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树里的师无咎,却看着外面的情形觉得有趣。
他的身边,堆着桃子、枣子、梨子三座小果山,身边还有桃树枣树梨树三个小童在边上陪着搓麻将,日子过得可以说是十分潇洒。
“碰。”师无咎又碰了小桃花一张牌,小桃花的脸都急红了。
她从来没有玩过这么有意思的游戏,但是她将自己的果子都给输光了。
本来这果子还挂在树上,但是外面这几个仙人一来,师无咎就要求他们将果子全部收了,一颗果核都不留给外面的人。
“三万。”梨花少年年纪稍大,看起来有十二三岁的模样,对桃花这个最晚化形的妹妹还是很宠爱的,知道桃花要万字,特意打给她。
桃花一喜,却见枣树直接截了。
“杠。”枣树是个小麦肤色的青年,他打麻将也是一丝不苟,半点都不放水。
桃花委屈的几乎快哭。
“我快没有桃子可以输了。”桃花郁闷不已的说道。
“没关系,你要是输了,给点花蜜也行。”师无咎很好说话,“本座平日里,也爱吃点甜的。”
“妖皇大人,外面那几个仙人,不会发现我们么?”梨花少年还有些担忧。他们一直都在这荔居里,根本不知道妖皇早已经换了人做。师无咎说自己是妖皇,又实力强大,他们自然也就相信了。
“放心,他们几个连仙尊的本事都没有,也就是被派人探路的棋子,根本不可能发现你们。”师无咎无所谓的说道,“天上那些家伙,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在没有确定荔居里当真有他们想要的东西的时候,他们是不会轻易拼着修为大损的后果前来的。”
再说了,这荔居里也是真的没有什么东西。
他师无咎都拿不到的机缘,这些人难道还想拿到?
“万一到时候他们想要破坏我们的本体……”梨花少年还是忧心忡忡。
“圣人故居,他们不敢。”师无咎笑道,“他们若是当真这么找死,这不是还有本座在么?”
师无咎这么一说,三个妖精立刻就放心了。
“那小骗子估计还要过几天才能出来,现在才哪到哪儿?”师无咎懒洋洋的说道,“今天只是开胃菜,明后天来的,才是仙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呢。哈哈哈,真有意思,说不定到时候仙界一堆人来了,都是无功而返,却不知道最好的东西,已经被一个看起来命不久矣的骗子给拿走了。”
而且这个骗子身上还有大道圣兵,有生死簿!
若是这些仙人日后知道自己曾经距离大道圣兵这么近,并且错过了唯一一次可以杀掉未来的大气运者的机会,脸色会如何呢?
光是想想,师无咎就要笑出声来。
他都在周长庸手里讨不了好,这些人也必须比他更惨才行!
另一侧的周长庸,却是陷入另一个事情当中。
那个名为小枝的前妖皇之后之后,神藏道人似乎就在收拾收拾,准备搬家了。
临行前,神藏道人却又站在了桃树前。
“你都看见了吧。”
周长庸看不清神藏道人的脸,但是却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仿佛透过了桃树看向了他。
难不成,对方真的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周长庸不由冷汗直冒。
但对方可是未来的圣人,若真有这样的本事,似乎也不足为奇。
“我能隐约感觉到,自己已经触摸到了圣人的门槛,这是一种很玄妙的境界。”神藏道人似乎是在笑,“有时候,我发现自己能够看见的,听见的,预料到的东西,似乎不仅仅是现在而已。”
周长庸心里一惊。
自己真的被发现了?
“或许,我们是真的有缘分。”神藏道人继续说道,“也罢,难得见后辈,我也不好一毛不拔。我不知你是谁,也不知你从何处而来,但我想,我们之间以后或许还会有其他因果。因此,我便赠你几个字。望你记住,这九天十界,凡人也好,修士也好,仙人也好,妖魔也罢,在天道眼中,都是一样的生灵。你以后若是有能够影响生灵命运的本事,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说罢,神藏道人伸出手,在桃树上轻轻写了几个字。
在最后一笔停下之后,神藏道人还有眼前出现的环境,都陡然消散,周长庸发现自己面前一片黑暗。
随即,正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了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这应当就是神藏道人留下来的字。
浮江淮而入海。
周长庸看见这几个大字突然直接冲进了他的身体当中,让他躲闪不及。
而这个时候,身体也已经能动了。
他也陷入了一种似醒非醒,似梦非梦之间的状态里。
周长庸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顺着河水漂流。
不,应当说,是他不再是人,而是这河水当中的一朵水花,或者一滴水,正和其他水滴一样,顺着前路的小道蜿蜒上前。
这种感觉很是奇怪。
他没有了眼睛,没有了身体,明明不应该看得见眼前的景物,但偏偏能够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浮江淮而入海。
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就是顺着江淮的水慢慢漂流,便能抵达大海。
但神藏道人突然给他写这么几个字,到底是为何?
周长庸不得其解。
他无法挣脱这样的状态,隐隐又觉得或许这样的状态对他才是有利的,干脆就顺其自然,安安心心的当起一滴水来。
穿过溪谷、穿过河流、穿过山间、穿过林花。
他好像就是这天地之间最为自由的那一个。
不需要费力,只需要顺着往前走,什么也不用想,就能到达目的地。
但这其中,却又有很多损耗。
有些水滴在穿过林间的时候,停了下来,选择滋养那一方的土地,和林鸟山花为伴。
有的小流中途改道,去了湖泊在那里选择了自己新的伙伴,当一谭平静的活水。
还有些则是留下来成了池塘,水慢慢的变浑浊,上面多了一些其它的东西,水流也不再流动。
甚至,还有一些宁愿去做那些浆洗妇人手中的水,去漂洗一件件的衣服;去做那山中的泉眼,化作甘露流入人的身体。
但同样的,却也有新的水流不断进来。
有来有往,渐渐的,反而越来越庞大,越来越杂。
但汇聚成一起之后,却像是和之前又没有分别。
周长庸觉得很奇妙。
水,汇聚成溪,化作江洋大河,汇入海中,这本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然而当你真的置身其中,却发现这样的小事,和世间生灵从出生到死亡,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生命的本质并没有什么不同,去繁就简之后,才会发现它们的行为其实都类似的。
凡人如此,修士亦是如此。
修士有人道,有妖道,有魔道,亦有佛道。
就好像那些不断汇聚而来的溪流一样,说到底,求的都是大道。
大道殊途同归。
而周长庸在流入大海之中,却又不断向上攀升,化成了云,化成了雾,又重新化作雨,慢慢的浸入泥里,慢慢的转向溪流之中。
如此,又是周而复始。
周长庸觉得自己好像懂了一点什么,但细想之下,又似乎并没有懂多少。
但何必追求的如此清楚呢?
周长庸丹田中的生死簿,缓缓的翻动了一页。
他体内的生机、死气,此刻就像是被什么汇聚在一起一样,彼此之间泾渭分明,却又缓缓相融。
隐隐朝着太极的方向转化。
生中有死,死中有生。
生死簿本就是掌握着生与死的大道圣兵,它并不是真的去裁决各种生灵的生死,相反,它只是将所有生灵的生死,都记载在了上面。
这世间万物的生灵,无论什么种族,似乎都讲究一个“繁衍”。
因为个体的生命是有限的,而你的子孙,你的血脉,你这个种族,却能够一代代的汇聚着先人的意志,以另一种方式延续下去。
这是不是,也就是所谓的“不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