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仪式之后,晁盖当场宣布,将在第二天继续高举义旗,向济州府进军,完成自己的承诺。 “为民请命,替天行道。攻入济州城,活捉董昌言。” 在梁山众将、四营将士的高呼声中,这次大会落下帷幕。 营外围观的百姓今天结结实实看了一个大热闹。 梁山义军展现的精神,对他们来说是新鲜的,激昂的,向往的。 梁山义军做出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是胆大的,恐怖的,遥远的。 羡慕可以,真要参与其中,普通人还是会怕。 能活下去,谁愿意真的拿起刀枪去反抗呢? 随着这些围观百姓散去,这次大会的内容也迅速向四周扩散。 郓城县,宋江从衙门下班后,邀请朱仝、雷横两位都头到自己一处外宅饮酒。 最近县城的气氛很不好,到处风声鹤唳。 七月十八日,知县时文斌听闻晁盖造反,吓的四门闭关落锁。当时还被州城税吏嘲笑胆小如鼠。 七月二十日,上午传来晁盖一战击败黄全一千团练兵,县城百姓改口称赞县令大人英明果断。 七月二十一日,传来晁盖连夜进击,攻破军寨,俘虏三千军兵,并捉拿团练使黄安。众人惊讶之余,隐隐有些担忧。 七月二十二日,传来梁山水寇奉晁盖为主,晁盖斩杀黄安,将继续发兵“替天行道。”众人开始惶恐不安,生怕晁盖回乡报复,攻打县城。 这几天县城的大门关闭的更严实了,县令大人也多日不见踪迹。连宋江这样的亲信也难得见他一面。 宋江、朱仝、雷横三人边喝酒,边闲谈。 雷横喝了一碗,语气羡慕道:“晁天王果然不是池中物,带着区区三百新兵,竟然能杀败三千官军。恨不能当日答应他一起走,轰轰烈烈闯荡一番。” 他当日记挂老娘,自然不肯让老娘随他四处漂泊。可现在晁盖有了梁山根基,情况就不一样了。 “天王哥哥义薄云天,连那梁山贼人都愿意奉他为主,恐怕也正是被兄长义气所折服。” 美髯公朱仝最是佩服义气深重的人,晁盖所作所为,完美符合他心中关圣人的形象。 宋江喝了一口酒,看着朱仝和雷横不停夸赞晁盖,欲言又止。 他官职更高些,得到的情报也更详细,当他听到梁山现在主事将领是智多星吴用时,一股异样的感觉从他心头升起。 作为晁盖的好朋友,他虽然没和吴用打过交道,但也知道,县城有个屡试不第的秀才,足智多谋,乃是晁盖的发小。 “看来我这位天王哥哥,绝不是看起来那么粗鲁无谋啊。” 宋江长叹一声,道:“当今皇上至圣至明,只被奸臣闭塞,暂时昏昧,将来必有拨云见日之时,希望晁盖哥哥成为梁山之主后,能够约束群匪,不扰良民,赦罪招安,同心报国,青史留名。” “现在奸臣当道,庸才堵路。我们兄弟都是一副好本领,好武艺,却只能窝在这里当个小吏,报国无门,上升无路。晁天王好不容易活得逍遥自在,岂会招安受那鸟气!” 雷横并不认同宋江的说法。 “晁盖哥哥仁义无双,定然不会作恶。那些梁山群匪归顺兄长,定然也会如同周仓、廖化归顺寿亭侯一般,改邪归正,做个好人。” 朱仝不自觉又把晁盖跟关羽对比了起来。 “就怕那群匪烈性难改啊。我们郓城与梁山泊如此之近,万一有一天他们出兵来打,这让我们兄弟如何自处?” 宋江想的更远些,现在晁盖连胜两场,气势高昂,但梁山终究只是水泊孤岛,难以养活众人,下山借粮是必然之事。到时候兄弟们忠义两难,可该如何是好? 我孝义黑三郎,是该为了义,视而不见;还是该为了忠,割袍断义呢? 三人推杯换盏,不一会儿,酒被喝完,宋江让自己的外室阎婆惜再去买两坛酒来。 “一群碎嘴的糙汉,竟然还使唤老娘做这种粗活,哪儿有张郎那么体贴细腻。” 阎婆惜给宋江他们买了酒来,心中却腹诽不已。 东平府 天平军 兵马都监董平听说晁盖击败黄安,并杀死祭奠的消息后,就坐立难安,在府中走来走去。 东平府就在梁山泊东岸,天平军距离黄安驻扎的团练营不过八十余里,若是急行军,一日夜可到。 “早就听闻托塔天王晁盖当世英雄,拳脚犀利。恨不能一战啊。” 董平好战,面对这种几乎“近在眼前”的敌人,他恨不得立刻领兵出战,与晁盖在战场一决雌雄。 但是,可惜,不能。 没有东平府知府陈文昭的命令,他一个兵都调不出去。 “恨呐!这些不懂军事的文官,只会贻误战机!” 董平骂骂咧咧,依旧毫无办法。 济州府,知尹衙门。 董昌言傍晚得到了晁盖要继续进军的消息,愤怒的摔碎了书房内的所有杯盘。 “可恶晁盖,不思为国效忠,竟然落草为寇! 落草为寇也就罢了,还杀害官军! 杀害官军也就罢了,还想攻陷城池捉拿我! 明目张胆的对我这样一个五品官员这么说话, 简直无法无天!” 董昌言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晁盖愤恨交加。 手中最重要的一支武装力量被灭,他也很难过。却又无可奈何。 “师爷,发往应天府的求援公文,有消息了吗?” 董昌言在两天前就向京东西路的安抚使崔浩发去公文,请求派遣周边州郡的地方厢军来援。 大宋官府行政区划分为中央、路、州、县四级。 每路有安抚使,官居三品。 大州有知府,官居四品; 小州有知尹,官居五品。 县城有县令,官居七品。 皇权不下乡。 济州所在的京东西路,治所在应天府,所以由应天知府崔浩兼任安抚使,官居正三品。 而济州是个小州,董昌言只是知尹,官居正五品。 如今济州遇难,想要请求其他州府军队来援,只能先公文请示安抚使,安抚使再发文到兵部,兵部再请示枢密院,枢密院上报官家。 官家同意之后,由枢密院拟旨下发给兵部,兵部行文给安抚使,安抚使下令给地方厢军,厢军整备之后才会跨境进入济州。 大宋对军队的防范无比严密,对跨境的调动更是严格。 以大宋如今的办事效率,忽略路上来往时间,每个环节不经过五六天是难以推进的。 整个流程下来,得四十天以上。 董昌言觉得自己可能等不到援军来,就已经先凉了。 “大人,太师府上差来辞行了。” 赵师爷轻声说道。自己的东家心情不好,尽量不要让他有机会发飙啊。 “额,快请!” 董昌言急忙说道,其实内心很烦闷。这些上差遇事一走了之,自己若弃城而逃,可是要丢脑袋的。 不一会儿,太师府府干到来,仍是一副仙风道骨模样,丝毫未见叛军即将围城的惊慌,开门见山道:“董大人,十日之期已到,贼寇如此凶猛,倒也不能怪你。快把太师的二十万贯装车,待我回到东京,必向太师他老人家美言。” “感恩啊,感恩。请一定为我解释此前过错,非我之错,实乃梁山贼寇奸诈。” 董昌言心头滴血,为了重新凑上二十万贯,他把城内能搜刮的都刮了三遍,外县的一些富户也都灭了好几家。甚至自己先前赚的钱财也都垫了进去。 但这钱不给不行啊。 晁盖的危险虽在眼前,可即便他真的来了,那么高的城墙,也他也攻不进来。 太师的危险虽在远处,可一旦他老人家再发怒,自己破案不利、激发民愤、损兵折将的事就是催命符。 二十万贯给出去,才能买到一道太师发放的救命符。 “济州安危,全靠董大人了。” 府干也不啰嗦,得了准信儿,转身就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济州这座破城墙,可没什么安全感。 “下官性命,也全靠上差美言了,待我书信两封,请上差一并带回东京,交给太师还有我的恩师”。 “一定” 七月二十三日,晁盖继续率军向济州城进发。 郁保四身穿铁甲,背插双刃斧,手持一杆更加高大的三丈杏黄旗,上书“为民请命,替天行道”八个大字。 陈威率领背巍营三百人; 林冲率领豹韬营三百人; 武松率领虎贲营三百人; 阮小七率领玄武营三百人作为后勤队。 梁山义军一千二百余人,浩浩荡荡向济州城进发,六十里路,义军却缓缓走了两天。 每到一个村镇,晁盖便大肆宣扬一番自己“为民请命,替天行道”的主张。 杀豪强劣绅,为百姓分粮;杀奸商囤积,烧高利借据。 一路走,一路不断有人赶来投奔;待到济州城下时,梁山义军已经聚集超过三千多人。 到达济州城外十里处的安乐村时,一行车队缓缓拐了出来,当头一人仙风道骨,呵呵笑道:“弟公孙胜,等待哥哥多时了。” “哈哈哈,贤弟,这次收获可足?” “这个数。” 公孙胜悄悄比了一个手势,二十万贯的数量太惊人。 林冲、武松、陈威也过来见过右军师公孙胜,看到他比划的数字,也都惊喜不已,这济州府尹真是大傻子吗?同样的招数,不停上当! 原来,七月初七,晁盖离开济州城时,接替晁盖驻留济州城内的,便是入云龙公孙胜,还有赤发鬼刘唐的两队背巍营士兵120人。 他们既然能截杀第一批,第二批太师府来人,自然也能轻车熟路的截杀第三批。 这才有了七月十三日,公孙胜伪装第三批太师府府干,欺骗董昌言的事。 董昌言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拿着太师和恩师白时中亲笔信,并揭露“假蔡羊”的第三批府干竟然也是假的! 接连损失三都缉捕使和团练使的济州城,武装力量已经虚弱到极致,府尹衙门外围已经被刘唐他们暗中控制。 这次公孙胜出城,一是运财宝出城;二是跟晁盖交流情报。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天王,只要发送信号,今夜便能破城!” 公孙胜信心满满的总结道。 “好!进军!今夜在济州城下扎营!” 晁盖听取公孙胜的建议,果断下达命令。 “向城头喊话,限刮地一丈的董知尹出城投降,否则攻破城池,不留全尸!” 这次兵马没有分散,而是全部在西门扎营。晁盖让大嗓门郁保四喊话,告知济州百姓和城内的刘唐,自己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