西。”
说完,顺手抽了张纸,帮莫璟羽擦了。
莫璟羽顿时又羞又恼。“吃完了么?吃完了就快去上班,你该迟到了。”
纪翎:“你不跟我一路上班吗?”
莫璟羽:“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路上班?”
纪翎低下头。“我照顾你一晚上,你居然不送我上班。”
莫璟羽起身收拾了餐具,轻飘飘道:“你好好回忆一下是谁照顾谁。”
纪翎哼唧了一声。“谢谢莫总的早餐,我去上班了。”
纪翎临出门前,莫璟羽叫住她,干巴巴解释说:“我等下约了人谈工作,跟公司是相反方向,来不及送你。”
纪翎眨眨眼睛。“我随便说说的,莫总不用当真,我可不想跟你一起上班。”
莫璟羽咬着牙,硬牵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打开门,将人丢出去。
莫璟羽再进卫生间的时候,看到镜子上——纪翎留下来的“礼物”,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忍住追出去抓纪翎回来的冲动。
**
纪家书房,暖黄色的灯光,温馨明亮。
纪翎坐在电脑前查看了一下插画账号的私信,有很多提问的,也有寻求商业合作的,还有上来就要无水印原图,很不礼貌的。
除了几个态度诚恳,真心讨教问题的,其他消息纪翎一概没理。
处理完私信,纪翎刚拿出板子准备画画,手机屏幕就不适时地亮起来,是何明婉的来电。
纪翎戴上蓝牙耳机,接起电话。
——“翎宝贝!我失恋了!”
——“秦柔就是个瞎子!臭鸡蛋!我太生气了!”
——“那个混蛋女人说我再纠缠她十年她都不会对我有兴趣的!”
——“她一定是口是心非。怎么会有对本小姐的魅力无动于衷的人呢?!”
——“你说,我是不是迷倒万千少男少女的太阳系女神?不,是银河系女神!宇宙女神!”
何明婉一嗓接一嗓的嚎声搭配着杂乱的钢琴声一起传入纪翎耳中。
纪翎抽抽嘴角。“你现在不会在披头散发地砸钢琴泄愤吧?”
电话另一头,正疯狂甩头的何明婉一只手插进发丝,将满头乱发整理平顺。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立时换上成熟稳重的女神范儿。“人家是个淑女来的。”
边说,还边正正经经弹了首《梦中的婚礼》。
一侧的唇角勾起。“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纪翎干笑着鼓励道:“那你加油,我相信你。”
何明婉恶狠狠道:“秦柔最好是别落在我手里,否则我一定要蹂躏玩弄她一番,然后毫不留情地抛弃她!”
纪翎:“冷笑话挺好笑的。我很忙,没什么事的话,就挂了吧。”
“知道女人都口是心非。”何明婉发出娇羞的笑声,“我知道你很想我,明天我就去你们公司做客。”
“嘟嘟嘟……”
何明婉:“……”
隔天。
实时热搜第一名——何明婉陪走丢老奶奶寻找家人。
点进去,有一个播放量破亿的视频。标题为“当红小花何明婉陪老年痴呆奶奶3小时,帮助其寻找家人。”
视频里,何明婉握着老奶奶的手,坐在树下,四处张望。很快,来了一个警察,老奶奶却怎么都不肯放了何明婉的手。于是,何明婉便陪老奶奶一起去警察局,直到家人来接。
虽然有键盘侠质疑这是炒作,但有更多的路人被这一行为圈了粉。
一时间,何明婉以前当街阻止花臂大汉虐狗,斥责迪士尼插队情侣,在网红餐厅替服务员出头,教育无理取闹客人的视频也被网友重新扒出来。
路人夸何明婉真性情,媒体纷纷盛赞何明婉是正能量青年偶像。
而主人公何明婉,其实并不想因为这些事进入大家的视野。但她好像有什么特殊体质,总是遇到这样的事。以她的暴脾气,还真是没办法视而不见。
除去有视频的那些,何明婉还帮偶遇的金毛找过主人,推着婴儿车追过把小朋友忘在甜品店、心大的爸妈,意外绊倒过逃跑的小偷,等等等等。
如果把她的这些经历写成小说,也算跌宕起伏了。
今天正好没工作,何明婉本来想开车到蓝星广告来个瓮中捉鳖,结果半路上杀出一个老奶奶,在她车前面一屁股坐下来。
何明婉起初以为是碰瓷的,一下车便说道:“老太太,我有行车记录仪的。”
老奶奶坐在地上,声音很大地问:“谁的姨?”
何明婉皱了皱眉,也放大音量。“我说我有行车记录仪,都拍下来了!不是我撞的你!”
老奶奶:“他大姨撞人了?人没事吧?”
何明婉揉揉眉心,凑近商量道:“老太太,我还有事,麻烦您让一让呗。”
谁知老奶奶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住何明婉的手腕,厉声道:“这个点还不回家写作业,明天该被老师打屁股了!”
何明婉吓了个激灵,一不留神,就被老奶奶拖出去五米。
何明婉安全意识还是很强的,边挣扎边喊救命。
但是此时正值烈日当头,没人从这里经过。
几秒后,老奶奶像是突然重启了一样,松开何明婉的手,手足无措地四处张望。嘴里不断念叨:“我这是在哪儿啊?我老伴儿去哪了?”
何明婉察觉到不对,结合这个老奶奶的一系列表现,怀疑是哪家患了老年痴呆的老人走丢了,便打电话报了警。
后来发生的事,就如视频中呈现的那样,她陪老人等来了警察,又去警察局等来了老人的家人。
来的是老人的孙女,看模样应该是个大学生。小姑娘看到何明婉,激动得不行。
何明婉戴上墨镜,对老人的孙女打趣道:“你奶奶手劲挺大,能活100岁。”
孙女收起激动的心思,叹了口气。“我爷爷前不久刚去世,奶奶的病况就恶化了,总是要出来找爷爷,千防万防,还是没看住。”
老人孙女向何明婉鞠了一躬。“真的谢谢您!”
“不客气。”
何明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走到老人面前,在她耳边大声道:“您孙女来接您了!”
老奶奶像是想起什么,拉着何明婉的手问道:“你大姨送人去医院了吗?撞了人可不能逃跑!”
何明婉无奈,答道:“我没大姨。”
老奶奶似乎不在一个频道,欣慰地点点头。“人没事就行!”
她说完,又看了看四周,眼神迷茫。“我还得去找我老伴儿呢!我老伴儿去哪了?”
何明婉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带老人家回去吧,以后可要小心点。”
“嗯。”小姑娘又鞠了一躬,“真的太谢谢您了!”
何明婉从警察局出去,瞬间变得信心满满。
比起老太太阴阳相隔,秦柔现在不喜欢她算什么,总有一天,那个混蛋女人会拜倒在她何明婉的石榴裙下!
因为何明婉热度持续上升,客户越来越重视和蓝星的合作。也因此,何明婉来公司的频率越来越高。每次,都能引发公司职员的一片花痴。
公司有一堆叛徒,秦柔就是想躲,都没地方躲。
何明婉每次倒是没什么过分的要求,只要秦柔见她一面,她就乖乖去摄影棚拍广告。但是秦柔拒绝的话,她就坐在蓝星的会客室不走了。
为了项目顺利进行,秦柔也只能在何明婉过来的时候跟她客套地聊几句。
何明婉的想法很简单,她要让秦柔时不时就看一看自己沉鱼落雁的美貌,等到哪一天突然看不到了,一定会捶胸顿足,后悔不已!
而纪翎对好友的感情,突然上心起来。
每当秦柔躲去莫璟羽那里的时候,纪翎就会发挥卧底精神,过去帮何明婉敲开办公室的门。
不过何明婉倒没有步步紧逼,如果秦柔说自己不在公司,她也不会上来拆穿。
这样猫捉老鼠的游戏,两个人玩得乐此不疲。
**
这天。
蓝星高层又开了很长时间的会。
最近,高层会议很频繁,一时间,底下的人都有几分忐忑。
大办公室里。
孙宁给纪翎发了个客户需求,而后叫她过去。
“纪翎,你在我手下也有一段时间了,我觉得你可以试试独立完成一幅商业作品。这个需求给你试试手,后天给我,不用有太大压力。”
纪翎点点头,态度认真而端正。“好的。”
孙宁指着屏幕上的几幅参考图,跟纪翎讲了几个注意点,又交待了几句,便放她回去。
纪翎回到工位,看了遍需求,打开创意网站分享图库,随意浏览着。
不多时,夏悠凑过来,晃了晃手里的信封。“翎翎,我朋友送了我两张楚越的演唱会门票,vip区c位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听?”
楚越是如今风头正盛的男歌手,唱作俱佳,迷倒万千少女。鲜为人知的是,他是a市商业巨头楚家的次子,楚父当初还来纪家提出过联姻,被纪谨仁拒绝了。
纪翎知道有这么件事,不过从来没放在心上过。
她猛不丁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
夏悠以为纪翎是想去的,便指了指票面上的时间。“周五晚上八点,在工体。”
纪翎捂住鼻子。“谢谢邀请,不过我周五晚上有约。”
这当然是随口瞎诌的。
夏悠脸上浮出意味深长的笑。“是和男朋友约会哦?”
纪翎还没答话,莫璟羽突然在茶水间门口喊了她一声,道:“来我办公室,有几份画稿需要校对。”
夏悠面上带笑,五指握拳,摆出为纪翎鼓气的动作。“加油!”
而纪翎听到莫璟羽叫她去办公室,跑得飞快,跟在莫璟羽身后。像只被小鱼干诱惑的猫。
进屋后,莫璟羽率先在沙发上落座。面前的矮桌上铺着好几份摊开的稿子。
这其实是已经校完的,莫璟羽只是拿过来看一眼。
纪翎一坐下去,就光明正大地倒在莫璟羽身上,糯声道:“莫总,我头疼,你给我揉揉太阳穴行不行?”
当了这么久饭搭子,纪翎已经自顾自将两人的关系划在了“很熟的朋友”这个范畴里。
莫璟羽双唇抿出条直线,默了半晌,挤出句:“你是不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纪翎拱进莫璟羽怀里,边扭边撒娇:“拜托你了~”
莫璟羽的眼里,满是她自己不曾察觉的纵容。
“只揉五分钟。”
“嗯!”纪翎闭上眼睛,嘴角翘起来,藏着得意。
莫璟羽的指腹轻轻按在纪翎的太阳穴上,匀速打转,不轻不重,不疾不徐。
没过多久,纪翎就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莫璟羽叹了口气,起身把纪翎的脑袋挪到抱枕上,又拿起沙发靠背上的薄毯,盖在她身上。
莫璟羽收起桌上的画稿,坐回办公桌,开始其他的工作。
纪翎则在香气包裹的沙发上做着香甜的美梦。
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每一天,都在悄无声息地发生改变。她们自己却是毫无所觉。
秦柔来莫璟羽办公室的时候,正巧看到纪翎精神奕奕地从里面出来。
“秦总监下午好。”纪翎很自然地说道,“你的新发型很好看。”
办公室里传来莫璟羽冷漠的声音:“工作时间,不要闲聊。”
纪翎回头瞅了莫璟羽一眼,漠然离去。
莫璟羽则是一瞬不瞬地盯着秦柔的头发,并没有发现学姐的发型跟之前有什么不同。
待门关上,莫璟羽开口问道:“学姐换了新发型?”
秦柔随口回答:“夏天太热,稍微修短了一点点,剪了剪刘海,没什么大改变。”
莫璟羽漫不经心的。“那纪翎对学姐挺关注的。”
秦柔浅笑。“画画的人观察力都很好。”
莫璟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开始跟秦柔沟通工作。
秦柔:“目前已经联系了100个博主入驻,发布独家原创内容,但是有几个一直没有回复。……”
莫璟羽:“知道了,我会亲自跟进一下。”
秦柔:“公司新的规章最后完善一下就可以执行了。”
莫璟羽点点头。“辛苦了。”
离开前,秦柔不动声色地试探道:“你对纪翎很特别。”
莫璟羽:“是她每天都在挑战我的容忍度。”
秦柔莞尔。“你对纪翎的容忍度的确出奇的高。”
莫璟羽抬头,半眯着眼。“学姐没有工作么?”
“我很忙的。”秦柔迅速转身,迈着淑女的步子走出去。
**
临近夏天的尾巴,a市的天气还是又闷又热。
大多数员工都不再出去吃,而是直接点外卖,以至于每天中午会议室都需要排队等位。
纪翎就没有这种烦恼了,她已经完全把莫璟羽办公室当成了自己的专属食堂和休息室。
如今快到饭点,莫璟羽都会早几分钟将纪翎带来的饭菜加热,摆在桌上。人也早早在沙发上正襟危坐。
纪翎往那边走的时候,心神全部在鼻尖的香气上。没注意脚下,被桌腿绊到,直直朝沙发扑过去。
莫璟羽登时被压在身下。
唇齿相撞。
柔软的唇被坚硬的牙齿撞得变形。很疼。还有一丝血腥味。
此时此刻,莫璟羽的衬衫领口被一只手拽至肩头,露出内搭吊带的黑色肩绳。
她整个人僵在沙发上。
原本平静的眸中,掀起惊涛骇浪,瞳孔里的旋涡越来越大。
全世界都像是静止在这一刻一样,只有鲜活的心脏在剧烈收缩,扩张。
奋力跳动。
“砰砰”
“砰砰”
“砰砰”
屋子里再无其他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