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娘子越来越倚重那人,什么事情都与他商量,渐渐地目光放在那人身上越来越多了。
他的嫉妒越来越深了,……
娘子给那人做了新棉衣,说是不能让受苦的人冻着。
娘子给那人特意做了他爱吃的家乡菜,说是可怜他流落异象孤苦。
娘子因为那人感了风寒,怕病重了,就许那人睡在房里了。
半夜醒来,他看见那男人不知何时,从地上挪到了床上,在娘子另外一头,两人相拥而眠,自己这边,和娘子中间好大空隙……
他感觉娘子虽然依旧对自己照顾无微不至,但是似乎多少带着点愧疚。而那男人有时候帮着娘子照顾自己,让他感觉不是好心,而是,减少娘子跟自己的接触。
有时候男人之间,眼神的较量,只能心知肚明。
那男人背着他到院子里晒太阳,多看了几眼他的坏腿,他就恨上了,觉得这是轻蔑,故意的。
那男人给娘子买了新的头花,还又扯了花布,给娘子做衣裳,娘子虽然嘴上埋怨着乱花钱,那笑意却是真真的。
那可恨的男人还给娘子买了新簪子,亲自给插在娘子发间。
他心烦意乱,这是他无法给娘子的,别的男人给了。
这天晚上,他本来睡着,却半夜醒了,……旁边细细索索的,……那两人蒙着被子,在一个被子里……
他隐隐听见娘子在笑。
那声音虽然轻微,但是,落在他耳中,却是如遭雷击。
对啊,自从那人来了,娘子的笑就多了起来。
而且,一比较之下,先前娘子的笑,是被生活重压下,还故意做出来安慰丈夫的强颜欢笑。
娘子还在自己身边,但是,不是自己的了。她的心,到底还是变了。
应该感激吧,毕竟他俩在养活照顾自己。可是,这心里的嫉妒,就像毒蛇狠咬,怎么就那么难受呢?
那人搬回来好多柴火,自打他来了,娘子都不用出去捡柴了,娘子也胖了,也更好看了。
柴火足够多,炕也烧得好,晚上睡下,很暖和。他也睡得好,很少醒来。
这天晚上,也不知为何就醒了,就发现,人家俩人……快活得很。
自己还活着干什么?多碍事,人家两个如今才是真夫妻,……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把簪子握在手里,甚至还在想着,若是此刻掀了被子,一下扎在那男人的脖颈间,会不会弄死他。
但是,这也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他毕竟是个好人,做不出恶事。况且,他就算想,也得腿争气啊,挪都挪不过去吧。
最重要的是,会吓到娘子,而且,断了她的好日子。
罢了,还是自家去死吧。
只不过,临死之前还有交代。
过了两天,他趁娘子出门,留下男人,“我有重要的话跟你说。”
“你说吧。”那人似乎明白他要说什么,完全不惊讶。
他说,“我这病,也好不了。不该再拖累这么好的娘子。日后,你替我照顾她吧。只是你要发誓,绝不负她,否则我变作厉鬼,也不饶你!”
那男人沉着应对,“你放心,你走了,我们便是正式的夫妻了,我会好好办个婚礼,三媒六聘都不会少。此生此世,我若负她,天诛地灭。”
“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为何要‘拉帮套’,我不太信你。”他对那男人的怀疑不是一天两天,这么个威武的男人,很能镇得住人,很少吃亏,不少人都服他。有本事,又沉得住气,不多见。
“我也不瞒你,在家乡,我年轻气盛,得罪了人。那人势力大,竟对我赶尽杀绝。我先头的娘子原先信誓旦旦要与我同甘共苦,白头偕老,可最后却逼我写了休书,只为把自己摘出去。没多久,她就另嫁了。我曾因此再不信女人。直到躲避仇家,逃到这千里之外,听说你娘子对你这般情深义重,不离不弃,吃尽苦头也咬牙坚持。我又信这世上有好女人了。所以旁人说拉帮套,我就应了。放心,我会珍惜这样的好女人。若辜负她,天打雷劈,断子绝孙。”
那人发下这样的重誓,他终于信了,开始絮叨,“她是个好女人,勤快能干,而且,她月事两个月没来了,怕是已经怀上你的骨肉,你们好好过日子吧。我给娘子写封信,劝她不要为我悲伤,跟你好好过,我会含笑九泉。”
说完,他不知从哪里弄出来纸笔,写起信来,那男人奇怪,“你这一笔好字,也是个有才学的,怎么就落魄至此?”
“啊?”他突然迷茫了,“对啊,我本是名家传承人,饱读诗书,是天才辩者,怎地会在这里,还如此穷困?……不对,这不是我的家,这不是我的日子,我这是在哪里?”
他大吃一惊,正纠结中,醒了,原来是一枕黄粱!
这梦太真了,以至于崔玉怀疑这是自己的前世。
他好几个时辰,没能从梦中的悲伤里走出来。
后来,崔玉把这个荒诞的梦告诉了姑姑,方云听了,突然笑了,而且越笑越厉害,笑得弯了腰,身边的仆人都莫名其妙。
崔玉看了姑姑没心没肺的样子,更是气恼,“姑姑,你别笑了!我在梦里,不知多难过,又气又恨,又窝囊,最后妒火攻心,都想杀人了!”
方云笑出了眼泪,边擦泪,边说,“与你不相干,是我想起一句话,‘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绿’!哈哈哈……”
头上带绿,……这是讽刺自己梦中戴了好大绿帽!
崔玉气急,埋怨,“姑姑,你好歹是长辈,这般没正形。”
崔玉觉姑姑疯魔了,出了京城,什么话都敢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