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8章·放手 虽然已经想到,但话从白元德的口中说出来,还是让白元则震惊了片刻。 白元德则淡淡地道,“其实这样也好,免得一家人生出嫌隙来,最后闹得不好收场。至于三房这边……你也不用担心,只要有二房吃的,就绝不会亏待了治哥。” 话是这样说,但权利不在自己手里,行动起来总是受限颇多。 白元则望着白元德,觉得他此刻的吃相非常难看。 白元德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如此,也不生气,一脸平静地道,“我这也是为了白家的将来好,虽不盼望你能理解我这份苦心,但总归别将我想得太坏。现如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世道艰难,上海滩也是暗流涌动,只要一个契机下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可治哥过分亲近闵家,这终究不是一件好事。那闵庭柯是什么性情脾气,不需我多说你也能明白,毕竟隔着房头,他怎么可能真心实意地对治哥好?不过拿他当对付我的棋子罢了,将来真碰上了,我顾忌着治哥的安危投鼠忌器,反而让他闵家钻了空子得了便宜。若是治哥能放手,闵庭柯便没了制衡我的武器,白家也不至于被闵家打压的毫无还手之力。” 这番话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白元则眨了眨眼,想看看白元德后面还要说些什么。 白元德微微一笑,一边喝茶一边道,“我这个人虽然没什么才能,但对白家却绝对忠心耿耿,这些年所作所为皆是为了白家,可谓是一点儿私心也没有。否则的话……当初三房的产业在你外长房的手里,我要是想动手脚,你真以为能相安无事的坚持到治哥回来接手?” 白元则知道他所说为真,郑重地道,“不错,别的不论,在这件事上我始终感激你。” 白元德道,“感激谈不上,我虽然和治哥不亲,却始终是他的二伯父。我不看孩子,难道也不顾念和元裴的兄弟之情吗?” 白元则神情微动,也想到了当初和白元裴相交的场景。 若是他还在该多好? 白元德缓缓道,“你我也是坐五望六的人了,有些话我不怕告诉你。当初我的确十分嫉妒元裴的才华,也怨恨父亲眼睛里只容得下他一个人,反观我……倒好像毫无出彩之处,是个被人遗弃的废物一般。可随着元裴去世,我忽然间就把这一切都放下了。他有才华是真,有天赋不假,可这家业最终却落在了我的身上,或许冥冥中老天早就注定好了呢?我得到了整个白家,自然要为白家的将来做打算。这些年风雨飘摇,其中的艰辛虽不足为外人道出,但你也是当家做主的人,自然能体恤我的艰难。” 白元则道,“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治哥交出家业,不再威胁二房的将来。” 白元德笑着道,“众人划桨开大船,一家人的力气使在一处方有抵抗外敌的可能。如今分散开来,被人逐一击破,岂不成了一盘散沙?” 白元则道,“既然如此,当初老太爷又何必非要坚持着分家呢?他老人家是慧眼独具的人,既有这样的安排,自然也有他的道理。” 白元德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年分家是为了将利益最大化。正所谓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白家各自振兴,又能抱团取火,不出十年便能独掌上海滩的权利。可商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谁又能想到闵家可以绝路逢生,甚至在闵庭柯这个半大的小子的横冲直撞下硬生生地撕出一道口子呢?只怕老太爷临终之时,也没想到闵家会有这么一天吧?” 闵庭柯的出现的确改变了闵家的情况,甚至让上海滩的局势都跟着起了波澜。 白元德道,“如今闵家一家独大,想要和闵家抗衡,白家必须团结起来。可你看看这会儿四分五裂的样子,能抵挡得住闵家的冲击吗?远的不说,单单说闵家新起的机器织布局便影响了整个市场的土布生意,若是放任不管,再由着闵家和洋人狼狈为奸,以后还有别人家生存的空间吗?” 正因如此,所以白元德才伙同姚家和苏成先等人密谋除掉闵庭柯,没想到被他侥幸逃脱不说,甚至还用计离间三家的关系,最终姚家和闵家站到了一个队列去,苏成先更不好过,直接丢了会长之位,成了一个没用的废人。 这也让白元德更加忌惮闵庭柯,对他的存在更加忧心忡忡。 他才这么一丁点的年纪,等他成年后还了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上海滩还有别人说话的余地吗? 白元则当然不会说机器织布局里也有外长房的股份,他只是淡定地问道,“说来说去,无非还是让治哥放弃家业投靠你。我问你,若是治哥不同意,你打算怎么做?” 白元德脸色不变,语气不变,但说出来的话却让白元则心里打了个激灵。 只听白元德低声道,“当初父亲将家业交到我手里的时候曾说过一句话,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守住白家。我当时点头保证,这些年始终不敢忘记身上的责任。为了白家,别说一个小小的治哥,便是我的亲生儿子……该舍弃的时候也是可以舍弃的。” 白元则大为震惊。 想到白元德最近的所作所为,难道真的要弃掉不成器的白修睿了? 白元德继续道,“你是治哥的大伯父,和他来往亲密,很得他的信任,在这件事上不妨去劝劝他。此刻的情况对他十分不利,为了保全自己,最好还是放开了手,否则的话……可别怪我对他不留情面。” 白元则心中冷笑,没想到白元德居然还让自己去做说客。 不过既然清楚了白元德的态度,白元则也就没有必要再留下去。他起身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这里还有事情要忙,我这就先告辞了。” 白元则点了点头,又提醒道,“白家是白家,闵家是闵家,不管闹得有多凶,关上门总是自己人,真出了什么事儿,难道还指望让外人来帮衬你吗?这个道理治哥该明白,你心里也该有个数才对。” 这又是什么意思? 担心自己向闵庭柯告密吗? 白元则冷冷一笑,转身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