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世时,林瑜见过罗元青几次。印象中,他对自己的妹妹很是宠爱,当初太子被废,后宫众位贵女都被遣散,其他人家里大多只是派了下人来接,只有罗家,是罗元青亲自来接妹妹回去。
他要是不愿意妹妹嫁给太子,那和林瑜应该不会有什么冲突,可刚才瞧见他对太子的亲近之意,他应当是极其支持妹妹嫁给太子的,那林瑜对他来说,就是碍事的挡路石了。
“别家女郎,要么安安分分的等在营帐之中,与姐妹好友踏青同游,不理弓猎,要么听话温顺的跟在父兄身旁,从不轻易远离,林氏淑女怎么入了林中,却又能与族人走失啊?”
这是拐弯抹角,阴阳怪气的说她不够安分听话和温顺。
这“罪名”让春华吓得胆战心惊,可惜对现代人来说,这些古代女性应该具备的“美德”,本身就不是什么好词。
如果夸奖一位现代女性听话、乖巧、懂事、贤惠、适合结婚,百分之九十的成年女性都会直接爆炸:“你他妈骂谁呢?!”
林瑜仰头望着他,直视着他的眼眸,这是这年头很多男性极其不适应的一件事,因而常常会感到极其冒犯。
就是要冒犯,冒犯才好呢。
就许这些家伙一副爹味到处指指点点,不许被人冒犯了?
她淡淡道:“人又不是小猫小狗,难免有自己的想法,从众的自然可以合群,喜好独处的也不是什么罪过。跟在父兄身旁的自然安稳,可父与兄也未必就能一直同路。”
她站在原地道:“罗公子若是要走,还请自去,若是要留在这儿,那我便先走了。”
罗元青皱眉道:“这就是林氏的礼仪吗?”
“哪里哪里,”林瑜浅浅一笑:“自然不如罗氏的礼仪,教育的罗公子想必很安分听话,温顺乖巧吧?”
说来奇怪,这些词放在女性身上,大多数人都觉得理所当然,可放在男性身上,罗元青便感到一阵羞辱般的恼怒。
他扬起手中马鞭,指向林瑜,怒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悍辣泼妇!”
林瑜的脸色当即蒙上了一层寒霜,她一把拽住了罗元青的马鞭,就想把他拽下来:“好一个只会言语伤人的无胆鼠辈!”
可惜她力气不够,狠狠一拽,也只能让罗元青猝不及防之下歪了歪身子,他虽然大吃一惊,可回过神来,气沉丹田,端坐马上,林瑜再扯便扯不动了。
他们两人一边握着一头马鞭,谁也不肯退让,谁也不肯放手,就这么僵持在原地。
罗元青原本气的脸色涨红,只觉得林瑜不可理喻,难以理解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无礼的女人!
可这年头很少有女子会如此大胆的抬起脸来,直视男子的面容,更何况,林瑜本就是出名的美人,见她娇容含霜,秋水般的眼眸带着怒气,定定的瞪视着自己,不知怎么的,罗元青心中一动,手上的力气突然便小了。
林瑜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只觉得手中的马鞭松动了些许,当即下意识的用力一抢,便把罗元青的马鞭拽了下来。
这反倒让林瑜吃了一惊,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他一眼。
罗元青心道,是了,女子这幅茫然的、需要依靠的表情才更可爱一些。方才那敢与男子争锋相对的模样,就未免有些可怕和不近人情,显得刻薄尖利,不够让人怜爱。
“好男不跟女斗,”罗元青看了她一眼,轻声嘟囔了一句,将马头轻轻一拨,绕开她离去了。“算了,我们走!”
罗氏的队伍跟在他身后,绕着林瑜他们离开了。
看着手中的马鞭,又看了看他们的背影,林瑜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她看了看春华,又看了看戍寅,心想,要不让戍寅追上去还给对方?还是就这么丢了算了?
但戍寅好像误会了她那一眼的含义。
“淑女放心,此仇我必报。”
林瑜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跃入林中,不知去向。而前方罗氏队伍即将离开林瑜视线之时,突然传来一阵人仰马翻的惊叫喧闹。
“公子落马了!公子落马了!”
林瑜心中一惊。
她正想去找戍寅,身后却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何处喧哗?!”
林瑜转头望去,却见本该离去的东宫旗帜去而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