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黄鼠狼朝着山坡下的炊烟望了一会,从树桩上爬下来,带头向着林中小屋方向跑去。
身后的诸多黄鼠狼好似得到了许可,一溜烟的跟在白毛身后。
不一会,这十多只黄鼠狼熟练的进了篱笆园,由白毛带头,再次一溜烟的顺着台阶排好队,齐刷刷直立双腿望着厨房的门,同时龇牙咧嘴的发出滋滋滋的催促声。
陈爱阳见怪不怪的从厨房内冒出头,随意扫了一眼,对着领头的白毛道:“等一会,你们来早了,若是饿了,供桌上还有半碗冷米饭,可以先去凑合下。”
“我这里还要一会功夫才好。”
白毛只是点了点头,也不急躁。
它身后的其他黄皮子却没有这么好的耐心,尤其是先前来陈爱阳家打过秋风的那一只年轻黄皮子,探头探脑的前后观察了一眼,终于按耐不住,噌的一下朝台阶上冲去。
片刻后再次返回,嘴角边多了一颗未吃干净的饭粒。
其他黄皮子有样学样,陆陆续续窜入客厅爬上供桌,不一会里面的半碗白米饭就被抢食一空。
这只年轻的黄皮子再次变得不安分起来。
它瞅了瞅趴在篱笆园外的老水牛,噌噌噌的又爬上对方脊背,惹得老水牛打了个响鼻,扭动着身子试图将它甩下来。
厨房门口陈爱阳的脑袋再次冒出来,只是喊了一声,“老九,别捣乱。”
原本等候在台阶上的白毛好似读懂了陈爱阳的担心,体贴的冲过去将老九驱赶回来。
篱笆园又恢复了平静。
半响后,陈爱阳端出一个木盆,上面热气腾腾,里面盛放着半盆大米饭,在米饭之间有几块灰褐色的飞禽肉,煮熟的鸟肉伴着大米的香味让人食欲大开。
黄皮子自然也不意外,顿时滋滋滋的围上来,原本整齐的队列一下子又乱了。
其中属老九叫的最欢。
陈爱阳将木盆往地上一搁,紧跟着进了屋,不一会端着一个瓷碗蹲在厨房门口,他碗中不见半点荤腥,和下面抢食的黄鼠狼比起来,也就多了几块腌萝卜。
其实黄鼠狼又叫黄鼬,属杂食动物。
主要以啮齿类动物为食,偶尔也吃其它小型哺乳动物。性格比较活跃,胆大,嗜血,贪食,具有掠食性。
通常情况下一只黄鼠狼的寿命,理论上也就活15~20年,有的甚至更短。
这是对一般的黄鼠狼而言,譬如木盆边的这只白毛明显不在此列,打陈爱阳搬到山坡上开始,白毛就已经生活在这一块。
那会陈爱阳也就30来岁的光景,而对方那会的额头前就已经有了一缕白发,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在陈爱阳家中。
那一日他打了一只山鸡,用萝卜炖了一锅汤,半夜被厨房的动静惊醒,起床点灯后发现家里多了一只额前长有白发的黄鼠狼。
吉省古时就有出马仙的传统,其中供奉黄仙的黄家也在青木县内,所以一般人遇到黄鼠狼后,想到的并不是将它打死或者驱赶走,而是随它的便。
它要吃就吃,反正几块鸡肉也不值什么钱。
若是得罪了黄鼠狼,说不定会给全家惹来报复。
这就是陈爱阳和白毛的第一次见面,而吃到了熟食的白毛好似被人悄悄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次日,白毛领着几头小黄鼠狼叼过来几只被咬死的山鼠。
……
半盆混着鸟肉的白米饭在十多只黄皮子的抢食下很快被吃了个干净,陈爱阳端着碗望着天边最后的一抹红线,没由来的叹了一口气。
“我大哥回来了,离开四十年后终于回来了,不过是被人装在骨灰盒中捧回来的,这片山坡你比我来得早,理应更熟悉,等下帮我去挑一块风水宝地吧。”
“不要离得太远,就在我屋子附近,以后也方便我时常去看看他。”
“若是葬在我们家祖坟,说不定会被他仇家知道,到时候又要惹出麻烦来,唉。”
白毛此时正在舔舐着两只前爪上的毛发,听闻后望向陈爱阳,跟着点了点头,随后一溜烟窜出篱笆园。
剩下的十多只黄鼠狼好似得到了命令,也三三两两跟随着消失在小屋周围。
门口的老水牛好奇的转过头盯着黄鼠狼消失的方向,过了好一会才重新趴下。
又过了十来分钟,陈爱阳正在门口刷着铁锅,老九突然从草丛中出现,蹲在他面前一阵滋滋滋的催促。
陈爱阳将铁锅冲洗干净,转身从屋门口拿起一柄铁锹,跟随着老九抵达距离他屋子几百米开外的一处荒地上。
这儿距离山顶不到半里路,距离他的屋子也差不多这么远,周围灌木稀少,野草却长得异常茂密,地势稍显平坦。
陈爱阳一锹下去,挖出来一团参杂着砂砾的黑土。
地里面并不潮湿,且挖起来不费劲,加上地势高,站在这里一眼就能望见整个陈家墩,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是一块风水宝地了。
“这儿挺好的。”
陈爱阳心中暗暗点了点头,就这样默不作声的一锹一锹往下挖,直到身后的残阳完全消失不见。
他将铁锹杵在地上休息了片刻,自言自语道:“要不了多久我也会下来陪他,不知道到时候有没有替我挖坟的人。”
在他身旁,原先的十多只黄鼠狼早已溜得一个不剩……哦不对,还剩下一只额前长着一缕白毛的黄皮子。
陈爱阳休息了一会,继续挖,如此断断续续,一直持续了接近一个小时,方才挖出一块一平方米大小的土坑。
埋葬一个骨灰盒足够了。
陈爱阳望着旁边堆得像小山的泥土,用铁锹将泥土清理了一下,最后心满意足的返回小木屋。
在他走后,原本在旁边打盹的白毛也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这块风水宝地。
第二天一早,苏浩和蒋小雅留着黑眼圈出现在小木屋前。
两人昨晚都没有睡好。
一是在这陌生的地面,有些认床,二来两人毕竟是年轻男女,共处一室,多有不便,虽都是合着衣服睡,心理上多少有些尴尬,晚上翻个身都怕吵醒对方。
第三个原因是半夜被冻醒了几次,关了空调又觉得房间太闷,打开房门吧,外面的蚊虫也跟着窜了进来。
如此遭遇经历了一回,两人都没睡好。
今天是谭腿陈的大事,闹钟一响两人纷纷起床,在村委会门口的水龙头草草洗漱了一遍,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
其实也没有早餐吃。
苏浩手中抱着一个骨灰盒,蒋小雅手中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搁着一个电动刮胡机的包装盒。
“三叔。”
两人并排站在篱笆院中。
陈爱阳从卧室中出来,照例是昨日那副狗毡帽配灰色中山装的打扮,脚下踩着一双发黄的塑料球鞋。
他扫了苏浩手中的骨灰盒一眼,扛起墙边的铁锹,淡淡的回了一句,“走吧,墓地我已经帮他选好了。”
一行三人默不作声的朝前赶路,期间蒋小雅有好几次想将塑料袋中的礼盒递给陈爱阳,又觉得此时的气氛有些凝重,觉得现在不是好时候,只得忍一忍。
苏浩边走边观察,发现昨日见过一次的那头老水牛正孤零零安静的在山坡上啃着青草,在它周边有一条黄鼠狼若隐若现窜进窜出,根据体型和毛发判断正是昨天过来偷吃的那头年轻黄鼠狼。
十分钟后,三人立在了昨日被陈爱阳挖好的小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