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来历 郁从筠看了他一眼,有些瞧不上周郴这副小心的样子。他索性说道,“是不是西湖上的风太大,把你嗓子吹坏了?不然怎么总是咳来咳去的,要不要给你找个大夫来瞧一瞧。泊舟和我们是什么交情,虽说没到过命的地步,但这些年相处下来,你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现如今世道险恶,人心隔肚皮,官场上更是血雨腥风尔虞我诈,若是咱们之间还要藏心眼有什么话都不能明说,那做人还有什么意思?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哪怕有一天他管泊舟当上了总理,我该说还是要说的,我决不会为了别人改变我自己的性格。” 周郴被他抢白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 管泊舟却喜欢郁从筠有什么说什么的样子,他微笑着点了点头,“我们海外求学多年,一向志同道合,虽说以后人生的道路不知道何去何从,但感情却是不会变的。只有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大家就不要避讳着身份不敢直言了。” 郁从筠对他这番话非常的满意。 事实上自从回国之后,他父亲只要一有机会就要说起管家如今的势力,还让他仗着和管泊舟的关系多和管家走动,早日把自己的公职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郁从筠的父亲希望儿子能到南京任职,可南京政府的哥哥特意来信说如今南京那头已经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时候了,甚至是十七八个萝卜挤在一个坑里,郁从筠到那边竞争太大,希望十分渺茫。如果上海有空缺可以先占下来,以后再想办法往南京调任。 如今上海是管泊远的管辖之地,他又是个六亲不认的主儿,就算郁家南京那头有心运作,只要管泊远不点头发话,这事儿就进展不下去。 不过郁从筠到底年轻,正是心高气傲的年纪,要他低头去拜托管泊舟,他还真拉不下这个脸面。何况他向来觉得自己和管泊舟的学识相差不多,可以说是旗鼓相当,如今却因为身份地位矮了一截,让他格外得不自在,每次见管泊舟都觉得怪怪的。 好在管泊舟是个实心眼,并没有因为自己舅舅和哥哥的身份就狐假虎威装腔作势,要是那样的话,郁从筠情愿不和他相处也不愿意再往来了。 大家把话题扯到了朗园上。 郁从筠自从踏进大门就喜欢上了这个园子,整整齐齐的花树和掩映在绿意之中的屋檐,让人看着就觉得轻松惬意,一身的烦恼都能随之烟消云散。 他忍不住打听起园子的来历。 管泊舟离家多年,又刚刚才回国,对家里事情知道得并不多。何况他自从回国之后就因为工作安排和家里闹着矛盾,一直没机会坐下来好好聊一聊。这朗园在他留洋之前还没有,他也不清楚是什么时候买的。而且这园子看样子便价格不菲,也不知道哥哥从哪里弄来的钱。 难道哥哥也…… 一想到这里,管泊舟就觉得反感,眉头也轻轻蹙了起来。 周郴早就觉得这朗园来得有些古怪。管家在曾绍权当上代总理之前也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家罢了,家底不可能太厚。管泊舟从军多年,手头也不见得有多宽裕。朗园风景优美,地理位置绝佳,占尽了好处,这价格自然也非常人能享用得起。以管泊远如今的情况来看,肯定买不起这样的园子。这园子的来历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他向郁从筠深深地看了一眼。 郁从筠注意到了他的眼神,聪明地立刻会意,他没有继续向下追问,而是说道,“可惜咱们来得晚了点儿,天都要黑了,明儿一早我就四下逛逛,好好地欣赏一番。” 管泊舟提起精神道,“园子的位置是来杭州之前我哥哥告诉我的,他还怕我记不住,特意写了张字条。”管泊舟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便条,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地址。郁从筠只看了一眼就暗暗赞叹,别看管泊远少年从军,可这一手字却写得漂亮极了,可见不是那种没有文化只知道蛮干的草包。这是不是管泊远恩威并施能这么快稳固住上海滩的形式,并且顺利站稳脚跟的原因呢? 管泊舟继续道,“他还以为我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可能是担心我们无处落脚才这样做的,而且他还告诉我这园子后山下面有个不太大的小湖,湖边有亭子,不但可以在那里钓鱼,还可以直接将钓上来的鱼烤熟了下酒,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是吗?”郁从筠看上去很感兴趣,“那我们明天就去钓鱼好了。” 三人之中郁从筠最是心高气傲但也玩心最重,这园子是管泊远的,管泊舟算是小半个主人,自然要尽地主之谊。而周郴向来可着他们两个先来,对此也没有意见。 三个人立刻就定下了明天的行程。 门外伺候的佣人听到了,也不等人吩咐,赶紧去找管事的安排。这三位贵客只动动嘴皮子就行,可事情却远没那么简单。就比如这吊杆、鱼食都要提前准备,还有烤鱼要用的木炭、调料和铁钳子……林林总总,只怕要忙到半夜才能全部安排妥当。 三个人闲聊了一会儿,话题渐渐转到了当今的局势上去,每个人都发表着意见和看法,似乎都有满腔的抱负准备施展。 说着说着,郁从筠提到了今天西湖边上遇到的那位女子,“依我说今天湖边上那位小姐就很好,冷静自持遇事不慌不乱,不是那种受了惊吓就只知道喊救命或是不敢反抗的人,要是国内的绝大多数女子都能做到这个地步,那将会完全是另外一种局面。” 管泊舟的脑海中闪过少女站在湖边时俏丽的容颜,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郁从筠见状问道,“你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 管泊舟这才回神,“没……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一件好笑的事情。”他飞快整理了一下思绪,又变回了从前冷静自持的模样。可心底却难得的起了一丝波澜,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忽然想到那个女孩子的样子呢? 他没话找话地说道,“如今国外早就实施男女平等了,你我留学的时候,不是也见到许多学识渊博的女性学者吗?只是国内思想观念保守,女子和男子的地位相差太远。这就是我为什么坚持强国必要先改变思想的原因之一,教育上不去,大家还宛如困兽一般活在固有的圈子里,在当下列强纷争的时代,如何能有话语权?” 他这副模样落在郁从筠的眼中,便是魂不守舍的表现了。他忍住笑,轻轻拍了拍管泊舟的肩膀,“你不要转移话题更不要胡思乱想,你已经是有主的人了,白家那位玲珑小姐早就传出话来,今生非你不嫁,你赶紧把彩礼准备好,说不定你会是我们三人之中最早成家的人呢。” 一想到那个白玲珑管泊舟就觉得头疼不已。 他苦恼地摇了摇头,“这话也不知道是哪个无聊之人传出来的,我也就算了,难道一点儿都不顾念人家小姐的声誉吗?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我要不是当事人之一,只怕都要跟着信了。” 周郴在一旁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