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萧陟和扎西一人背了一个大筐,里面装着昨天冬宰节制作出来的肉食和一些炊具,来到康珠姐姐苦修的山洞前。
他们两人脚步轻快,康珠和刘景文这对小情侣没有听见他们过来,还在隔着那扇小窗低语, 等两人走近了,听见刘景文正在给康珠念诗, 声音包含感情,身子微微晃着, 只看一个后脑勺都能看出声情并茂, 而康珠则用一种着迷的眼神看着刘景文, 听他念道: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它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萧陟和扎西忍着笑对视一眼, 更放轻了脚步, 直走到刘景文身后两米左右,萧陟故意大声清了清嗓子, 惊得那两人猛地抬头看过来。
“咳咳,这恋爱的酸腐味儿哦。”萧陟用手在鼻子前摇摆,像是要把什么味道拂开似的。
刘景文没听过这种说法,让他说了个大红脸, 局促地站起身帮两人把装满东西的筐子卸下来。
扎西好笑地看着萧陟跟人耍贫, 从筐里取出昨天新灌的血肠,麻利地支起煤油灶烧水,准备给两人煮血肠吃。
“阿姐, 你也吃一些吧。”扎西对门内的康珠说。
按道理说,苦修的人是不能吃这么好的,但是昨天是冬宰节,是牧区最重要的节日,康珠便点了点头:“我吃一口尝尝就好。”
他们这边煮着血肠,萧陟和刘景文聊起天,像是随口一问:“你成天在这边待着,也不去上班,能行吗?”
刘景文憨厚一笑:“我之前不是脑子受过伤吗,好多事情不记得,单位给我特批了假期,让我在家休养。我现在也没闲着,每天都做些整理和翻译的工作。”
“那你们考古队不带你,他们在古格遗址的工作不受影响吗?你的梵语得是你们单位最好的吧?”
刘景文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古格遗迹里只有一部分文籍是梵语的,我去不去没那么重要……而且,今年的考古任务已经完成了,今年雪季来得早,那边气候太恶劣,要等明年春天以后再过去了。”
正在看着烧水的扎西回过头来看了萧陟一眼。
萧陟微微一笑,继续套话:“古格遗迹那里就算是无人区了吗?”
“还不算,古格遗迹那里的环境虽然恶劣,但比起后方真正的无人区还是温和太多了。”
“嗯。”萧陟微微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除了你们这种专业的,有没有业余的游客或者冒险家之类的去羌塘探险呢?”
刘景文微微皱眉:“你是说偷猎者和寻宝人?”
萧陟颔首。
刘景文看起来很憎恶这些人,“是有一些,不过他们去羌塘也多是送死。无人区那里气候多变,经常早上还在刮着能把人吹起来的大风,中午就晴空万里、晒得人受不了,下午转眼又下起大雪,让人寸步难行。我们在古格附近考察时,见到好几辆被野牦牛掀翻的越野车,那些偷猎者没了车,在无人区将寸步难行,只有死路一条。”
“越野车可以在羌塘行驶?”萧陟追问。
“只有越野车可以,还得是四驱的。不过就算是马力最强的越野车,也很容易出问题。有时会遇见淤泥陷车,有时会遇见搓衣板路——哦,就是被风吹出无数尖角的沙地,又遇低温冻实,像一个个小冰锥一样,很容易将车胎扎爆。”
刘景文似想到考察时的艰难,无奈地摇摇头:“我们当时在古格考察时,每隔五天就要有车过来给我们送一次物资,可是那些后援车几乎没有准时过,路上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有时后援车陷进泥里出不来,还得再派新的车来救助他们,那时候我们没的吃没的喝,就只能忍饥挨饿生等着。”
“不是说那边有不少野生动物吗?为什么不捕些兔子之类的?”
刘景文呵呵一笑:“那边海拔比这边高了近一千米,我们走一步路都要停下来喘气,哪还有力气去追兔子?”
萧陟又问:“你说古格那里还不算严格的无人区?”
“对,真正的无人区比我们去的那里还要可怕,常听说一些地质队组车队进去,想将这片地球上仅剩的位置地带测绘出来,却一直都是无功而返。”
萧陟沉吟片刻,“所以说,如果没有后援,想只身进入羌塘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刘景文坚定地说。
“嗯,知道了。”萧陟颔首,然后起身来到扎西身旁和他一起煮揉。
“你怎么对羌塘这么感兴趣?”刘景文不解地问,“之前就问了我很多关于古格和古格银眼的事。”他突然一瞪眼,“你该不会想进羌塘吧?”
扎西看了萧陟一眼,回头对刘景文说:“是,我认识的一位喇嘛朋友两个月前进了羌塘,至今没有回来,我想去找他。”
刘景文顿时慌了,“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他有些激动地跑过来,对着两人连连摆手:“不说进羌塘最好的季节已经过去,单说你们两个人,没有好的装备、没有后援、也没有经验,进了羌塘恐怕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萧陟冷静地说:“装备可以买,我有钱。后援不需要,我们要去的地方,别人都去不了。经验可以学、可以问……”
“上哪里去问!”刘景文第一次失了礼,打断他的话,“人类对无人区的认知几乎为零,你找谁去问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