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里, 闹洞房的都是寻常走得极近的亲朋, 又都知根知底的知道新郎新娘俩人早算得上老夫老妻了,闹起洞房来也就更不心慈手软了。大家又热闹了好一阵, 伴郎团对垒伴娘团失败,罚酒的时候伴郎团里不知道谁突然提了一句, “咦, 嫂子,您这伴娘怎么少了一个。”
大伙这才注意到, 新房里的四个伴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少了一个。
“喂喂喂,今儿个我婚礼呢,能不能收敛收敛你那点小心思。”许茜茜坏笑着把酒给他斟满了、
“单身狗,就指着靠您这婚礼攒姻缘呢。”伴郎也是个海量的,豪气地将酒一饮而尽,完了继续皮道,“人咧,微信还没加呢。”
“阿瑜去叫服务员添茶去了。”许茜茜说完也意识到舒瑜好像出去的时间似乎真的有些久.......
然而有心逃避罚酒的伴郎已经分外积极地跑出去寻人去了。
这边, 周瑾然同舒瑜正针锋相对着, 一个在咄咄逼人地等着答案,另一个咬着嘴唇不发声, 气氛一时间有种说不清的诡异。尴尬么?又不是,不尴尬吗?好像又有点儿。
不过这样的诡异到底没持续太久。
那边,跑出来寻人的伴郎们, 隔着大老远的, 还没看见舒瑜的正脸, 光瞅见舒瑜身上的伴娘服便兴奋地互相交流讯息,“人在这呢。”
谈话被迫中止。舒瑜被伴郎团重新拉回新房做游戏,当然,周瑾然也是。
一帮人闹到后边,各种游戏都玩遍了,又度执着地不肯离场,最后索性玩起了最老套却又总不会过时的“真心话大冒险”......
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有些藏着掖着,只问些初吻是几岁之类还算好答得问题,玩到后面,都放开了之后,男男女女车速飚得一个比一个快......
游戏玩了六旬,瓶口转到舒瑜面前两次。舒瑜在暗自感叹自己今儿个运气果真不太好后,又不得不老老实实回答了问题。
是的,舒瑜怂且面皮薄,玩真心话大冒险时,从来不敢选择大冒险,怕死了别人会出啥损招支使她给手机通讯录里第几第几位号码打电话表白或者是让她亲吻现场某位异性之类的......
瓶口再一次旋转,舒瑜眼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啤酒瓶,在看到它旋转的速度开始变慢时,整个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在感觉到面前的啤酒瓶子一副要停在自己面前的模样后,下意识就揪了旁边的人儿跟自己换了个位置。
本来是想耍赖,结果万万没想到,啤酒瓶好死不死就停在了她刚换过去的位置。
“自投罗网!!!”
“还能这样自投罗网的,哈哈。”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舒瑜毫无悬念继续选了真心话。
伴郎团那边有意调侃她这位唯一的“单身伴娘”,于是秒提问,“刚看你一直往我们这边偷瞄,是在看谁?今天现场有没有对上眼的?”
这问题问得真的是......
舒瑜不自觉抬头往伴郎团那边看了一眼。周瑾然也坐在那个方向。她看过去的时候,周瑾然正偏头跟离他最近的那个伴郎说着话,方才别的人中奖的时候,他就瞧见这几个人一块儿起哄,看起来就挺熟的样子。
他们这样相处的状态,舒瑜一下有些摸不准,这帮伴郎究竟是知道她跟周瑾然的事儿故意起哄呢还是单纯的瞎猫撞上死耗子。
周瑾然跟旁边的伴郎说完话,刚转头就瞧见舒阿瑜盯着他,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他第一反应是想给她解围的,可心里头却又想亲口听她说实话……
他这边还没纠结完,舒阿瑜已经非常干脆地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干掉了整杯白酒......
好了,这下周瑾然可以不用犹豫到底要不要替她解围的事儿了,可他心里倒是更不好受了。有点气她的拒不回答,更气她哪怕不愿意回答,可明明可以随便将问题糊弄过去,却偏偏这样耿直地把酒全喝了,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酒量不行。
一晚上玩了n把真心话大冒险,而舒瑜在这个过程中则完美地诠释了一把“一个人可以倒霉到什么地步?”。说来也是真的惨,整个过程中,她身上就想是装了磁铁一样,啤酒瓶的瓶口不偏不倚就只往她跟前停。
到后面,大家似乎也觉得她够睢的,伴郎团问问题的时候开始往自认为手下留情的问题问了。
“初恋,初恋总能讲了吧?”
猛干了一整杯白酒的后遗症就是脸上烫得像火烧。面对伴郎团们一副副八卦脸,舒瑜两手分别附在脸颊两侧,眯了眯眼,才说道,“初恋?暗恋算的话,那我就有初恋。”
“我初恋很帅,比你们都要帅,但是他是个令人讨厌的大猪蹄子。”
有人陪着笑道,“不愧是女博士,说起初恋,跟人家的角度都不一样。”
“我不是博士,还没申请到呢。”舒瑜哪怕这会儿脑子迷糊得紧,也依旧不忘纠正。
“那你现在在哪工作呢?”旁边一个穿白衬衫的瘦高个对舒瑜的职业颇有些好奇,想想又说道,“我觉得像你这样有书卷气质的,该不会也是个大学教授吧?”
舒瑜说:“我在大学里上班,但是不是教授,我就是个学工组的老师。”
“学工组老师好像是行政,不能单独做项目的吧。”瘦高个有些困惑,“辛辛苦苦读了这么些年书,一个月就挣这点钱,岂不是很亏......”
他话还没说完,自从舒瑜回答了关于初恋的问题后沉默了老大一会的周瑾然突然抢过他的话头。
“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没思想觉悟,一切向钱看,咱们国家科研建设还不要不要干了,教育还搞不搞了?”周瑾然鄙夷道,“思想觉悟不高不是你的错,出来让人笑话就是你的问题了。”
他讲得振振有词,完全忘了自己平常有事没事嫌弃舒瑜读了那么多年书,矜矜业业工作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请他吃一顿饭。
瘦高个儿被训得一愣一愣的,脸上满是巴结的笑容,连连道,“是,是,还是瑾哥思想觉悟高。”
舒瑜从来没觉得自己工作有什么,她喜欢跟学生打交道,工作环境单纯又相对悠闲。加之她天生不爱攀比,所以也不大在意当初念书时候,那些抄她作业的,如今一个两个的都混得比她好。倒是现在听着周瑾然跟瘦高个的对话,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明明自己就是嫌弃她没追求的扛把子选手,却在别人说同样的话的时候板着脸认真数落旁人思想觉悟不高,甚至数落旁人的话还是照搬她的原话,搞得就像欺负她只是他的专利一样。
——
许茜茜的婚礼是在山顶的度假山庄办的,本来就存着让亲朋好友顺带玩乐的意思,是以一早就给至好的亲朋各自开了房间。
大家在新房里闹到一点多,终于识趣地把洞房还给了新郎和新娘。
舒阿瑜玩游戏的时候喝多了酒,回房间的时候步态已经有些不稳。穿了一整天的高跟鞋和伴娘礼服,又带了十几个小时的妆,在外边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一进房间,就觉得哪那都不舒服起来。踢掉高跟鞋,换上酒店的拖鞋,再拿发圈将头发挽起。妆才卸了一半,门铃便被按响了。
她想起刚才朋友送她进房间的时候有帮她打过酒店前台电话让服务员给她送衣架上来,便慢吞吞从卫生间走到门边把门开了一条缝,再将头向门外探出去......
周瑾然站在门口。他回房间的时候换了一套衣服,现在身上是牛仔裤加黑色印花衬衫,扣子开到胸口。他冲她笑得时候,身上那股子带点纨绔的痞气又带点公子哥的贵气被展现得颇淋漓尽致。
抱着门,脑子里已然有些混沌的舒瑜,被他脸上的笑容晃得一下失了智一般,半晌才反应过来,一边给他腾出进门的空间,一边懵懵地说道,“周墩墩你怎么来找我了呀。”
“给你弄了醒酒汤。”周瑾然从她让出来的缝隙中侧身而入,再顺便用脚帮她将房间的门带上。
舒瑜慢吞吞的,本来是要往卫生间走的,被他一把捞了过去,抓着她的一边肩膀就把人直接带到床边,再将人摁着坐在床畔。
她抬头,周瑾然已经熟练地将保温饭盒里的醒酒汤倒了一碗出来,递给她,“先喝了再卸。”
舒瑜捧着碗喝了一口,眉毛拧成一团,“好酸!”
“酸也得喝。”他低头看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刚怎么不知道嫌酒辣。都跟你说了,酒量不行就少喝点,你倒是实诚。”
“我酒量比你好!”舒瑜说着从床上站起来,身体往他的方向倾,“我跟你说一个秘密。”
他配合地弯下腰,好让她能够得上自己的耳朵。
“我其实没有喝醉。”舒瑜说。
她说话的时候,唇畔轻轻刷过他的耳郭。
轻轻的,像羽毛。
周瑾然心一窒,那瞬间,脑子甚至完全不受控地把床咚,壁咚各种咚全过了一遍。可最后还是硬生生逼着自己努力地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从脑子里清空。
“对,你没醉,你可厉害了。”周瑾然看着舒瑜,又气又有些无可奈何。
他是周瑾然,才不是什么柳下惠。
然而从结果论来看,坐怀不乱跟乱了以后还要强憋着,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
周瑾然重新扶她坐好。
“你换衣服了啊。”她这会儿,为了逃过那碗醒酒汤,可谓是不惜转编各种话题。她注意到他身上穿的,领口开到胸口的黑色印花衬衫。他麦色的肌肤裸露在外,肌肉的线条很是流畅。
舒瑜伸手戳了一戳,硬的,她又戳了一戳,还是硬的。
“你穿成这样是准备色~诱我吗?”她仰起头,很认真地问周瑾然。
她脸上睫毛膏眼线什么的已经用卸妆纸擦过一轮,这下脸上只剩没擦干净但已经几近于无的粉底,鼻尖那颗小雀斑调皮地暴露出来,周瑾然竟觉得有种异样的俏皮感。
“那我成功了吗?”他盯着舒瑜,喉结快速地滑了几下。虽然知道她现在的言行没办法用正常人的思维来对待,但周瑾然还是想多问这么一句。
舒瑜摇了摇头,顺带着挺了挺胸,真情实感地嫌弃道,“都没有我的大,也没有我的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