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入了秋,天气没凉下来,秋老虎大展威,将紫禁城里青石板都烤得烫脚。 正是一日中最热午时,胤祺走进翊坤宫宫门,宫内静悄悄,烈日下连个人影也见,他叫醒歪坐在门槛上打瞌睡太监,问道:“娘娘歇了么?” 那太监连忙擦干嘴角口水,笑着给胤祺打千请安,道:“奴才给五爷请安!没呢!郭络罗贵人、万琉哈答应正在东厢陪娘娘打牌呢!” 胤祺点点头。郭络罗贵人是宜妃庶出妹妹,自打进宫就依附姐姐住在翊坤宫,万琉哈答应也是康熙十三年选秀进宫,就被到翊坤宫偏殿居住透明人,她膝下养了十阿哥,这些人胤祺都是常见,便没再什么,穿过正殿前厅,又绕过长廊,便能听见额娘爽利笑声了。 胤祺便循着那声音迈进了东厢房,然,只见屋子里摆着四四方方牌桌,郭络罗贵人、万琉哈答应还一个凑角宫女都陪着宜妃打马吊。 周围伺候宫女太监见了他进来,连忙三三两两地跪下请安,两个庶母也连忙丢下牌,站起来向胤祺问好。 “老五来了。”宜妃正好刚胡了一把,儿子来了便想打了,让郭络罗贵人和万琉哈答应去偏厅喝茶,顺便替她查查老九那野猴子在做什么,“半日没听见他闹了,也知在捣鼓什么呢!劳你帮着过去瞧一眼,昨个这子把我那胭脂水粉全拿来嚯嚯了,还等他琢磨出新颜色,就跟我要一千两本金出去开个脂粉铺子,可把我气得倒仰!” 郭络罗贵人一边起身,一边掩嘴而笑:“九阿哥真像咱郭络罗氏孩子。” 郭络罗氏掌管盛京皇庄、牧场,自然各个都是做生意好手,他家孩子个个过了周岁就开始学算盘、算学,过了十岁就开始跟着长辈四处走货了! 胤祺听了就在一边尴尬挠头:那他算什么?他生得笨就是额娘生孩子啦?怪得他这位姨母向来得宠,这起话来多得罪人啊! 两个庶母走了,伺候人也赶了出去,宜妃便捏着团扇款款起身,坐到凉榻上,冲胤祺轻轻挥了挥扇子:“老五,你过来。” 胤祺闷闷地走上前。 宜妃拿扇子打了他一下:“少做这样子,咱憨人憨人福气!你之前关着门读了好几日,万岁爷是也夸你进益?以后就要成婚了,可得再稳重些。” 胤祺听得摸着头脑,他与鲁直憨厚皇太后一模一样,向来大会打机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额娘叫我过来做什么?” 宜妃虽然生了好几个孩子,如今年纪也大了,仍当年那一嗔一痴动人心魂貌,她斜昵了胤祺一眼,眼波流转露出几精明:“万岁爷预备修太和殿事,你知知道?” 胤祺茫然:“知道啊?” 宜妃恨铁成钢,那扇子都快戳上他鼻头了,冷哼道:“这样好又油水差事就属你知道!万岁爷让太子爷统领这桩差事,再找几个兄弟各自领一块儿活和工一块儿督办!你过两年就要大婚了,趁着媳妇还没过门从差事里多捞点好处,难成成婚后还想靠本宫接济成?” 胤祺就怪道:“可是额娘您之前是让我少到毓庆宫走动吗?” 宜妃一噎,差点被他气,抬起扇子来就猛扇傻儿子那猪脑袋——她之前也怕康熙爷因“空马饷”案恼了太子么?万一什么惩处,她这个光长个长脑子傻儿子别被牵连了,自然想法子让他避嫌,谁知这家伙竟是个会转弯直肠子!如今万岁爷明显又要给太子脸面嘛,还肉麻兮兮拉着太子和皇孙手送到乾清宫殿外,就是为了做给给各宫院看么?皇上就是要告诉所人,太子仍然简在帝心! 且别,就为了修缮宫殿各种油水好处也该去插一脚啊!要是老九实在太又着调,她都想跟大阿哥把老八推到前头似,将老九也推上去! 惠妃和大阿哥前阵子特意去乾清宫献殷勤,就是为八阿哥也求了这机会!弄得原本正看大阿哥顺眼万岁爷都用一种新目光将大阿哥看了又看。 这样友爱兄弟、夹子尾巴做人大阿哥确少见。 上个月,万岁爷将“空马饷”案折子发还后,就在朝堂上公布了处置结:罚尚之杰一年俸禄,革去索尔和上驷院管事务大臣一职,贬为笔贴式……太子安然无恙,凌普安然无恙,尚之杰安然无恙,倒霉居然是惠妃一系! 这就算了,后来明珠在朝堂上也被万岁爷找了个“做事拖延”莫须罪名大骂特骂,骂得明珠都回家思过了! 那会儿,宜妃听后立刻就抚着胸口坐在椅子里大喘气了,幸好她之前没昏了头做那落井下石之事,只是让胤祺回家读,且看万岁爷护着太子爷护得多紧啊! 就差没明摆着:你给朕竖起耳朵听着,太子只朕能欺负,别人都! 随后立刻同意了太子为侍妾程氏请封侧福晋要求,还对太子屡次夸奖、多恩赏。太子在去年万岁爷亲征葛尓丹短暂监国之后,万岁爷便再带着太子上朝旁听政务了,这样情形也大半年了,结前阵子又开始让太子跟着他起早贪黑处理朝政大事了。 太子又成了他皇阿玛腿挂件,宫里风向也为之一变。 谁知,进了十月听石文柄进京途中病逝。 万岁爷得了消息以后,一方面破例让石文柄长子赶紧袭爵,一方面又重新把那撂牌子秀女册子找出来,临时又给太子新赏了两个格格,最后还忙迭给太子找了“修缮太和殿”这样面油水差事好生安慰他那千疮百孔心。 但这也掩饰了石家面上光事实,整个家族最重要两代顶梁柱接连逝世,那是多可怕事啊!太子妃要守孝,婚期就得推迟,而石文柄和两个儿子,之前就因祖父石华善过世丁忧在家,如今上个孝期将将过去,石文柄一,太子妃两个兄弟又得丁忧三年!这就是整整六年啊! 本来在京中就没什么人,连续六年守孝把下一代前程也全抽干了……宜妃这样相干人都为太子心疼了:他这个太子怎么能这么倒霉啊?石文柄要是再早一点,册封太子妃旨意还没下,定皇上还后悔余地,现在已颁告天下,让全天下人都知晓了,这就是悔断肠子也没法改了。 当然也可能更改,万岁爷怎么可能承认是他错处? 且管太子事儿,这修太和殿功劳和油水还是可以争取,万岁爷心思谁也猜透,胤祺与太子这么远近地观望着也挺好。 宜妃打算为这事儿出面去求康熙,就让胤祺自己寻太子去这样才显得亲近,她摩挲着胤祺那宽大光脑门:“额娘都算好了,老四素来和太子亲厚,这里头肯定他一份,老八是你皇阿玛同意去捞一把,太和殿那么大,再加你一个也多,趁现在天还早,你现在就递牌子去毓庆宫,知道吧,可别被老三抢了先!” 幸好三阿哥也出宫了,荣妃最近生了场病,没精力替儿子谋划,反正她儿子还个修律历活,想来点清高稀罕也,总之她傻儿子老五终于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快去快去!”宜妃开始赶人了,那扇子拍在儿子屁股上,拍得老五羞愤欲到处躲,“就学老大替老八谋这差事辞,就你也过得十拮据,怕以后大婚被媳妇瞧起……等等!还是别在太子面前提这劳什子媳妇事儿,就你那刘格格也了身孕,怕以后家里丁口多了养过来……” 老八能这样,是因为他确实过得些拮据,毕竟生母卫贵人出身辛者库罪奴,他又得皇阿玛宠爱……而郭络罗氏如此豪富,宜妃位列四妃之,他又自养在皇太后膝下,什么时候手头短过银子,这让他怎么得出口啊! 他穷揭开锅媳妇儿子都养起,太子爷恐怕会被他笑吧! 胤祺敢顶撞额娘,只好满头大汗地答应了,出了翊坤宫就准备自己再想个由头。如就他最近闲得屁股长草,想寻个差事?虽大好听,但听着还比较靠谱呢! 胤祺便又顶着秋天午后最辣日头,往毓庆宫赶去。 另一头,乾清宫里。 康熙用手撑着额头,拧着眉头坐在龙椅上闭目养。 对于太子婚事,他现在确很几烦恼和后悔,谁知道那石文柄一介武将身子那么弱?送女儿上京备嫁都能染病去世?太荒唐了吧!这上哪儿理去啊! 本来钦天监都看好了吉日,礼、内务府也在赶制太子大婚所需要东西,谁知太子妃家里一出变故,所事情都得跟着变动。这些都还是节了,康熙可真没想到石家能变成这样,石文柄在,石家好歹还是个中等世家,大了回来给石文柄稍微升升官升升爵配太子也能得过去,现在他一,就显得这门婚事他这个当阿玛故意苛待太子似。 康熙就很烦躁。天家最大,他可以下旨押着太子妃如期大婚,但人家重孝在身,就算大婚以后又能干什么? 还是别给保成添堵了。 守孝三年,保成就得康熙三十四年才能大婚,那会儿他都十一岁了。 康熙长叹一口气,睁开双眼就见梁九功弯着腰进来,笑道:“皇上赏给太子两道朝鲜菜,太子爷用得极好,晚上也带四阿哥、五阿哥一块儿弄两道新鲜菜过来给您尝尝。” “太子素来孝顺。”康熙眉目愁绪好似冰雪消融,幸好保成对这事儿从无怨怼,甚至还出言宽慰他这个当阿玛,凡事要朝好一面看,福祸相依,焉知太子妃家历了这些劫难,几个石家子弟会发愤图强再创石家辉煌呢? 如今这孩子成日里带着几个弟弟读、当差,还知道将功劳润给弟弟,让他积攒些“政绩”在身,以后开府出去好得个好爵位——康熙听到太子这么以后,心里真是十震动,对太子也越发和颜悦色了。 毓庆宫里,门上太监将胤祺引荐入内时,乾清宫给太子送菜太监才刚刚走,胤祺一眼就看见太子和老四坐在西厢,温了一壶子酒,摆着膳桌在吃午点。 膳桌上是康熙命人送来两道番邦菜——李朝鲜使臣贡上来江米鸡饭、辣白菜年糕汤,另外两道是程婉蕴做萝卜干煎蛋、豆沙馅狗饽饽。 午点是正餐,胤礽也就只叫了几样菜,如今“空马饷”案刚了结,皇阿玛没计较凌普贪污,他要更加简朴才是,因此今儿和老四议事议到中午,也就要了这几样菜。 很明显,那狗饽饽是程婉蕴做给阿克墩和额林珠吃,结被他阿玛截了胡。 胤礽见胤祺一头汗,笑道:“怎么走得这样急,大老远就闻着味了曾?” 何保忠已搬来椅子请他落座,又让人加了碗筷,胤祺坐到胤禛下首,拿起筷子就憨憨一笑:“哥,我这趟来事求您。” 胤礽跟着一笑,拿勺子给胤祺先添了一碗年糕汤:“我知道,你想参与修缮太和殿差事是是?这必求,我连十一岁老八都带上了,怎么会带上你?你来找我,我也是要叫人来找你!要是老七体弱多病得养着劳累得,然我也得带上,你都渐渐大了,以后总是要出宫建府,这里头难处……哥都知道。” “谢哥!”胤祺没想到那么顺利,自己路上想理由一个也没用上。 胤禛见他笑得好似菊花开了,也让太监给他上了满满一碗江米鸡饭,嘱咐道:“老五你先吃东西,多吃点啊,这都是皇阿玛赐下御菜!”随即又专注地低头去挑那辣白菜汤里辣椒沫子,挑了半天也没吃下一口,倒是又多吃了两个狗饽饽。 这菜真难吃,可惜是皇阿玛赐下,他和哥刚刚吃得愁眉苦脸,幸好这就来了个老五,能帮他多少担一些。 胤祺知江湖险恶,他先是去了翊坤宫又转道毓庆宫,确也点饿了,便拿筷子扒了一大口饭,那诡异油腻口感差点让他吐出来,但想起老四那句皇阿玛所赐御菜,又涨红着脸硬生生咽了下去,噎得慌,又端起汤碗喝了一大口汤。 汤又辣又咸,冲得胤祺喉痛,他鼓着腮帮子憋红了脸,是咽也是吐也是。 “哈哈哈……”胤禛大笑出声。 “噗……”最终还是没忍住,胤祺吐了半口在地上,又顽强地咽下去半口,气若游丝道,“很……很好吃……谢……谢皇阿玛赏。” 胤礽都忍心了,连忙让太监端漱口茶水来,哭笑得:“你也太实诚了。” 没瞧见这两盘子菜几乎都没动过么,到时候胤礽肯定就掩人耳目倒了。今儿李朝鲜使臣要走了,康熙总算抽出一顿饭功夫最后见了他,这肯定李朝鲜带来贡物做,是宴上菜,皇阿玛自己肯定没尝,看着觉着错就给送来了…… 胤祺吐完都还在干呕。 胤禛低着头,忍笑忍得肩头耸动已,最后要苏培盛在后头扶着背这才没笑倒在地。他平日是个正严肃性子,可每次捉弄老五都能得手,他就忍住手痒。 最后,胤祺连吃了三个狗饽饽这才缓过来半条命,三兄弟开始就着那萝卜干煎蛋喝酒,顺便谈谈修缮太和殿工细节,一直谈到傍晚,从后罩房那儿来了两个送膳太监,太子爷便领着两个弟弟去乾清宫:“走,咱去皇阿玛那儿吃晚膳。” 修缮太和殿这个活明显就是皇阿玛硬找出来,否则太和殿破了那么多年,早就改修了,早修晚修,偏偏这时候修,还是为了让他心里好受些? 既然如此,胤礽就要把这差事办得光亮、办得利索,还要将功劳都给几个愿意亲近他兄弟,让兄弟知道跟着他油水好处,愿意继续亲近他。 他如今啊,算是阿婉无意中点化,也大彻大悟了——仅时常领着弟弟去乾清宫,让他更多机会接触皇阿玛,还总是在皇阿玛面前起弟弟好处,让更让皇阿玛能看到他、看重他。 这还要从阿婉开始对两个孩子“绘本读活动”起。 这段时间,程婉蕴每天都抽出一个时辰,要给孩子画画本子,当然,主要是新来李格格画,她只负责想法。 程婉蕴理直气壮使唤李格格样子,让胤礽好笑之余又种灵光一闪感觉。 李格格常常过来后罩房请安,程婉蕴每回都见也好,便寻了个活让她做,她能留下来干活,竟然还干得满脸红光、外起劲,十以此为荣。 在李格格心里,她已得到了程侧福晋看重,相信很快就能得到太子爷看重了。 在程婉蕴心里,她只是想抓个壮丁,至于太子会会因此看重她……又和她什么关系?位宠爱孩子她,已是毓庆宫当之无愧一人,很难动摇了。 在太子心里,阿婉这样做是她心胸开阔、本性善良最好证明,他反而高看她一眼,至于李格格,太子爷只看到了她野心,对她反而心无波澜。 然而这多么像他和皇阿玛以及他兄弟之间关系缩影啊!兄弟得了差事、培养了自己势力是否会动摇他作为太子根本呢?皇阿玛又是否会借此看到他野心?在这三方关系里,他成了阿婉、皇阿玛成了他、弟弟是李格格。 等画本画好了,程婉蕴就用那方形厚纸本子给孩子念故事,听起来像是虚化改编就《西游记》。程婉蕴给取名《一个和尚带着三个宠物出国旅故事》,连李格格都知道她画究竟是什么。 这都是前明文人写话本子,胤礽悄悄找来给她孕中解闷,程婉蕴解读得角度十刁钻,竟然给了胤礽很多启发。 两个孩子坐在厚厚毛毯上,额林珠玩着自己积木,压根没听,但程婉蕴这叫磨耳朵,以后她自然会觉得耳熟。 阿克墩已会听了,还会问:“程额娘,和尚为什么老要给猴子念咒啊?” “因为猴子没听他话。” “可是和尚对呀,猴子指出了他错处,他非但接受也罢了,怎么还能这样做呢?这是对吗?” 程婉蕴惊喜于阿克墩逻辑思维竟然这么缜密!他开始自己思考方式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大阿哥得很是,可是和尚自己也知道自己错了啊。他以为自己是对,最后虽然证明了是自己对,可错误已酿成了,他是主人、是长辈、是尊者,权利教训猴子。但人心都是肉长,被误解多次以后,猴子选择离开,回家乡花山继续当他山大猴了。这告诉我什么道理?” “是因为他没道歉。” “做错了事情,要道歉!”阿克墩声音嫩嫩、脆脆,“这样猴子就会伤心了。” “没错,勇于承认错误并可耻!还要学会沟通,嘴巴长在脸上是用来话,如额林珠抢了你玩具,你也要告诉程额娘,要包庇妹妹,也要自己偷偷难过好吗?你是哥哥,但需要事事迁就妹妹。我也要告诉妹妹做人做事道理哦,即便是哥哥东西,没过你同意,她也可以拿,对对?” 阿克墩愣住了,每个人都教导他要让着妹妹,只程额娘你可以让着妹妹。他忍住扁了嘴巴,随即扑进程婉蕴怀里呜咽出声。 站在窗子下头听壁角胤礽原本是想进去打断她,怎么能给孩子讲这样启蒙读物呢?难成应该教千字文、三字之类正么? 听到后面,他又叹了一声,想打扰里面氛围,他沉思着回到淳本殿。 然后他立刻让何保忠去取他藏,拿来了几本明史、宋史、唐史。 前明是一个离大清那么近朝代,康熙也从否认大清从明朝继承了少东西,甚至还亲自去明太祖朱元璋孝陵祭拜过。 胤礽是大清头一个太子,他只知道皇阿玛想让他做怎样太子,知道真正太子该怎么做,前明离大清那么近,他也好多太子,那他又是怎么做呢? 前明史在外头早就被禁了,但宫里还藏着好些,康熙对前明态度是取精华去糟粕,所以胤礽是看过,但以前囫囵吞枣,只是为了学习汉人治国思想,要治汉人就得用前明法子,那些汉人可是到现在都还在怀念前明啊! 现在他每日抽时间钻研,是为了从中找到东宫太子安身立命之法,然真所感悟与安慰。 原来并是他皇阿玛特殊,而是古今上千年,就没忌惮太子皇帝。汉武帝巫蛊之祸、唐太宗李承乾逼宫造反、明仁宗被明成祖限制监视成了什么样儿,甚至让臣子和锦衣卫暗中收集东宫一切动向…… 胤礽忽然就松了一口气,原来所太子皇阿玛都当人啊! 而且,在明成祖偏爱汉王、对明仁宗极度满糟糕状况下,明仁宗依然顺利继位了!他当太子当了十年!在明成祖猜忌、限制与防备下,当了整整十年太子! 这是个好兆头。 知道自己是一个人,这是一件快乐事,因此最近他看到康熙因石家之事对他流露出来愧疚之情,也能坦然接受了。 他也可以成为清仁宗,胤礽想,长生天赐给了他阿婉,就是证明。想到下个月初阿婉就可以正式册立侧福晋,这给了他极大鼓舞,他觉着那悲惨未来似乎正在渐渐扭转,他这次一定会把住命运□□,让它再次转到那黑暗深渊之中。 看过了史,胤礽再次转变了思想,他再急着栽培手里人,也在纠结自己身边没助力了,对于石文柄离世,除了长叹一声时也命也,又想到阿婉所言“福祸相依”那句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正想着要藏拙示弱,石家就没了掌门人,老天爷竟像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似! 他开始没事就带着额林珠和阿克墩往宁寿宫和乾清宫跑,太和殿修缮事情,正是个好跳板,他借此扶持老四老五,该功劳甚至连老八也没落下。 他已是太子了,这时候争得太多,难成还能什么上升境地么?而他这时候争,难成兄弟真能将他拉下马么? 他该学明仁宗才是,稳得住、沉得住,哪怕无数个汉王又如何?他等得起。 如韬光养晦。 后罩房里,程婉蕴并知道最近太子爷是如何打了鸡血,如何了新破局思路,这些事她都管,她只管太子爷吃吃得饱,睡睡得好,孩子开开心。 今儿也是如此,太子爷在家,她正给阿克墩和额林珠别夹了一个狗饽饽,让他自己拿着吃。 阿克墩常过来玩以后,留着吃饭时候也多了,程婉蕴便让造办处再打了个餐椅来,孩子都喜欢“我也要”、“我要一样”,在发现阿克墩因为羡慕妹妹椅子而肯坐在奶嬷嬷怀里吃饭以后,程婉蕴就立马做出了转变。 才半个月,阿克墩就学会了自己吃饭,两岁孩子动手能力还是比满周岁额林珠强,也能更好地控制自己手指。 吃完了以后,两个孩子又跑去玩沙子了,程婉蕴给他做了两套挖沙子套件,木桶、铲子、还木制吹稻谷风车,把沙子从上头漏斗倒下去,就会让底下风车旋转起来,两个孩子瞬间就在沙堆里驻扎走了,额林珠霸道得很,她许哥哥背着她玩那个风车,必须接受她指挥,她让哥哥倒沙,阿克墩才能往下倒。 幸好阿克墩性情温和,完全没这个年纪孩子攻击性,妹妹什么就是什么,他都愿意听,于是很奇异地出现了将满周岁走路都走稳家伙指挥着比她高一个头大哥哥现象,程婉蕴也没想到额林珠性格还是养得点骄纵了。 孩子是对周围大人态度很敏感,大受宠爱又没了娘阿克墩能感觉到太子和周围下人态度,他直觉要让着额林珠,即便程婉蕴对他过用,但额林珠也在下意识欺负哥哥,被偏爱总是恃无恐,或许根子就在这里了。 这也是程婉蕴通过绘本教学想改变阿克墩和额林珠相处方式原因。虽然她很欣慰额林珠性格吃亏,但过犹及,为人处世能太攻击性了。 时间就在程婉蕴琢磨着育儿方式方法以及太子展现仁爱兄弟孝顺父皇中飞逝而去,很快就到了十一月初。 这是程婉蕴册封侧福晋当日。 她一大早便被薅了起来隆重打扮,穿上了侧福晋冠服,冠顶饰红宝石,金云衔珠,石青色朝褂,脖子上挂着珊瑚朝珠,手指上套上了三个掐金镂刻护指。 册封使节是翰林院大学士张玉,程婉蕴跪在软垫上,听着册文里花了整整一段话夸奖她好德,听得她都些脸热,这册文怎写得颇些肉麻意味,究竟是哪个酸儒写?程婉蕴当然知道,这些词汇都是胤礽自己想给她。 什么秉性端良、仁孝谦恭、玉芷兰心、贵而能俭等等,程婉蕴没忍住数了一下,大概也十几个词了,这在侧福晋册文里算是破格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胤礽特意告了假没去上房,也没跟康熙上朝,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一边,这一回阿婉是依附着他附属之物,所人都只瞧着她,她才是今儿主角儿。 册封礼这一日是大晴天,浓云散落天际,胤礽就看着远远一束特别柔软光穿透了厚厚云层,正巧落在阿婉眉眼上,将她低垂浓睫都照成了金色,她好似沐浴在圣洁光芒下,听完册文叩谢圣恩,张玉走了,她忽然抬头冲他一笑。 她笑那样轻盈又飞扬,像从她身体里飞出了一只鸟儿,那一刻胤礽心里忽然升起一股难以忽视强烈爱意,他定定地望着她眉眼弯弯笑容,他想,他一定要带着阿婉走向那截然同结局,他要给她一个安定、辽阔未来。 要被重重高墙围困,要被酷热夺取生命,要镣铐加身相依为命。 他要做她身后青山,始终伫立坚守,像今天一样,给她足够底气,论遇见风雨倾斜或是多舛命途,都能够坚定温柔地告诉她: “要紧,我会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