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璟羽声音懒懒的，还有丝不易察觉的赖皮。
“怎么办，我觉得你家沙发上的阿飘跟到我家里来了。我要是不抱着你，就觉得周围凉飕飕的。”
纪翎恼道：“都是假的，我逗你玩，你别当真！”
“那可说不准。”莫璟羽反倒又抱紧了几分，“万一你现在是在安慰我怎么办？”
纪翎放弃了挣扎，一动不动窝在莫璟羽怀里。
这一妥协，硬生生被莫璟羽抱在怀里躺了半个小时，才被放开。
“我要去上班了。”莫璟羽拿下巴在纪翎颈窝里蹭了蹭，颇有些遗憾。
“那你快把我松开，热死了！”
纪翎声音奶唧唧的，叫莫璟羽听了，更不想起床。
“我送你回家。”莫璟羽紧了紧箍在纪翎腰上的胳膊，“还是……你想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我为什么要等你回来？”纪翎又挣扎几下，累了。软在莫璟羽怀里呼哧呼哧喘气。
莫璟羽：“我觉得，你也挺喜欢跟我待在一起的。”
如果不是这样，当初也不会引她误会。
“我才不喜欢。”纪翎闷闷道，“烦死你了。”
“起床吧。”莫璟羽松开纪翎，下地。
纪翎背后蓦地没了热气，一种空落落的感觉袭来。
坐到餐桌上。
纪翎对着餐桌拧了几下眉毛，忍不住开口：“你只会做这一种早餐吗？上次就是这个。”
莫璟羽自然地伸手摸摸纪翎的脑袋顶，“我厨艺不精，只能保证让你填饱肚子。”
“……”纪翎拍了一下桌子，“不许摸我头！”
莫璟羽将手收回去，“那以后不摸了。”
顿了顿，“你想让我摸哪？”
纪翎扯了扯头发，“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昨天开始就奇奇怪怪的！”
莫璟羽神色认真，眸中满满映着纪翎的影子。
“没吃错药，我是没药可吃。”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纪翎拿起筷子，戳了几下盘子里的食物。
莫璟羽低下头，眼里仿若含了一汪幽泉，深不见底。
吃过早饭，莫璟羽将纪翎送回家，开车去上班。
纪翎进到空荡荡的屋子里，一连叹了好几口气。
拿出手机，调出莫璟羽的号码，拉黑。
*
办公室，明亮，静谧。
莫璟羽站在窗边，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
目光沉静。
听了良久，唇角勾出一个势在必得的弧。
“就用这款产品去跟印象对标。”
印象——莫印哲名下的知识付费平台。
“嗯，直接找增长黑客团队，不用考虑预算。”
又说了几句，电话挂断。
莫璟羽还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天边的云。
今天的天，可真蓝。
“叩叩叩”三声。
秦柔推门进来。
她坐到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水，才道：“酷玩的用户群体画像已经分析得差不多，很快就可以针对性推送，往咱们别的应用里导流。”
酷玩是前阵子说的创意分享平台，耗费大量资金拉那么多知名博主过去的主要目的，不止于发展一个平台，更主要，是为了收集大数据。
莫璟羽走过来坐下，问道：“你几天没喝水了？”
“是中午吃太咸了。”秦柔尽量保持着淑女风范，小口抿水，但频率极高。
莫璟羽随口道：“怎么跟有人逼你吃一样。”
秦柔嘴角抽了抽，还真被说中了。
——何明婉那个祖宗，拍个广告非要她陪着，不然就出幺蛾子。陪着就陪着了，还逼她吃什么“爱心午餐”。
此时此刻。
莫璟羽的眼里，却是逐渐显露出平时藏起来的野心。
“莫印哲还有三个月订婚，速度要快一点了。”
秦柔点点头，“你放心，我们的几个平台流量都在快速增长。时机到了，应用商店的排名很快就能提上来。”
秦柔其实是心疼莫璟羽的，虽然是原配所生，但始终不是被偏爱的那个。
莫家老爷子让莫璟羽耗在这家没什么发展空间的广告公司里，何尝不是想把她放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呢？可惜，他小看了莫璟羽。
如果莫璟羽愿意服软，凭她的皮相和能力，再往上一层的家族继承人都会争着抢着娶她回家。
奈何莫璟羽没一个放在眼里的。
秦柔现下倒是开始期待，莫璟羽要是知道纪翎是纪家的掌上明珠，会是个什么反应。
自己，是不是该帮她们点点火了？
*
从公司出来。
莫璟羽来到纪翎家楼下，拨她的电话，不通。
试了几次，意识到对方是故意的。
这个小区，没有业主同意，访客是上不了电梯的。
莫璟羽坐在车上，思忖片刻，打了何明婉的电话。
“喂，何小姐你好，我是莫璟羽。”
何明婉：“莫总？请问有什么事？”
莫璟羽：“何小姐，我跟秦总监认识很多年了。”
何明婉：“嗯？我知道。”
莫璟羽：“她的喜好我也很清楚。”
何明婉更加迷茫，“莫总跟我说这个，是……”
莫璟羽：“我在纪翎家楼下，要是何小姐可以帮忙，让我上楼，我很乐意站在你这边。”
何明婉：“莫总真是说笑了，让我出卖朋友，这不太好吧！”
莫璟羽：“纪翎昨晚在我家睡觉，落了东西。”
何明婉一听，面上表情变了几变。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她们难道有什么非一般的关系？
何明婉：“莫总，既然这样，那你自己打她电话，让她放你上去呗。”
莫璟羽：“秦总监明天被家里安排了相亲。”
何明婉：“莫总发我时间和地址。十分钟后，一定让你上楼。”
莫璟羽勾勾唇角，挂断电话。
屋里。
纪翎接到何明婉电话，说有东西要给自己。
纪翎不想伤了何明婉的心，接通门口的电话，让保安给楼下访客按了电梯。
但是，门铃响起，视讯电话上却是莫璟羽的身影。
纪翎把电话给何明婉打回去。
“你有东西要给我？”
何明婉：“呵呵呵，我托莫总带给你。”
纪翎阴恻恻地笑了两声，“你叛变的速度真是可以啊。”
“这可关系到我一生的幸福！”何明婉嘤嘤嘤地撒娇，“反正你那里好些个保镖呢，莫璟羽也对你做不了什么。”
纪翎：“你这个见色忘友的家伙，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何明婉索性破罐子破摔。“那秦柔要是跟别人跑了，我也不想孤独终老，保不齐就看上你了。想让我追着你跑还是莫璟羽追着你跑，选一个吧。”
“……”
行吧。
纪翎气愤地按掉电话，权当门口的人不存在。
该干什么干什么。
门铃声一遍又一遍，坚持不懈。
纪翎忍无可忍，来到门口，大声喊道：“你不要再按了，我不在家！”
莫璟羽也没理她，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把折叠椅，还是带扶手和靠背的那种。
往门口一放，直接在门口坐下了。
纪翎目瞪口呆。
她开始怀疑，自己辞职的这几天是不是出现了什么时空裂缝，莫璟羽怎么变得这么……厚颜无耻！
10分钟后，门铃又响了一通。
纪翎吼道：“都说了不在家！”
莫璟羽又回到椅子上落座。
颇有纪翎不开门，就坐在这里不走的架势。
纪翎从小屏幕上看到莫璟羽的手不时挥几下，好像是在打蚊子。
纪翎呼了口气，把门打开。
莫璟羽起身，桃花眼眨了几下，十分惹人怜爱。“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纪翎感觉有一口血堵在嗓子里出不来。
莫璟羽收了折叠椅，放在墙边。“快让我进去，外面好多蚊子。”
说罢，也没等纪翎点头，就从纪翎身旁的空隙里钻进去，反身关上门。
纪翎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但怎么都想不起来。
莫璟羽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纪翎这样干过不止一回。
纪翎体内有一股邪火乱蹿。“你老往我这里跑，到底要干什么啊！”
莫璟羽眉头轻挑。“看不出来？我来跟你保持朋友间的友谊。”
“我们没友谊。”纪翎扭过脸，不再看莫璟羽，“你本来也不想跟我交朋友，现在不是正合你意嘛。”
莫璟羽上前几步，把纪翎逼到墙边。
“你当我是谁，是想撩拨就撩拨，想摆脱就摆脱的人？”
纪翎咬着唇不说话。
莫璟羽轻轻捏住纪翎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回来。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非要跟你当朋友不可。”
纪翎垂下眼帘。“何明婉也是我朋友，我跟她一年都见不了几次面，你不用专门跑来，我们当网友就好了。”
“我要是不愿意呢？”
纪翎的睫毛倏然变得水漉漉的，下一刻，便有滚烫的珠子落出来。
“我不需要什么朋友，所有人都离我远远的才好！”
纪翎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胳膊里。
莫璟羽一下慌了神，跟着蹲下来。
“你怎么哭了？我刚刚不是在凶你，我只是想经常看到你，我……”
已经无法自拔了。
纪翎抬起脸，扑上去抱住莫璟羽，鼻尖埋在对方颈窝里。“你能不能别老来打扰我！”
颈间一片温热。
莫璟羽怔住。
她实在是不知道纪翎这个反应，到底是想被打扰还是不想被打扰。
纪翎睫毛颤动，像带着露水，随风飘动的花瓣。
习惯了这个味道，莫璟羽有天带着香气离开该怎么办呢？
有一天，莫璟羽身上的香气也消失了怎么办呢？
被推进更黑的黑夜，该怎么办呢？
“以前没发现，你怎么是个这么别扭的孩子。”莫璟羽回抱住纪翎，掌心轻柔地抚上她的背，“那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纪翎摇摇头。
莫璟羽自顾自问道：“喜欢跟我待在一起么？”
纪翎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莫璟羽柔声道：“我很喜欢跟你待在一起。”
纪翎止住眼泪，毫不犹豫地推开莫璟羽。
“你不要有这么危险的想法，我一点都不喜欢跟你待在一起。”
说完，径自回了卧室。
咔哒。
锁扣住。
莫璟羽在这一刻，想到之前看过的那些插画。
灰沉，孤独，没有出口。
莫璟羽开始重新审视纪翎。
或许，这孩子有别人看不到的，溃烂的疤。
莫璟羽走到卧室门边，轻轻敲了几下。
“我先走了，你不用把自己关在卧室里。”
屋内，纪翎抱着膝盖靠在门上。
低声喃喃：“莫璟羽，我头疼。”
当晚。
莫璟羽收到消息推送，是特别关注的微博。
又是一张没有配文的画。
近处，一条鱼在钓线上拼命挣扎。视线放远，是一片遍体鳞伤，翻了肚皮的死鱼。黑白色调中，多了一抹红色，是那些鱼的鲜血。
如果仔细看，可以看到鱼肚皮上有细细的黑色痕迹，似是缝合的针脚。
莫璟羽的心脏缩了一下。她看不懂这幅画是什么意思，但是能感受到画画人的情绪。
尤如陷进醒不来的噩梦，动弹不得。
莫璟羽的指尖触上屏幕。
呢喃。
“能让我再靠近一点点么？”
*
足足两天。
莫璟羽都没有再来过。
纪翎趴在沙发上，看着门口的方向，沉沉叹了口气。
是时，电话亮了亮。
是一个陌生号码。
纪翎看了眼手机，没有接。
屏幕熄灭。
同一个号码又打进来。
纪翎抿直唇角，抓起手机，接听。
——“喂，纪小姐，你点的外卖到楼下了。”
纪翎：“我从来不吃外卖。”
——“被退单的话，会扣钱的。”
纪翎：“你有病。”
——“那我承认我有病，能不能让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