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年去,皇帝的病没好,还越来越重了。太子又要去处理政务,又要到父皇病床前请安、侍疾,忙得团团转。
但皇帝到底是油尽灯枯了,不管用多好的药都无济于事了。
这年秋天,皇帝去世了。太子登基,成为新皇。皇后被册封为太后。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新皇登基第二天,太后就迫不及待开始发难。
第一件事,就是要为死去的侯府次子许将军翻案,凡是当初参过他的御史,以及当时的证人,太后都不打算放过。
当初是老皇帝不许她继续追查,现在老皇帝死了,她终于可以为许家出口气了。要为许家二郎翻案,先就要摘除了那些罪名。
可是,新皇不许。
于是,天家母子势如水火!
许侯爷也拄着拐棍,带着全家老小,在宫门口跪着,誓要为小儿子鸣冤!许侯爷虽然在军中没了权柄,可是到底在军中多年,势力不小。还有些贵族与他家同仇敌忾,站在武人的立场上,反对那些曾经进谏的文官。
到后来,这件事,竟然演变成了文武之争。朝堂上众臣都看着,新皇该如何应对。
江山不稳。
方云此刻已经是宫中的女官了,每日随侍左右,亲眼看见新皇如何为难纠结。她知道,这把火迟早烧到她的身上,现在太后还顾不上收拾她,等腾出手来,也饶不了她。
这个,她倒不怕,反正在新皇登基的当天,她已经接到系统的通知,任务完成,可以随时离开了。
她只是还想再看看,这江山是否稳固。没想到,多待了几天,就看见太后作死。
好在,太后也不完全是个蠢物,她发现她的执着导致了朝堂动荡了,也有些后悔行为过激。只是,事态发展到这地步,她不能随意就不了了之。
于是,当新皇跟她来谈判的时候,她就提出了,“若让哀家不再翻出旧事,把那女刺客交出来就是。”
新皇左右为难,一边是朝堂的纷乱,一边是有恩于己的红颜知己。虽然果断拒绝了太后的要求,可是眼前的朝堂混乱也是让他十分头痛。
父皇刚死,亲生母亲就苦苦相逼,眼见得新皇就日渐消瘦下去,身边的人看着着急,却无计可施。
方云知道了太后的意思,就在寝宫里跟皇帝说,“陛下把我交出去吧,太后就不会再为难您,朝堂也就稳固了。”
皇帝冲她发了一顿脾气,“你知道什么!这跟你没关系!不过是太后要与我这个皇帝争夺权力罢了。没有你,她也会有其他借口!你多余找死!”
“没关系的。”方云平静地说,“我自小是个孤儿,被师傅引进这刺客门,虽非我所愿,可到底手上有好些人命。我杀的人里,有坏人,可也有好人。即便先皇开恩,特赦于我,但我毕竟做过杀人不眨眼的女刺客,这身上的污点,也一辈子洗不去了……早该去偿命了。您把我交给太后,什么事情都没了。陛下若为了我区区一个人,跟那么多人对上,不值得。一个帝王首先想的,该是天下苍生。”
皇帝可不同意她这说法,“便为了家国天下,也不能是非不分。且不说那许家老二本就该死。就说你从前做刺客一事,先皇说过,你数次立下功劳,将功折罪,既往不咎。如今先皇刚死,太后就来发难,实在不该。她不过是仗着是朕的生母,以为朕拿她没办法。朕刚登基,她就逼朕妥协,群臣该如何看朕!很多人都在观望,若是朕因为愚孝,是非不明,功过不分,岂不让功臣寒心,谁还敢忠于朕呢?”
说到辩论,方云可不会输,她可是做过女先生的人。方云从容应对,“陛下说得都对,只是形势比人强。如今的局势很明显了,拿我一条命,就可以换朝堂稳固,让太后不再为难。是非也好,功过也罢,且留待后人评说吧。”
皇帝奇怪了,“你这人好生奇怪,蝼蚁尚且贪生,你却视死如归,这是为何?”
方云答道,“我十岁时,第一次杀人,师傅教我给人投毒。我起初是很怕的,怕到身体控制不住在抖,可是真正要下手的时候,却平静了,释然了,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皇帝不解。
“因为我当时突然想到,就算失手,也不过一死,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早死早超生,下辈子说不定投个好胎,可以清白做人,过平安喜乐的一生。”方云淡淡地说道。
……
这天夜里,年轻的皇帝翻来覆去,无法入眠。他起身要出门,侍女们给他穿戴好,跟随着出了房门。
皇帝抬头望月的时候,随侍的女官方云跟他提起旧事,“陛下,您可还记得,当年也曾是这样一个月夜,那天晚上,九郎来行刺,我发现了他,出言提醒。”
皇帝终于露出了这些日子来第一次笑容,他说,“记得,那个晚上也算是惊心动魄。”
方云微笑着问道,“那陛下可还记得,当年您曾给奴婢一个恩典,许我提一个要求,只要不太过分,都可以。”
这件事,皇帝也记得,“是啊,朕确实说过。怎么,想起来要什么了?”
方云徐徐说道,“是啊。我需要陛下的信任。想请陛下再信我一回。奴婢有法子解决陛下眼前的烦恼,只需要陛下派我去见太后。”
“不行!”皇帝坚决反对,“太后不会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