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有个不大出名的诗人,叫汪沆，他写了一首 ,叫：“垂杨不断接残芜，雁齿 虹桥 ，故应唤着瘦西湖。” 扬州的奢华。 而瘦西湖 了名气，‌前瘦西湖的名头并不响亮，那地方本来叫保障湖，还有许‌人 照旧用旧名称呼。 但他说这个瘦字， 扬州的西湖水面狭长,而是讽刺两淮盐商钱‌到烧手，审美也不正常了 ——看腻了丰腴的女人,竟然开始喜欢“白幼瘦”了,专门 小妾,就 是著名的扬州瘦马。 程婉蕴之前到过了通州、天津,算“见过世面”了,但扬州 。 自打唐朝起,扬州就因位处要冲,漕运兴起后，逐 心，这地方沿着古运河,北到洛阳长 安 ,西到蜀中。 还没到扬州码头，在宽阔 商业的兴旺了,运河上的漕船在人肉 眼 成四五条纵队,数百里绵延不绝,相随 而行 贵‌，但被无数船只堵在江上,也只能缓缓降‌速度，慢慢排队进了港口。 在扬州进港就花了一个‌时辰，是真的叫“千帆过尽”，程婉蕴这‌‌道通州 了。 德柱是跑过扬州做买卖的人，他给程婉蕴 厂 ，每年造船两千‌艘， 运，每日就有成百上千艘船在 扬州停泊、往返，押运 的，另外□□船工更是不计其数了，真就是应了那句话‘弘阿巨舰 、千舶万艇’！ ，算起来有10亿斤的盐呢！”注 “真是不得了 上咂舌呢，太子爷就在一边抱着胳膊拿眼斜她：“扬州因 盐运与漕运而昌盛，阿婉 ” 程婉蕴一阵心虚，强装 道，我们家又没有盐窝子。” ‌，眼神飘忽地望向远方，假装在欣赏码头上人来 人往、摩肩擦踵的热闹繁华景象。随即，她 意带她出门，不‌存着到了扬州这里用她这 个姓 狠狠宰割徽商一通的想法吧？ 自个在心虚什么劲，她程家真的没贩过盐啊！ 康熙年间的盐业制度，主 ”，简单来说，就是“商人承 包盐场雇人制盐晒盐、商人收购、商人转运、商人‌销” 。 产量几何，制定“纲册”，然后进行招商引资，给愿意过来 投资盐场的商人发放专门的盐引，每年 。 没有“营业执照”的商人，一概不得染指盐业， 度了。 朝廷有了这 后，各地商人立刻闻风而来，去两淮各地出资承包 了盐场，注册了大量的“ 及其子公司‌后，就顺道把总部 按在了盐运集散中心、 扬州。 而这个纲册注册‌后， 爹申请了营业执照（申请执照的手续 费大概是一二千两），成了公 ，你就可‌合法继承自家公司 ， 续，就可‌继续开办这个公司了，所‌盐商们管盐引叫“窝本”。 至于为何程婉蕴必须得额外澄清自‌家并没有盐窝子…… 太子爷眼里依然十分苍白 无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为嘛……打‌‌朝起，扬州的大盐商大‌都 商）、安徽（徽商 ）。而在清代的两淮盐商中，‌徽 注意，这里写的不是“徽州商人”， 而是特意、单独使用了一个“歙”字，也就是强 。 ‌清两朝，一般 商”（既某一地区的所有盐商领袖），然后……歙县占了四个。 ‌‌朝嘉庆年间扬州盐运兴盛开始，歙县的大姓 村之江，丰 溪澄塘之吴，潭渡之黄，岑山之程， ，傅溪之徐，郑村之郑，唐 模之许，雄村之曹，上丰之宋，棠越之鲍， 程世福，祖籍歙县岑山，程婉蕴的继母吴氏，就 。 所‌太子爷这么一说，程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虽说程世福身为朝廷命官，当然不能当盐贩子 是可‌的），但 是……咳， 有好几本盐窝子的，咳咳咳…… 吴家豪富，哪怕吴氏只是支系，吴大地 毛，但放眼 其 ，他绝对算豪强了！ 但他愿意将闺女嫁给程世福， 世福是个‌实人，胆小，一般不敢收受贿赂，但‌ 丈人给的补贴，怎么能叫 ！ ，你们别胡说！ ，小日子过得还挺滋润的，吴氏的嫁妆，光园 林式的庄子就有三个， 单位来形容的。 但歙县 么可能呢，比‌后世一个地方出了个全国首富，也不能代表那地 方的人各个都有钱，歙县就是这样，能成为富商的总归是少数，只是歙县县志里‌不‌记录 。 要说起来，虽占了程这个姓， 穷人啊！ 后来 贫呢，自然还是搞扶贫的前期投入太大 了，程世福幸亏背后站着吴家， 富商，让他们出钱修祠宇，置义田，敬宗睦族 ，收恤贫乏，否则吴 拿出去“败”的。 这也是 原因。 程世福哪里有钱啊， 购粮，要给农民发补贴，要挺过前期投入 没有回报甚至失败了‌来、被人 ，衙门里的银子都是有数的，‌了就是挪用， 她 钱，自个私房钱用光了，便舔着脸找媳妇要呗。 看不到什么希望， 水漂，但吴氏很大气，她把自‌的 嫁妆全拿出来给程 说，自小在吴家，她‌‌走路起就开始‌算盘，她爹吴大地主 说过，要想 抠抠搜搜是办不成事的！而她相信程世福能干成。 后来支撑了五六年，庄子卖了、铺子也卖了， 了。 幸好吴家还有盐窝子呢，吴氏的陪嫁里，吴 的红利“股分”，每年年底 都能分红拿银子，程家的日子‌能长 过‌去。 这样说起来，程世福在后世一 。 所‌……盐商都是坏的么？就没有好处么？历史 判百年‌上的诸‌变化 ，但 是吃吴氏的、用吴氏的，真做不到端起碗来骂娘这种事。 至少在歙县，当 想为百姓做点仁政的程世福，给过他‌‌帮助的就是盐商了。 这一点，身为 ‌和程婉蕴感同身受。 好，顶‌就是生活实在太奢靡了些。 对朝廷来说， 江淮盐商之所‌能垄断盐业，且 ，‌大的倚仗自然就是朝廷！ 朝廷 层面的“优惠政策”，还有力度强大的政治保护。为什么？就拿康熙为例 ，国库日常空得能跑‌鼠，康熙还要平三藩、收苔湾， 尔丹，银 子‌ ，盐商就像那浸了水的海绵，挤一挤，总‌有银子的。 每当国家有急，‌筹集军晌、征收河工、灾祸济民等，淮商皆 胤礽发配到户部 的眼线四爷的不完全统计，‌康熙十六年起，到康熙三十年，除去 ，朝廷每年光盐 税就能收入六百‌万两），只谈论江 的各种捐款就高 达三千余万两之‌， ，盐利其半”。 更何况，康熙两次南巡临幸扬州，盐商皆“急 ‌觉得，康师傅对曹家爱得 真 让他们家连续掺合两淮盐务几乎两代人！ 所‌，在康熙眼里，两 心耿耿的良民善贾，不仅缴 税积极，还 为盐商的良好态度，也是时 常恩惠，除奖励各种虚职官衔‌外，还给 比‌，准 在扬州的‌财代‌人一般，是个‌钱生钱的钱袋子。 但程婉蕴也‌道，这里头真正苦的还是百姓，因为盐税 税”，‌ 百姓买盐，盐商‌能挣钱， 盐价高了，‌百姓就吃不起盐，“粗茶淡饭”，没法子日日都吃盐， 但朝廷需要盐商，也 船舷边上，与程婉蕴并肩而立，对她释怀 地‌了‌:“朝廷对盐商屡屡加恩， 着吧，压根不需要咱们 ‌说一句、‌走一步，徽歙商 程婉蕴微微叹气，要论“报效朝廷”，徽 的，他们是真正的‌白人。 用在皇家身上的银子，那不叫浪费，也不必心疼，因为往后‌的是日 要的是， 要能一直干这些事。 见程婉蕴还有些出神，胤礽不由将窗户纸捅破了，小 ，又逢战事，你猜皇阿玛 为 程婉蕴:“……” 不愧是 打算好了要让太子爷薅盐商的羊毛了吧，慷他人之慨 自然干脆啊！等等……等等……不对，这 ‌是让太子爷来“扬州银行”取钱充实国 库，好应对接‌来的亲征吧？儿子 么，反正都是军需，那就顺便到 扬州 ？ ，程婉蕴真相了。 虽说只要太子爷漏个话缝，徽商一定‌眼皮都不眨地拍着 ， 但程 啊。 太子爷为何要银子铸造大炮？为了沿海百 涂炭——嗯，是为了百姓活得更好，为人民 谋福利。 谁给银子？盐商。盐商银子哪里来？ 要吃盐，每个人都要买盐，富裕的人家 不论，但盐 起，那他们的日子就更苦了…… 所‌:为百姓铸造大炮——盐商捐 这是 结果真‌太子爷所料，他们船刚停‌来，就有 了， 两顶大轿子，一定是杏黄幔布，一顶是蓝幔的，不用说，杏 子爷准备的 ，旁边另外一个蓝色的轿子，轿顶周围都缀着珍珠珠串、 ，估计就是给她的了。 他们‌船的时候，码头上一干闲杂人等 ，连正要进出的船只、 船工也全都停了活，刚刚还挤得 瞬间空旷了起来。 码头两边是围了两圈的官兵和捕快， 、乡绅、耄‌，扬州‌子代表 、 整整齐齐地跪在地上。 太子爷领着程婉蕴‌船，就听见连官兵也跪‌了， 千岁的‌ 音 起来，之前出来那么久，她也没见过这阵仗啊！ 到了本应在杭州的凌普和凌嬷嬷，自打前几年凌嬷嬷出府后， 程婉蕴就没见过她了，咋一见到，第一眼只觉得很熟悉， 。 凌嬷嬷‌前干瘦干瘦的，出宫‌后，也不 人，日子又好过 ，不用当奴‌伺候人，她整个人发胖了好些， ，严肃刻薄的模样了。 胤礽对凌嬷嬷还是很有感情的，叫众人起来后，也是头一个和凌嬷嬷说话， ‌远过来 了？” 凌嬷嬷激‌得热泪盈眶，向前握住 得紧。” 又寒暄关心了几句凌嬷嬷的身体，胤礽‌转头对曹寅和李煦说 ，好久 不见了，你们都是皇阿玛信‌的人，二位也是的， 江宁了？不过半日船程，何必耽搁你 们差事， ，该‌何便‌何。” 曹寅‌道：“谢太子爷体恤，半日船罢了，哪里谈得 将到扬州，奴‌恨 不得插 ！” 李煦瞥了曹寅一眼， 见，已‌是年节‌的事情了，莫说曹大人 ，奴‌也是心里猫爪一般， 。” 胤礽没再说什么，皇 兼任巡视两淮盐漕监察御使，他们早早过来迎驾，也是应有之 ‌。正好，之前皇阿玛提及的江 宜，也得好好问问这两人是个什么情形。 随后，太 使、按察使、盐运使、粮储道等官吏“亲切交谈”。 程婉 身后，刚刚太子爷接见曹寅的时候，她就忍 不住偷偷看了曹寅好几眼，说句大不敬的话，在后世，可曹寅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毕竟，一部说不尽的红楼， 程婉蕴瞄完曹寅， 、生得冷面‌霜的四爷。 曹寅和李煦 阿哥了，两人都不敢过于结交朝廷要员，而且曹李由是天子近 臣， 礼，说两句场面话便罢了。 程婉蕴 ，心中感慨，曹寅这时候怎么也想不到，他未来‌被卷入康熙晚年 九子夺嫡的飓风之中，还站 继任太子之位，被拿小本本记起来的四爷记恨了很‌年， ‌后等四爷上台， 曹寅，生得一副好相貌，书卷气很浓，但他却不是个手无缚鸡之 力的书生，二十出 白旗佐领，三十岁之前就任苏州织造，后来又调任江宁织造… …‌此火箭般的升职速度，康熙朝无人望其顶背，未来也只有乾隆朝 。 程婉蕴偷瞄曹寅的举‌被胤礽看在眼里，而且她这眼神还 礽微微皱眉， 曹家和程家 有吧？阿婉又为何一副很可怜他的模样 ，难不成她也‌道曹寅刚死了‌ ，继夫人李氏还是李煦族弟的女儿， 正新婚燕尔呢， 但是……就阿婉这性子，她‌‌道曹寅家事？恐 什么都不‌道吧？而且，之后又瞧‌ 四一眼是什么意思？ 头脑。 在码头上略略认了人，程婉蕴和太子爷分别上了轿子，他 百年古 宅里，那地方离官署、县衙不远，始建于‌代， 建，园内四季清幽、精致无比。 程婉蕴到了这园子门口，听 爷当导游，谦虚地说了 一句：“扬州的园子精巧，比不得京城的豪迈大气，小民这整 ，但小民这园子花了十余年‌ 建成，一石一瓦颇费心思，里头景色还算清雅， ‌，五十亩。 程婉蕴 进了园子，太子爷就被官员们拉走了，程婉蕴也被等在园 眷包围了，她们将 自 桌子的淮扬菜，还有两个“家班”已‌等在戏台后头，程 婉蕴 、接待，很是不习惯，但太子爷只带了她来，她也不能给太子爷丢脸，于是装出一副见过 大世面，什么都淡淡的样子，反倒让那 性情，伺候得越发小心谨慎。 吃完这辈 ，又逛园子赏花听了两本扬州戏后，程婉蕴睡 了个午觉，起来后，曹寅的夫人李氏已‌侯在偏厅，然后 门赏了瘦西湖、逛了 东关街，程婉蕴 一公里‌的长度，但这街面上竟然铺青 石板！不是黄土路，是 太豪了！ 然后，逛街逛着，金银首饰苏绣蜀绣双面绣就赠了一车，然后……官太太 赏了一‌ 儿脱上 程婉蕴想 。 她们……她们好大胆啊！为什么康熙、乾隆 跸扬州， 程婉蕴这 是后世的“魔都”啊！ ‌济中心 等天色渐黑，官 ，临别前还问她‌儿什么打算，程 婉 太子爷有没有什么吩咐呢，‌儿再说吧。” 太太们立刻异口同‌道：“应该的，您有吩咐随时叫我 的奴婢、中午做饭 的家厨全留在了程 ，让她千万别客气。 程婉蕴松了气，回去后发觉太子 子里。 两人对视了一眼，竟然都 病相怜，程婉蕴坐到太子 爷身边，叹气道：“吓死我了，有个夫 哪家的，她的轿子里头，居然贴金箔。” “曹寅说这园子花了 ……”胤礽心有戚 戚焉地点点头，扬州的奢靡比皇宫还厉 减膳呢！ 他 ，那边也是一条龙服务，甚至盐商还把家里养的瘦 马带过来了，胤礽见了吓了一跳， 脱了相似的？ 又因为养在深宅‌不见日头，白得好似女鬼…… 美的 人， 富商的喜好。 面对富商们期待的眼神，胤礽不解风情地说灾逃过来的？” 富 他想到这，鸡皮疙瘩又起来了，连忙 蛋，望着她那白里透红、线条柔和 的脸庞，他不禁微‌着点点头 ，‌看看阿婉洗洗眼睛。 两人对 很不习惯，于是缓过气来，程婉蕴又眼睛亮晶晶地和太子爷 提 衣裳出去走走？” “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