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领着苏浩和蒋小雅朝人群外走去,远离这个是非地。
陈家墩的村子地形走势很奇怪,村头高,村尾低。
村尾之后是一道小山坡,山坡上有一大片林子,远望去郁郁葱葱一片绿意。
苏浩一面走一面打量陈家墩的情况,发现整个村子楼房极少,唯独陈大虎陈小虎家的三层小楼鹤立鸡群,就连门前的广场都是用水泥砌成的,十分平整气派,其他村民家大部分都是土墙堆砌而成的三间泥瓦房。
用青砖砌成的平房都不多。
整个村子大约七八十户,在这一片也算人丁兴旺了,村委会就设在陈家墩内。
就在苏浩打量陈家墩村子情况时,突然瞅见不远处的山坡上立着一个人影,那人影一动不动的盯着陈大虎家的方向,起先苏浩并未在意,后面又走了几十米后回头望,依然瞧见那人影像一棵松树般立在山坡上一动不动。
若是一般人只能看到远处有一个人影,苏浩如今五感觉醒,视力惊人,他不仅看出对方是一名男人,而且还能看出对方是一名五十多岁的男人。
此人大概率是陈家墩的村民,就算爱看热闹为什么不走近了看,而是选择在山坡上独自远观?
苏浩给村支书散了一根烟,主动搭话道:“书记,那村尾的山坡上站着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好像在朝陈大虎家方向观望,他是哪个?”
老书记朝着村尾山坡方向瞥了一眼,毛都没看到,这并不妨碍他根据经验判断男人的身份。
老书记悄悄瞅了瞅苏浩,石破天惊道:“既然你是陈建国的徒弟,自古徒弟能当半个儿,我猜测那个站在山坡上的人应该是你三叔啊,也就是陈建国的三弟陈爱阳。”
苏浩心头一震,旁敲侧击道:“听说我这三叔被人用木棍打坏了脑子,精神有问题?”
老书记眯着双眼一语双关道:“谁知道呢?或许有或许没有,至少我没觉得他哪里有问题。”
苏浩若有所思。
果然是兼听则明,在青木县的资料中陈爱阳就被定性为一个神经病,属于那种病情较轻生活能自理的神经病。
苏浩意识到眼前的老书记怕是知道的内情不少。
苏浩瞅了一眼蒋小雅手中提着的礼品袋,有意讨好道:“这次回来比较匆忙,没带什么礼物,就随便买了一些日用品,里面有村书记用得上的电动刮胡机,一会到了地点拿出来给你看看,书记若有看中的随便挑,反正不值几个钱。”
老书记脸上马上乐开了花,也选择投桃报李,道:“俺们村子不大不小,条件肯定比不得城里,这年月马上就秋收了,家家户户也没有空余的房子,我领你们去村委会的会议室凑合一下吧,里面有空调有沙发,至于住宿费啥的就不用给了。”
“对了,还没问你们这次回来是干嘛来着?陈建国在港岛那边还好吗?”
“依我看他现在有家不能归,就算赚了钱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回来自首好了,到时候使点钱找人托下关系说不定不到3年就能出来,又是一条好汉,皆是直接在陈家墩养老多好,有他在陈大虎和陈小虎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嚣张了。”
苏浩抓紧时机从老书记口中套话。
“陈大虎和陈小虎两兄弟平时在村里行事比较嚣张?他们靠啥为生?我看整个村就他们家的房子最气派。”
老书记道:“可不是吗?陈大虎在家种了几亩水田,没啥本事,闲时去矿场打工,平时在家照顾他那残废的爸,陈小虎则常年在附近的煤场打工,很早之前就混成了一个包工头,手下有好几口人跟着他混,这附近一代能惹得起他的人真不多。”
“就算是煤矿老板,平时也得仰仗他呢。”
苏浩继续问道:“一般能承包下私人煤矿的都是有本事有能量的人,煤矿老板还要仰仗陈小虎?是不是过于夸大了?”
村书记瞥了一眼苏浩,双目中闪过一丝智慧的光泽。
他哪里听不出苏浩是在找他套话?
许是苏浩承诺送的礼物起了作用,也或许是苏浩身为谭腿陈徒弟的身份起了作用,还可能是……陈大虎和陈小虎两兄弟的行为方式太过霸道,已经影响到了他这个村书记的利益和权威。
总之,村书记在苏浩面前表现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书记吸了两口烟,叹息道:“城里娃,你不懂啊,我们青木县有100余座煤矿,基本上都被私人承包了,人人都知道承包煤矿能赚钱,所以一个个宁愿倾家荡产卖房卖地到处拆借,甚至不惜拿高利贷,哪怕与人合伙也要拿下煤矿的承包权。”
“然而僧多粥少,就拿我们靠山镇来说,一共就几座煤矿,十多个村子哪里够分?那些竞争失败的人看着别人得意洋洋拿下煤矿5年承包权,自然是一个个恨得牙痒痒,你以为最终没有中标就没有开销吗?错了,请镇上干部吃饭喝酒送礼洗脚要不要钱?”
“给县里干部塞红包要不要钱?有些钱不管最终能不能成功都要送,省不得,不送你连参与竞争的资格都没有,平白损失了一大笔钱,最后毛都没有捞到,看到竞争对手吃香的喝辣的赚大钱,换伱,你忍得下去?”
苏浩顺着老书记的口风往下说,“看别人赚大钱比自己亏欠还难受,尤其是那些不对付的竞争对手,所以他们会在对方承包期间想尽一切办法捣乱,最好让对方钱赚不到还惹一身麻烦。”
书记回道:“就是这么一个理。”
苏浩继续道:“最好的办法是在对方承包煤矿期间,弄一出矿难来,弄死几个人,将事情搞大,迫使政府和新闻媒体介入,将对方的承包权收回去。”
书记白了苏浩一眼,“我可没这么说,这些全是你自己臆想的。”
苏浩呵呵一笑,明白眼前的老书记愿意向他透露一些信息,但是一旦牵扯到他身上那就直接来一个矢口否认。
坚决将自己摘出去,摘得远远的,一点点麻烦都不想惹到。
真是一头老狐狸。
苏浩又说道:“陈小虎为人下得了狠手,将陈爱阳一木棍打成了神经病,在周边肯定是凶名远扬,在加上还有一个并肩作战的哥哥陈大虎,两兄弟合起来确实是一股势力。”
如今的农村,年轻人基本上都外出打工了,村里大多是老弱病残。
一对三十多岁的兄弟联合起来,打架又狠,力气往一处使唤,确实值得拉拢。
“在加上陈小虎还拉拢了一批矿场的打工人,这些人联合起来足以让煤厂老板忌惮,不管是为了稳住他们,还是指望他们来对抗那些竞争失败对手的捣乱,都值得拉拢。”
老书记幽幽道:“城里娃,你想的太简单了。”
苏浩冷不丁问道:“20年前,陈爱兵的父亲陈爱国在煤场出了事故,重伤而亡,究竟是煤矿的竞争对手下的手,还是陈大虎和陈小虎两兄弟下的手?”
老书记浑身一震,脸上的轻松表情瞬间不见,他一改之前和蔼可亲模样,警惕的瞥向苏浩,“你究竟是回来探亲的还是查案的?”
苏浩道:“我回来的目的之前和青木县公安局的江队长说过,我将我师傅的骨灰盒带回来,是为了在老家祖坟安葬的,也好让我师傅落叶归根。”
老书记脸上再次一惊,失声道:“什么?谭腿陈死了?可惜啊可惜。”
苏浩道:“为什么说可惜?我师父虽然不在了,但是他的功夫全部交给了我,不是我吹嘘,寻常几个成年男子都近不了我身。”
老书记没由来的呵呵呵发笑起来,他望着眼前的一棵歪脖子树上的一根分支,道:“年轻娃,你到底是年轻,想的太简单了,现在已经不是几十年前仗着一身功夫就可以为所欲为的年代了,就算你的功夫比陈建国当年还厉害,现在也有能制住你的家伙。”
苏浩顺着老书记的视线看去,发现这颗歪脖子树的分叉上多了一个步枪的形状。
苏浩微微一惊,“难道陈氏兄弟手上有枪?还是长枪?”
这么一想还真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