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片刻,小孩又重新把门打开,语气也客气了几分,“红大家请您进去。” 白蓉萱跟着他进了后门,由楼梯上楼,在尽头的房门前停了下来。小孩子走到门前道,“当家的,白少爷来了。” 里面传来一阵咳嗽声,紧接着才是红玲玉嘶哑的嗓音,“是吗?快请进来。” 小孩推开门,让在了一边。 白蓉萱缓步走入室内,先闻到了一股呛人的药味。屋内空间十分狭小,摆满了衣服架子,上面挂着各式各样的戏服,靠角落里摆着一张小床,脸色苍白虚弱的红玲玉吃力地撑起身子,笑着道,“治少爷来了。” 白蓉萱吃了一惊,“您这是怎么了?” 红玲玉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年纪大了,一有点儿事就容易上火,吃两副药也就好了。”说完还特意大声道,“小钉子,快找椅子来。” 白蓉萱赶忙道,“别忙了,我来看看您就走。” 说话间那个叫小钉子的男孩已经吃力地搬了椅子过来。红玲玉瞪了他一眼,不满地道,“眼睛里没活的东西,不叫你还不来呢。” 小钉子委屈地道,“谁说的?把人送过来我就跑去找椅子了,就算您不吩咐,我也就要搬过来呢。” 红玲玉‘哼’了一声,“你还学会顶嘴了!” 小钉子低着头不吭声了。 红玲玉道,“快不去倒茶?” 小钉子转身又去忙了。 白蓉萱道,“您不用管我,还是养病要紧。” 红玲玉微微一笑,让她坐下后才道,“您来找我,是为了五爷和小楼的事儿吧?” 白蓉萱没有隐瞒,坦然地点了点头,“正是。您可知道他们现在去哪儿了?” 红玲玉叹了口气,“我要是知道,也不会上这么大的火了。旁人见了,只当我是挨了宥三太太两个耳光,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因此才怒火攻心下不了床的。我年少便被父母卖给了戏班子,这辈子也不知挨了多少打,两个耳刮子又算什么?我才不会往心里去呢。反倒是五爷和小楼,实在让我放心不下。他们两个这样,家里又容不下,以后可怎么办呀?” 红玲玉说到后面又急了起来,忍不住一阵剧烈地咳嗽。 白蓉萱道,“别急别急,咱们一起想办法,总归是要帮他们渡过这次难关的。” 红玲玉道,“这件事归根结底也是怪我。早前我就发现了些眉目,却始终没有点破。五爷风光霁月,为人豪爽仗义,那是什么都不用说了。小楼是我的弟子,自小看着长起来的。别说是个活生生的人了,哪怕是个小猫小狗,一起生活十几年也有感情了。我是希望她好的,只是这样跟了五爷,名不正言不顺,旁人的闲话自然是免不了,我就怕她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白蓉萱道,“此刻说这些做什么?先找到他们的下落才是重中之重,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流落在外头什么都不管吧?” 红玲玉为难地道,“找?怎么找呀。天大地大,若是这两个人有心藏着,咱们连个方向都没有,更别提去找人了。” 白蓉萱道,“小楼的老家在哪里?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红玲玉摇了摇头,“她自幼父母双亡,被人牙子倒卖了几手,最终才落到我的手里,哪还有什么老家和亲人?” 白蓉萱听后也不禁皱起眉来。 红玲玉道,“治少爷,您就不要想着从小楼这边下手了,还得想办法打听五爷才行。” 可让她去哪里打听呢? 白蓉萱十分的苦恼。 小钉子送来了热茶,白蓉萱却起身道,“红大家,我再想想别的办法,您先养好身子,回头有什么事儿,我再来麻烦您。” 红玲玉道,“你放心吧,我是不能倒下的。戏园子里还有这么多长嘴巴等着我吃饭呢,我倒下了,他们怎么办?” 白蓉萱安慰了他几句,这才由小钉子从后门送了出去。 吴介见她眉头紧锁,忍不住道,“治少爷,这件事您要不要和六爷说一声?或许他会有办法呢。” 白蓉萱道,“他已经为我的事操了不少心,先不要打扰他。等我实在没有主意了,再去求他也不迟。” 吴介不好再说,可心里却笃定白蓉萱兜一个圈子后,最终还是会求到闵庭柯的面前去。 接下来的两天,白蓉萱发动三房的势力寻找白修唯的踪影,却始终没有下文。她思来想去,只好跑去闵家求见闵庭柯。 听到消息的闵庭柯忍不住对常安笑着道,“果然绷不住了。” 常安笑着道,“治少爷也是的,早点儿过来,又何必着这几天的急?” 闵庭柯伸了个懒腰,神色轻松地道,“将人请进来吧。” 等白蓉萱进门,他有心逗她,故作不解地问道,“你怎么有空过来了?在家里待得无聊吗?我算了算,送你嫂子的船这会儿应该已经到杭州了,洪兴也快返程了。” 单纯的白蓉萱一下就被带错了路,“真的吗?那敢情好,我还担心他们路上会不会顺利呢。” 闵庭柯强忍住笑,“走水路安全得很,路上又没什么障碍,自然顺利得很。” 两个人扯了半晌,白蓉萱才猛地记起自己的来意。她赶紧道,“六叔,我今日来,实际上是有事情拜托你……” 说到这里,她不禁红了脸。 自从自己回到上海,已不知道给闵庭柯惹了多少麻烦。 闵庭柯道,“什么事儿啊,居然还用上拜托。你只管开口就是,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白蓉萱纠结了一下,将白修唯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闵家的消息网遍布全城,闵庭柯自然早就听说了这件事。他装作第一次听说的样子,惊讶地道,“真的吗?你的意思是说……白修唯领着虞小楼私奔了?” 白蓉萱皱了皱眉,“不是私奔……只是两个人一起离开而已。” 那还不算私奔? 闵庭柯道,“你是想让我帮着把他们找出来吗?然后呢,你准备怎么做?” 怎么做? 白蓉萱还真没想得这么长远,她只是出于担心,急切地想知道两人在哪里落脚,是否都安全而已。 至于接下来要怎么做,她哪里能做得了主? 闵庭柯道,“白修唯这小子,看他平日里老实巴交的,没想到还有这一面。” 白蓉萱闻声赶紧替白修唯说话,“不是的,五哥是动了真情,他不是不负责任的人。” 闵庭柯撇了撇嘴,“既然动了真情,就该先禀告父母,获得同意后正儿八经地请了媒人上门提亲下聘,这样将人带走了又算怎么回事?幸好对方是个唱戏的,若是高门大户家的姑娘,这会儿白修唯还有活路吗?腿不卸他两条,都算他骨头长得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