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方云正干活儿,被一个丫头喊去花园,说是太子叫。方云正奇怪,太子找她个粗使丫头做什么。
到了花园,正看见太子和太子妃坐在石凳上,一群人跟着伺候。春芳看见方云过来,就喜滋滋地对太子和太子妃说,“瞧,这不来了!她如今可是我们这府里踢毽子最好的了。”
方云给太子和太子妃行过礼,有些诧异地看着像花蝴蝶一样飞扑过来的春芳,后者还跟她卖好,“你待会儿得了赏赐,可得分我。是我在主子跟前提了你毽子踢得好这事儿,不然你还没有这体面呢!”
方云无语,这算什么体面啊。不想要好吗?
太子妃对方云说,“倒是不知道你踢毽子踢得好,今日闲来无事,你就踢上一回,踢得好有赏。”
看来春芳嘴快,已经把那日的事情说了,方云只好认命,拿起毽子踢了一百多个,然后接住了,给座上的两位贵人行个礼,“雕虫小技,实在不值得一观。踢得不好,还请主子不要见怪。”
太子突然说话了,“你们总说这个丫头憨傻,可我怎么觉得她倒像是大智若愚呢?”
这话说得方云后脊梁发寒,果然天家的人都是人精,到底是储君,这看人的眼光和旁人是不一样。
方云装傻到底,低头不言语。没有读过书的呆丫头,自然应该听不懂什么是“大智若愚”。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正经。
太子妃也顺着太子的话说,“也是,下人就该像这样,主子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少些小聪明,少些小心思,别老想着能骗过主子。下人不需要多精明,忠心就够了。这丫头毽子踢得不错,赏她个银簪子吧。”
这天后,丫头们但凡玩什么,就要叫上方云,只要她手上没活儿,就硬拉走,非要她活泼起来,不许她一个人发呆。
这对方云来说,不是什么好事,这就意味着,她得到了更多的关注,对于一个细作来说,这不利于隐藏。
但是,方云转念又一想,已经这样了,如果再故意躲避,倒显得奇怪,就索性顺了她们的意,时不时也跟大伙儿一起掺和掺和。
这天,春芳在书房伺候的时候,太子抬头看见花瓶里插了几枝新采回的花枝,就随口说了句,“这几枝花倒是插得不错。”
春芳答道,“是檀香插的。别看那丫头平时呆呆笨笨的,手倒是巧。”
太子摇头,“这可不是手巧,而是心灵,这插花也讲个意趣。”
春芳给太子书房插了多少次花,也没见太子格外注意过,这一个打扫的丫头插了一次,太子倒是特意赞了一句,还说心灵。春芳便有些恼火。
可是,梅香的教训放在眼前,她知道不能因为嫉妒去为难人,不然就犯了主子的忌讳。不过,不服气的春芳就去求了一个识字的管事教自己认字,闲来无事,还写写大字。
有一天,春芳还拿起太子近几日看的一本诗集翻起来,太子看到了就问,“春芳,你看得懂吗?”
春芳略微得意地说道,“奴婢最近认了不少字呢,还跟人学了诗呢。”
“你为什么突然想起读书识字来了?”太子问道,眼神里略微带点惊奇。
春芳觉得自己知道上进,太子这是赞赏的意思,就故作矜持地回道,“奴婢有个蠢心思,就是……奴婢好歹也是太子书房伺候的,一直都只是认得几个字,实在不像样。奴婢无事就跟人学了写字和读书,如今每晚都练习写字呢。说不定过几年,奴婢还能会作诗呢。”
太子为人随和,有明君之风,身边的奴婢有时候也敢说几句俏皮话,讨太子欢心。只不过这次,春芳可是工夫用错了地方。
太子平静地说,“你知道的,我这书房里不要识字之人,免得看见了什么,无意间说出去。你以前只认得几个字,还不打紧,如今都要作诗了,留在此间,便不合适了。毕竟书房重地,这里面有时候也有重要文书……你如今上进了,我这里也就不能留你了。以后不用在书房伺候了,回头让管事给你重新分派差事。”
春芳傻在当场,万没想到,自己做了好些日子无用功,不仅无用,还害了自己的差事!太子书房不要识字之人,她原先是知道的,当初挑上她伺候不光是因为她伶俐,还因为她不识字。可是日子久了,她就不当回事了,还以为自己已经选到太子身边伺候,太子平日也看重自己,就算多学几个字,也无妨的。
哪里知道,主子翻脸是这么快,这么没有征兆。这还是太子吗?还是平日里温文儒雅的主子吗?
春芳哭起来,她想求情,太子一挥手,随侍的护卫就把春芳拖出去,让管事另派差事。
太子在书房里低语,“怎么总有人不知道安分呢?心大了,就不能留了。”
对于太子来说,身边的人不安分了,发生变化了,这是个危险的信号,意味着有些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情可能会出现了。早早把这苗头掐灭了比较好。
此时的太子突然觉得,父皇多疑也是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