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轻轻抚摸着女孩的头发，眸子里带着某种期许的亮光：“伊甸的破败与衰亡，让我反思了自己过去的想法，或许正是因为我给予了凡人情感与欲望，又没有给予他们填补欲望的方法，才会导致这场悲剧吧。如果我能够给予他们更多，就像一位真正的母亲般，毫无保留地爱着他们，或许，生命、物质、文明、以及新生的世界，就都可以走向正确的道路了。”

所以，到最后，这位仁慈而善良的女神，仍是将一切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天界犹豫不定：“可是，天蒂斯说过，这一切都是凡人的错呀，是他们太过贪婪，索取无度……”

“……”女神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或许，天蒂斯理解的错误，和我理解的错误，是不一样的吧。”

有什么不一样的？难道错误也分很多种吗？尽管成长了许多，女孩仍然无法理解母亲的话语中，那些过于深奥的隐喻，她只知道自己注定不能改变祂的决定了，又想到正在沉睡的天蒂斯与爱丽丝，不由得悲伤道：“那天蒂斯与爱丽丝呢？母亲大人不管她们了吗？如果她们醒来后见不到您的话，一定会很伤心的。”

提及那两个沉睡的孩子，女神脸色一黯，祂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惜，有些事情，即便是祂也无法改变。

祂只能柔声安慰道：“我并不是离开，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在你们身边而已。何况，还有你在呢，天界，虽然可能会有点辛苦，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够照顾好她们的。”

天蒂斯和爱丽丝，如今并不在这座新的天之圣堂内养伤，每当女神想要将两人带回来时，她们的精神与意识便本能地抗拒，仿佛内心已经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女神无法强迫，因此，只能选择将爱丽丝留在地球，那里有她最喜欢的游戏，与各种各样的幻想作品，她可以在那里慢慢尝试治愈创伤；同时，女神又将旧的天之圣堂埋藏在新世界的地底深处，只要天蒂斯苏醒便会自行启动，引领她来到这个崭新的世界。女神对新世界的凡人与文明充满信心，认为他们或许可以超越伊甸的高度，因此希望天蒂斯醒来后，看到了那个繁荣美好的新世界时，能够暂时放下对凡人的成见，消弭那些怨恨与痛苦。

祂对两个女儿煞费苦心，只是这样一来，负责照顾两位姐姐的天界就很辛苦了，除了照看自己留下的新世界以外，还要密切关注两位姐姐的状态……除此之外，还额外增添了一份责任。

身为姐姐的责任。

初次听到这句话时，女孩的表情有些惊愕：“您、您的意思是，我也要当姐姐了吗？”

“恩。”女神怜爱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温柔道：“新世界的模型比旧世界更为庞大，自然也更为脆弱，所以就需要更多像爱丽丝和天蒂斯那样的少女王权来维护法则的稳固了。之后，我会创造出十四位新的少女王权，分别掌握秩序与混沌的七种法则，由她们来履行这一职能——也就是，你们的妹妹。”

祂仰起头，眸中容纳了一片深邃的宇宙，轻声叹息道：“我始终认为，自己教导凡人魔法的奥秘是没有错的，让少女王权来守护和引导文明的发展，也是没有错的。可为何会酿成这样的后果呢？唯一的可能性应该是双方的距离太近了，所以无法互相理解吧。所以这一次，我希望她们都能留在天之圣堂，只要专注于自己的使命、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就好，不要介入太多凡间的事宜。凡人文明的事啊，就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唯有凡人自己走出来的路，才是她们想要的路吧？”

“天界，你身为姐姐，可要好好照顾她们哦？”

“我、我……”骤然升格为姐姐的女孩，本质上仍没有摆脱过去的心态，一时间有些慌张，又有些沮丧：“我做不到的，母亲大人……”

照顾沉睡的爱丽丝和天蒂斯、照顾即将诞生的十四个妹妹、甚至帮忙照顾这个新生的宇宙……这些担子都太过沉重了，让女孩只要稍一想想，就窒息得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我能做到的事情，你也一定能够做到，天界。”

“不、不行的，母亲大人……我，做不到……”

女神的鼓励没有起到效果，女孩甚至偷偷地想，正是因为这些事情只有母亲大人能够做到，所以自己才做不到啊。

看着自己这个最沉默寡言又最缺乏自信的孩子，女神有些苦恼，不知道该怎么帮她提起信心。不过祂毕竟是天界最亲近最信赖的人，很快便猜到了女孩的忧虑，心中怜惜疼爱之余，也萌生了一个特殊的想法。

“天界，”她缓缓俯下身子，视线与女孩的眼眸平齐，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接，前者温暖而柔和，后者则有些怯懦、羞涩、又不敢移开视线。女神用两根手指抵住天界的嘴角，轻轻向上一勾，帮她咧开了一个有些好笑的弧度：“既然你觉得，这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情，那么，我就把我的名字给你吧。”

“诶！？”女孩被这句话吓得连笑容都没有保持住，满脸惊愕。

女神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轻声笑了笑，祂轻轻地捧起女孩的脸，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两双眼眸在呼吸可闻的距离间对视，传递祂的鼓励与她的茫然——

“从现在开始，你是天界忒弥丝，是我遗留在这世界上的一道思念。我的情感便是你的情感、我的记忆便是你的记忆，那么，你所做出来的决定，自然也是我认可的决定。”

“无需忧虑、无需彷徨、也无需迷惘，成为你想要成为的那种人吧。”

“我最亲爱的孩子，天界忒弥丝啊。”

……

“X52号档案记录，世纪末，播放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