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呲!” 一阵裂帛声响起,只见画布上出现一道漆黑的口子。 就像划破了人的皮肤一样,脏污的颜料喷涌而出,淅淅沥沥地淌了一地。 【啊啊啊——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弱点是画布的?!】 “安娜”凄厉地嘶吼着,那张温润的脸庞已经完全扭曲,布满了横七竖八的伤痕。 安洛斯:“现在我知道了。” “安娜”:【......】 它气得浑身发抖,目眦欲裂,一副要厥过去的样子。 【我要把你碾碎!碾成一滩烂肉!!!】 “安娜”怒吼一声,安洛斯脚下的地板骤然下陷,仿佛变成了画布一样,色彩在其上互相晕染,肮脏混乱。 “安娜”从画布中扑出上半个身子,惨白的双手从白纱中伸出,宛如枯柴一样,向安洛斯抓来。 “咔!” 安洛斯拽过轮椅抵挡,被震得后退几步。 轮椅则应声而裂,五道清晰的抓痕中,显露出其内的齿轮。 “滴——滴——滴——” 轮椅的警铃声响起,刺耳无比,回荡在走廊中,宛如催命一般。 安洛斯扶着往下流淌颜料的墙壁,踩在柔软扭曲的地板上,快步跑过走廊,呼吸逐渐沉重。 身后,“安娜”下半身嵌在画布中,用两个手臂带着笨重的实木画框爬来。 如逗弄猎物一般,不紧不慢地追着安洛斯。 “呼、呼......” 安洛斯的胸膛剧烈起伏,像是有砂纸在摩擦着他的气管一样疼痛,明明只跑了几步,却像跑了一千米一样。 【生命值下降!】 【侵染度上升!】 血红的大字浮现在安洛斯眼前,阵痛逐渐蔓延到大脑。 【你逃不出去的......】“安娜”阴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里是我的捕梦网,你只有被我吞噬殆尽的份......可悲而渺小的人类,呵呵呵......】 所有反派都一样话多吗? 安洛斯腹诽。 如果自己是反派的话,他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不对,他怎么可能是反派? 他这么弱小可怜又无助。 安洛斯选择性遗忘了,他刚把自己“亲妈”的脸砸开花的事。 生命降低、侵蚀加剧,背后还有爬行者在追。 刺激极了。 安洛斯舔舔嘴角,两眼快速地逡巡着四周。 正如有入口进入捕梦网一样,也一定有出口可以离开。 叫做“门”。 门一定是某个清晰的物件,或是某种显而易见的条件。 比如安洛斯目前捕梦网的门,就是在卧室的床铺上入梦。 那么,这片油画世界的门,在哪呢? 脚下这条走廊,是宛如螺旋楼梯一般,一圈又一圈循环的圆形,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一滩融化的颜料,混合在一起,向下流淌着。 只有一个地方例外。 安洛斯冰蓝色的眼眸中,倒映着一圈一圈走廊的护栏外,深不见底的漆黑。 是没有被混合的纯色。 找到了。 安洛斯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安娜”。 【终于放弃抵抗了吗......】“安娜”脸上咧起一个得意的笑容,森森白齿露出唇角,【求饶吧、痛哭吧......但我不会放过你的......哈哈哈哈!】 突然,它神经质的笑声戛然而止。 它看到,面前这个虚弱到需要搀扶着栏杆的少年,颤巍巍地举起右手,朝它竖起了修长而纤细的中指。 安洛斯轻笑:“再见了,丑比。” 【——你、找、死!!!】 伴随着一声如指甲剐蹭玻璃的尖叫,“安娜”猛地朝安洛斯扑来,愤怒得脸都糊成了一片肮脏的旋涡。 下一秒,安洛斯翻身跃过护栏。 “咔!” 利爪划过护栏,顿时木屑飞溅,整条护栏都断裂了。 震惊地瞪着安洛斯下坠的身影,“安娜”不可置信地尖叫着: 【你、你怎么知道这是我捕梦网的门的?!这不可能!!!】 安洛斯清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现在我知道了。” “安娜”:【......】 【啊啊啊啊啊啊啊——!!!】 安洛斯满意地听着响彻在整个噩梦空间的怒吼,所谓让敌人膈应就是让自己开心。 失重感令全身血液加速,呼啸风声划过耳边,白发翻腾在脸侧。 安洛斯闭上眼,堕入黑暗之中。 死寂中,“安娜”呼哧呼哧地瞪着下方黑暗,半晌,怨毒地从牙缝中挤出声音: 【我还会去找你的......别想逃......!】 安洛斯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沐浴在黄昏中的卧室。 夕阳的余晖冲窗户中洒入,橙黄一片,看上去十分温馨。 回来了。 安洛斯轻呼出一口气,坐起身,疲惫地按压着抽痛的额角,脑中思考道: 那画像的攻击方式,还挺熟悉的。 上半截伸出画布,用两臂爬着行动。 这不是由七大罪孽衍生出的七大噩梦领主——色欲画家,创作出的最底层小怪吗。 名字很质朴,就叫【画像】。 不过......【画像】都是依附于其他生物的噩梦中,从没见过能自己产生噩梦的【画像】。 而且,还拥有思维能力。 “它肯定还会再找来的。”安洛斯呢喃道,“一昧的躲避总归不是办法,要彻底地击杀它才行。” “更何况,在1.0版本的公测时,噩梦领主色欲画家,还是个主线任务呢......” 思忖时,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安洛斯眼眸一斜,瞥向被推开的房门。 “少爷您醒了——?!” 女仆的话戛然而止,笑容莫地僵住。 她望着安洛斯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一股毛骨悚然之感顺着脊背爬上。 就好像,某种不可名状的生物,在注视着她一样。 但下一秒,这股感觉就消失了。 她家少爷,又恢复成那副温柔虚弱的样子。 “......” 也许,是自己看错了吧。 是啊,少爷那么弱小无力,怎么会给人那么恐怖的感觉呢? 女仆眨眨眼,将方才的战栗抛之脑后,笑道:“您在走廊里睡着了,我就把您送回卧室了。” 她丝毫不知道,她家的少爷,差点一睡不醒。 “午餐刚做好,我正想来叫您呢,恰好您就醒了。” “谢谢。” 安洛斯颔首,被女仆搀到轮椅上。 享用完一顿美味的午餐后,安洛斯擦擦嘴,对悠闲地喝着茶的诺耶,轻声说: “父亲,我想练剑。” “噗——咳、咳咳!”诺耶差点一口气把茶给喷出来。 他连擦嘴都忘了,惊诧地瞪着安洛斯:“你说,你想练什么?!” 他病弱无力的儿子,说想练什么?! “我想练剑,父亲,现在,马上。”安洛斯笑容轻柔,语气却不容置喙。 他要斩了用他母亲身体的【画像】。 就在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