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心猿等于余雪慵的半道魂魄。
杜含章下意识看了故总一眼, 心里“咯噔”往下一沉。
这家伙还在地上装可爱,蹲在余亦勤的左脚边, 一副很依恋的模样。
自从十二年前故总暴走开始, 杜含章其实就有点怀疑它和余雪慵有关系, 毕竟他前世今生, 加起来也只认识一个能将人灰烬化的人。
可是故总发毛的时候也能做到。
不过矜孤秘术博大精深,秘密也不会泄露给外人知道, 杜含章既不知道共命鸟的共命原理, 更不知道有什么缚心猿。
原来它的学名是这个, 可它不跟着正主, 却糊在他身上的原因,杜含章未必是脑洞不够, 他只是不愿意往深了想。
杀了又救,神经病吗?
这时, “神经病”站在他身边, 脸上是一种遗忘所赋予的淡定, 心里其实不是这么回事。
余亦勤低头看了眼脚边的故总, 除了本能的亲近,他一时很难相信, 这么个藏在杜含章身上的小东西就是他缺失的半道魂魄。
可它是怎么到杜含章身上去的?
故总看他关注自己,立刻直立起来,像宠物猫狗似的趴在了他腿上。
余亦勤实在抵挡不住它的诱惑, 弯了下腰,将它捞了起来。
无峥看他们像是一家三口, 除了孩子是只猴子,其他都很和谐的样子,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当年你要是将神脉给了我,或是族里的其他人,也许我们矜孤族人,现在还可以在不虚山的山谷里一起放飞共命鸟。”
“你知道你投魔之后,我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
“不虚山被烧成了火海,树上的树油,河里的鱼油,还有人间的烈酒,泼得不虚山的山坳里都是溪流。我们每一个被抓的族人,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共命鸟被人烹煮,自己也在滚烫的通感里死去。”
“我们活的人无家可归,死的人尸骨无存,骨头被做成祭塔受人唾弃,人和鸟的头盖骨还要被挖下来,磨成药粉,只因为济武城里那些愚蠢的贵族们,相信吃了矜孤族人那些生来就带着刺青的天灵盖可以长生不老。”
“我那时不明白,那些脆弱到一只手就能捏死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恶意?后来发现是因为欲。望。”
“欲。望是个好东西,它让我以一种方式死去,又用另一种方式‘活’了过来。”
“我还活着的时候,到处找大颂,听人说他死了,只好找你,希望你这个引来祸端的人,可以在每一个危急的关头从天而降,救救大家,可是你去了哪里?”
“你不见了,还把你的神脉,分了一半给一个外族人,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偏心哪?”
说到最后,无峥笑了一下,可面具眼洞后面的眼眶里却满是泪水。
余亦勤心里难过起来,他没有自罪型人格,也还没想起这些事,可他相信这些都是真的。
“还有你!”无峥转向杜含章,“你和他无亲无故,你有什么资格,又怎么敢接受他的魂魄?”
杜含章正因为他太激动,而愁着插不上话,闻言说:“我也想知道,所以一直在找他,可是很狗血啊,他失忆了,你知道的话,不如你告诉我?”
“我不知道,”无峥十分反复无常,哭完了立刻笑起来,“不过我也不想知道了,这样挺好的,余雪慵只有一半的魂魄,我要杀他,何止容易了一半。”
雾手和巨锤在无峥的话里散去,所有的黑气开始回流倒灌,连魔道都不例外,被他吞食得干干净净。
没了魔气做的通道阻隔,山洞里的说话声慢慢传来,从模糊到清晰,没见过世面似的嚷成了一片。
“什、什么情况?”
“靠,那啥啊?”
“诶哟我,是我哥们儿,余哥!你没事吧?”
“组长,你怎么样?”
黑气全部回到无峥身上的结果,就是他周围罡气成风,迅速转起了一圈漏斗云状的小龙卷风。
杜含章和余亦勤对视一眼,接着不约而同地转头,朝地上喊道:
“陆辰,带迟雁走。”
“吴扬,离开这里。”
地上惜命的人们,听见指挥纷纷训练有素地开始脚底抹油。
“走?”无峥左手往下一压,一排风卷登时卷向人群,他阴沉地笑着说,“今天谁都走不了,我族死了多少人,我要人界百倍千倍的偿还!”
众人就见龙卷风途径之处,餐桌大小的石头都被绞成了颗粒,地上的妖物见状,登时跑得更快了。
半空这边,无峥转向余亦勤,带着剩下的龙卷风,风驰电掣地掠了过来:“我先抽了你的半条神脉,再去收方崭的。”
余亦勤立刻提刀去迎,同时将骨妖塞给了杜含章:“这个你拿着,走。”
杜含章抓住骨碎补,心想这个门儿都没有。
他好不容易找到人,这还没有正经相认,外加无峥身上还牵系着人命,于公于私他都不会走。他收了骨妖,藏进掌中芥里,分心留神着地上的状况,前后脚跟着余亦勤走了。
无峥的龙卷风带着魔火的性质,杀人先吞生气,对方腿软了,自然会被卷进风里。
地上已经有妖物中招了,凄厉的叫声响彻洞中,不过只有半声,原型就化成了血雾,染得风旋都变成了暗红色。
余亦勤在旋风里进进出出,像极了一个追龙卷风的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