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的时间放在平时只是一晃而过,对于在飞机上的夏星河来说却格外难熬,他几乎隔两分钟就要看一次时间,暗自祈祷着时间可以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晚上五点,飞机终于停靠。
出了航站楼,夏星河第一时间打着出租直奔医院,又终于在病床上见到了已经睡着的父亲。
夏星河上次回来是半年前,上篇文完结的时候,如今半年未见,父亲似乎突然苍老了许多,让夏星河的心头一酸。
脸上的皱纹藏不住了,一直引以为傲的乌黑头发也掺杂上了点点白丝,而在最靠头顶的地方又剃光了一块,一圈圈缠上了厚厚的纱布,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父亲已经睡着了,但睡得并不安稳,眉心紧皱成井字,夏星河一怔,连忙拉着母亲去到病房外,问她:“我爸这是怎么了?磕到哪里了?”
“下楼梯的时候摔倒了,磕到了脑袋。”
秋桂月轻叹了口气,仔仔细细地解释起前因后果,“昨天晚上你爸气冲冲地回来吃饭,说是学生不听话,我劝他想开一点他也不听,扒拉两口饭就又要去班里,刚出门没十秒钟,我就听到“咚”的一声,你爸直接栽在了楼梯上,脑袋磕到了扶手。”
夏星河赶忙问:“那现在情况怎么样?医生怎么说的?”
“头上的伤口是没事了,没伤到什么要害,”
秋桂月轻叹口气说,“就是医生怀疑可能有脑出血,上午刚去拍了个片子,结果还没出来。”
唯一的儿子回来了,一直紧绷着根弦的秋桂月似乎也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拉着夏星河东一句西一句地诉说起来:“要我说,你爸就是太拧巴,脾气倔,快五十岁了还放不下那群学生们,非要当班主任。当就当吧,他又不服老,经常和学生较劲,每天早出晚归的,还总是生气。”
“他之前高血压就一直控制的不太好,一直说头晕,我让他来医院看看,他又说忙,没空。”
“唉,我之前就说,他这么干下去早晚要出事,你看看,还没两天呢,就出了这事。”
“你说他才五十,还没退休呢,一天清闲日子都没过过,要是真出了什么事——”
“妈,肯定会没事的。”
夏星河赶忙打断了她,阻止了她不好的想象。
夏星河从来没见过秋桂月这么絮絮叨叨的样子,知道她在害怕,也只能放软了嗓子,安慰她道:“别乱想了,妈,现在结果不是还没出来吗?我爸对学生么好,好人有好报,肯定会没事的。”
“……希望吧,”秋桂月脱力一般地叹气,“突然出了这种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等待结果的时间总是难捱的,好在这样的焦虑并未持续太久。
晚上六点,检查的片子出来了,医生来病房问:“夏安国的家属是谁?”
“这里这里,”夏星河先秋桂月一步应了声,说,“医生,我是夏安国的儿子。”
“好,”医生瞥了他一眼,说“你跟我来一下吧。”又带着他回到办公室。
进了门,夏星河着急地开口:“范医生,我爸爸他现在怎么样?”
医生一边把片子从电脑里调出来一边说:“情况比预计中要好一点,但是还是有颅内出血,而且我们还发现了一些别的问题,来,我指给你看。”
说着,医生拿着笔在片子上比划起来,“你看这里,这就是出血点……”
有些专业术语夏星河听不懂,医生尽量讲得通俗易懂,夏星河很快明白了大致情况。
父亲摔倒的时候磕到了脑袋,有一定的颅内出血,但不算严重,不需要开刀,静养一段时间可以自行吸收,但除此之外,在影像检查过程中,医生发现父亲有轻度脑梗,而这次摔倒就是脑梗的前兆。
脑梗俗称中风,治疗不及时可能留下严重的后遗症甚至死亡,夏星河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赶忙着急地问医生:“那要怎么办?开刀吗?”
医生说:“这次还算发现的早,梗塞不算严重,目前要先进行止血治疗,等出血控制之后再上溶血栓的药就可以了,应该没什么大碍。”
夏星河稍松口气:“……谢谢医生。”
“不过以后生活中要多注意了,”医生又叮嘱道,“你父亲慢慢年纪大了,各种病的风险也会慢慢变大,以后记得每年带他来打疏通血管的药,饮食规律,保持良好的作息……”
医生叮嘱了不少注意事项,夏星河一一点头记下,回去之后又尽数转述给秋桂月。
秋桂月一开始还有些担心,夏星河又找来查房的医生给她解释了一遍,她这才放心了,又还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夏安国的身边,双手握住他的手不愿松开。
又过了几个小时,外面的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夏安国苏醒了。
他的手指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无意识地发出“嗯啊”的声音。
秋桂月第一时间发现了,又着急地把夏星河叫来:“儿子,快来,你爸爸醒了!”
“爸,”夏星河赶忙凑过来:“你感觉怎么样了?”
毕竟是磕到了脑袋,刚醒时的夏安国些迷糊,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两人,嘴唇颤动着却没说出话,秋桂月眼睛一酸,叫了声“老夏”,夏安国这才清醒了点,伸出手碰了碰她的手臂,喊她:“阿月……”
颤抖着的手和略显沙哑的嗓音又让秋桂月红了眼睛:“老夏,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了。”
夏安国安抚似的笑笑,扯起嘴角:“没事儿,我这不是好着呢吗?”
秋桂月瞪他一眼,无奈似的:“还没事呢,脾气跟倔驴一样,就知道逞强,让你别跟学生置气你还不听,我跟你讲,带完这一届绝对不能再带班主任了知道吗?还有……”
秋桂月又絮絮叨叨地念叨起来,夏安国自知理亏,哈哈一笑,眼睛一瞥,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旁边的夏星河。
“呦,这不是星河嘛,”他连忙转移话题道,“我儿子回来了?来来来,让老爸看看。”
“啧,怎么还是这么瘦啊,你平时得多吃点。”
“怎么还染了个黄头发,挺时髦的哈?”
几个月过去,夏星河中间剪了好几次头发,还保留着原本的发型,但只剩发尾那个小啾啾还是金色的了,独树一帜的可爱,当然,这是夏星河的审美,秋桂月并不这么认为。
夏星河刚回来秋桂月就注意到他的发型了,但当时着急夏安国的事,一直忘记了说,这会儿夏安国提起,便又旧事重提起来:“对了,我还没说你呢,怎么留了个这样的发型?扎小辫儿就算了,还染头发,你可别和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学坏了……”
秋桂月没什么坏心,但一旦念叨起来就是没完没了,夏星河求饶似的看她,又转头去向床上的夏安国求助。
夏安国朝着他挤挤眼睛,送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又假装困顿的闭上眼睛,美滋滋地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