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人家来了就是客人,基本的待客之道陆清和还是有的。
他尽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故作轻松走到冰箱那边,开口问道穆宁:“你喝什么?”
“水就好。”
陆清和闻言去了饮水机旁边,接了温水拿给他。
穆宁站在书桌那边,陆清和则是假装要找什么,做到了床头的沙发上。两人隔着将近五米,可是陆清和还是觉得房间不够大。
穆宁抬头看了他一眼,鼻间发出一声轻笑:“离那么远干嘛,怕我吃了你啊?”
“怎么会?”陆清和一面讪笑,一面感慨了句,“左相现在真是变了不少,像是以前你从来都不会说这种调皮话的。要不是因为这个,我也不至于开始认不出来。”
穆宁闻言挑眉:“哦,我看陛下也变了很多。要是从前怕是不至于这么拘谨吧。”
陆清和是真的怕他提从前,可是现在除了听着也没什么办法。
想当初他是君穆宁是臣,那时他说话还知道分寸。即便穆宁心里不爽也不会说出来,不需要陆清和说话,穆宁都是沉默寡言聪明闭嘴。
而今两人身份截然不同,看得出来穆宁已经完全不需要顾忌其他。
有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陆清和只觉得人生的际遇有时候是妙不可言。
只是这缘分是好还是坏,谁也说不清。
“想当年,我们也是很好的。”陆清和幼年即位,身边少不了有异心各种小算盘的臣子。其中尤以爱的皇叔晋王为首,私下一直不停结党营私,眼看着是个狼子野心。
幼年事的陆清和就懂什么叫做韬光养晦。因为朝廷里面不少晋王门生,他一直都是暗自蓄力隐忍不发,只等自己羽翼丰满再从长计议。
十四岁之前的他一直受制于人,身边没什么朋友,唯独跟太傅之子穆宁感情不错。
要说穆宁也是奇才,三岁就能诵读诗书,五岁神童之名远扬。十二岁参加科举,是陆清和即位之后钦点的第一位状元。
两人少时相识,算是顶好的玩伴。
后来陆清和有心从晋王手里收回王权,当中少不了穆宁为他谋划。
可以说穆宁就是他的左膀右臂,是他最为信任的大臣。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他们没准就能成为历史上有名的相处和谐的君王与臣子。
可是人这一生,最大的变数就是心。
一旦心开始有了倾斜跟变化,哪怕只是小小一点异动,也会像蝴蝶扇动翅膀,最后造成不可逆转的狂风暴雨......
“你来这边多久了?”穆宁抿了一口陆清和给倒的水,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陆清和回神,诚实交代道:“也没多久吧,来了没几天就在警局见到你了。当时没有认出来,还想着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跟你同名同姓的人......”
穆宁听到这个就冷笑,忍不住提了一句:“之前也不知道是谁说,最熟悉的我的人是他,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他都能一眼认出来。”
这话听着就耳熟,此时的陆清和十分希望自己的记忆力不要太好,然而自己说过的话根本没办法忘记。
“左相说的是,我那时候是没认出来。不过你好像也没认出我吧。大家都是一样的,这个就算扯平了吧。”
陆清和一句话出来,就把准备好好算账的穆宁给噎住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那个时候他也确实是,没有想到那个红毛杀马特会是从前英明又威武的君王。
“咳咳......”穆宁清清嗓子,很聪明的略过这事儿不再提。
陆清和虽然离着他很远,视线却忍不住一直往着这边瞟:“别光说我了,你呢,什么时候来到这个世界的?”
穆宁喝了一口水,把自己的境遇娓娓道来:“我比你要早几年......睁眼看到自己变成一个小演员,因为不知道要做什么就一直演下去了。运气还挺好,一路走到了今天算是小有所成......”
陆清和最怕穆宁过得不好,闻言总算能放心。
想到自己的境遇,不免又问了句:“我看史书上关于大梁的记载不多,所以朕遇刺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提到遇刺穆宁心下不由一紧,只是面上还很平和:“陛下遇刺之后刺客被当场擒获,只是他是死士,服毒暴毙......”
“然后呢,查到幕后指使了吗?”
“查到了。虽然这人是死士,但是臣最后还是查出了幕后之人是陈王。”
“居然真的是陈王?”陆清和看过简史,然而当时态度存疑,“我已经决定立他儿子当王储了,为什么还要谋反?”
穆宁冷笑,眼里闪过森然的杀意:“陛下真的低估了有些人的狼子野心。那是王储人选在陈王跟禹王之间选择,陈王对于皇位太过渴望,觉得既然他儿子可能做皇帝,为什么他这个当老子的不行。加上又有晋王从中作梗......”
“晋王?”陆清和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遇刺的事情皇叔居然也插了一脚。
“是的。彼时陛下宅心仁厚,收权之后念着亲情没有赐死晋王,只是让他去了蜀中封地。哪里想到晋王一直包藏祸心,即便是这样也一直在谋划,后来更是撺掇陈王谋反......”穆宁提到这些只觉得懊悔,恨不得直接回去把他们直接按死在开始,“不过后来案情查明,晋王、陈王都被处死,罪行也昭告天下,也算是为您报仇了。”
穆宁当时想的是,或许陆清和知道这些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但是现在人家活得好好的,安息或者瞑目用在这里好像都不太合适。
陆清和听了这些不免唏嘘,虽然大梁已经是千年之前的朝代。可是从他被刺刀来到现代不过也就一个多月时间。
沧海桑田,瞬息万变。
虽然本来就知道皇室里面腥风血雨、尔虞我诈,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但是这个时候听说自己是被叔叔跟堂弟谋划害死的,陆清和心里难免有点异样。
他抬头看着穆宁,不知为什么忽然想到野史上记载的东西——
“......文和帝遇刺不到半年,左相便郁郁而终,随君而去......”
“那个......左相,我遇刺之后你过得可好?”陆清和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忍不住问出来了这个。可是问都问了,他干脆就把自己想的都说了出来,“实不相瞒,我看过一本野史,说我走之后不出半年,你就......”
后面的话陆清和说不下去,穆宁干脆开口接了过去:“说我郁郁而终?”
陆清和有些诧异穆宁知道,但还是点点头承认:“是的,我就想问下这是真的还是野史瞎写的啊?”
陆清和装作不经意,随口问话的模样。
穆宁却没急着回答,只是起身走到他面前,忽然弯腰凑过来,盯着他的眼睛笑着问道:“陛下觉得是真还是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