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委屈 唐氏一听到白家两个字,心都跟着揪在了一起。她本能地就想开口拒绝,但迎面对上唐老夫人深沉淡定的双眸之后,她还是忍着气把话咽了回去。 母亲最了解她的心境,自从元裴离世她被白家赶出来之后,她的心就像被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永远也无法愈合。每当有人提到白家的时候,都像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让她疼得说不出话来。 母亲绝不会无的放矢,她这一生的经历跌宕起伏,比自己更惊心动魄的情况也见得多了, 这个时候提起白家必然有她的用意。 唐氏愣了片刻,这才问道,“跟白家打什么招呼?”说到这里,语气不免带了几分哀怨,“白家根本不承认蓉萱的存在,我又何必厚着脸皮去找他们求助?没了白家我们娘几个照样可以活得很好,蓉萱的事情有母亲和哥哥帮忙做主,有没有他们都是一样的。” 态度异常的清冷。 唐老夫人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时隔多年,女儿还是这样的看不开。 她淡淡一笑,轻声说道,“我就知道提起白家你心里会不痛快,这不是在跟你商量,让你自己拿主意吗?我是这样琢磨的,蓉萱这件事儿就算没有白家出力,唐家也一样可以解决,只是要废些功夫和麻烦罢了。不过阿姝啊……你得知道,蓉萱和治哥始终都是白家的孩子,虽然你心里记恨白家,但也不能拦住孩子们自己的路啊……” 唐老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唐氏便急急地说道,“妈!哪里是我要拦他们的路,是白家根本就不承认他们呀?不然也不会对我们娘几个不闻不问这么多年了。” 唐老夫人笑着戳穿她道,“哪里是不闻不问?这些年白家不是一直派人问候治哥的情况吗?可不就是你横在中间,横扒拉竖挡得不让,连治哥的面也不让人见。要我说当年白家老太爷去世的时候,你就该同意让治哥回去奔丧的。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元裴的骨肉,身子里流着白家的血脉呢。” “难道蓉萱就不是元裴的孩子,身体里就没有白家的血?”唐氏提起这个就觉得委屈,心酸不已,“这些年白家派来的管事,张口闭口全是治哥,一句都不提蓉萱。一样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听着能是滋味吗?我当年被人污蔑受了那么大的委屈,白家除了外二房站出来替我说了几句公道话外,谁帮我喊过一句冤枉啊?我这辈子做得最后悔的事儿就是嫁去了白家,此生都不想再跟他们打交道,更不想让两个孩子与他们扯上半点儿关系。” 吴妈站在一旁听了唐氏的话,想到当年唐氏在白家的处境和遭遇,也跟着难过,差点儿掉下泪来,连忙背过身去擦了擦眼睛。 唐老夫人也知道女儿有心结,不敢说得太直接,只能婉转地提醒道,“治哥毕竟是男儿,能够继承家业,白家看重他倒也没什么。蓉萱是个姑娘家,又是元裴的遗腹子,当年白家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只怕一提起她就会想到自己早逝的儿子,白发人送黑人的苦痛,寻常人又哪会懂得?” 唐氏听着皱了皱眉,“当年元裴一死,他就想把治哥带在身边亲自教养,是我死活不同意,他才没有坚持的。之后我遭人污蔑,他当着全族人的面赶我出白家的时候,也要把治哥留下,是治哥自己决定跟我走,他才不甘心地放了人。他自始至终眼睛里就只有家业子嗣,至于其他人的死活又哪顾得上?” 唐老夫人知道唐氏口中的这个‘他’说得是公公白老太爷。 可事情真的如唐氏所想吗? 早年女儿刚刚大归回唐家时,唐老夫人也觉得白家这件事儿办得无凭无据。女婿尸骨未寒,他们居然把自己的女儿赶出了家门。唐老夫人见到哭哭啼啼的女儿后,立刻就吩咐唐崧舟套马车,她要去上海白家一趟,亲自登门问问白老太爷天底下哪有这样办事的道理? 当年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走得人,凭什么说撵出来就撵出来? 还是唐氏哭得死去活来,说什么都不让她去,唐老夫人这才愤愤然地作罢。 唐氏当时心里想的是自己受到的羞辱,怎么能让母亲再体会一次? 没过多久,唐氏在白家诞下了女儿,名字还是由唐崧舟起的,用的也是唐家这一辈子女孩犯的艹字头。当时黄氏抱着还在襁褓中的白蓉萱,偷偷给唐老夫人和唐崧舟出主意,“白家不认这孩子,她又是在唐家出生的,干脆跟着我们姓唐算了。” 唐老夫人想也没想得拒绝了,“该是谁家就是谁家的孩子,跟着姓唐算怎么回事?消息传到上海去,还不坐实了阿姝通奸的罪名,那些栽赃陷害她的人还不知道要怎么乐呢。” 黄氏涨红了脸,喃喃地说道,“是我的不对,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唐崧舟便想给孩子起名叫白学萱。唐老夫人听后,还是不大满意,“萱有坚韧美好之意,倒是可以,只是她不是唐家的孩子,就不要犯唐家族谱里的这个‘学’字了,你另换一个字给她。” 唐崧舟琢磨了三天,最终才敲定下来白蓉萱这个名字。 孩子满月的时候,上海白家派了家里的一位老管事过来问候白修治的近况,但却绝口没有提及白蓉萱半个字。唐氏气愤不已,虽然明知道那位老管事是白老太爷身边最得力最忠心耿耿的老人,但就算这样也没让他进唐家的大门,冷漠地将他拒之门外。 老管事半辈子没受过这样的气,又不好发作,只能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唐老夫人却觉得奇怪,要说白老太爷惦记自己的孙子,什么时候关心不好,日子掐得这样准,偏偏就赶在白蓉萱满月的时候过来,要说是偶然碰上了,可也不大可能。 唐老夫人猜不透白老太爷的用心,但白家那位老管事却坚持着来了几年。虽然每次唐氏都不让他进唐家的门,但他却雷打不动地过来,一年总要来个两三趟,问候几句白修治的情况便告辞离开,也没任何东西转交。 唐老夫人越来越读不懂白老太爷的这番安排了。 过了两年,不知是不是那位老管事身体出了毛病还是怎么,再来唐家的人便换成了一个中年人,也是简单的关心问候白修治,得到几句答复后便会匆匆离开,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后来白老太爷病重垂危之际,就想见一眼孙子白修治。连夜派人从上海来接人,可惜在门口被唐氏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唐氏当时站在唐家的大门口冷冰冰地说道,“当初赶我出门的人是他,如今来接人的又是他,天底下的好事不能尽让他占去了。你们回去告诉他,治哥近来读书用功,不能出远门。何况当时我离开白家之际,他的话已经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自我踏出白家门槛那一刻,我和白家再无瓜葛往来,治哥是我的儿子,子随母势,自然也和白家没什么关系了。你们回去把我的原话转达给他,让他安心闭眼吧,那头自有元裴等着他,他们父子见面,肯定有许多话要说,治哥有我和唐家护着,就不用他操心了。” 白家的人有没有转达这番话唐老夫人不知道,不过自从白老太爷去世之后,白家便不怎么派管事过来了,就算来也不似前些年那么勤快,有时候两三年才会派人来问一句。等治哥去了南京后,便再也没有白家的人登过门了。 唐老夫人总觉得当年的事情没有唐氏眼睛看到的那么简单,可唐氏一副单纯心思,自从离开白家后便矢口不提半句白家的事情,一副怨极了白家的模样。白修治小时候问起,唐氏也都板着脸不答,有时候还委屈地掉下眼泪来。 白修治自幼早熟,见母亲这样,便再也不敢多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