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盖,你这个卑鄙小人!” 董昌言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曾经敬畏无比的上差,智慧深远的兄长,竟然会是这么一个乡间地主,反贼头子晁盖! “我跟你拼了!” 董昌言想到自己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前后两次被骗走的二十万贯钱财,心在滴血,极度愤怒之下,竟然失了智,以文弱之躯要去殴打晁盖。 被刘唐轻松挡住。抓起他的衣领,当头就是一个耳光,骂道:“该死的畜生,你拼个甚么!” 董昌言被一耳光打的脑袋嗡嗡,见刘唐的巴掌再次扬起,急忙求饶:“打不得,打不得!” 愤怒过去,冷静下来,心中最后一点勇气也消散了。 董昌言定睛再看刘唐,那一头红发红须太显眼,分明就是第三波上差身后的“太师府虞侯”,顿时明了,为什么济州城门这么容易就被攻破。 “你们欺人太甚,骗我两回也就罢了,竟然还来骗第三回!” 董昌言泪眼婆娑,想来那第三波二十万贯财宝也进了晁盖的口袋。结果被骗的自己背负刮地一丈贪官污吏的恶名,而得了好处的晁盖却要来伸张正义? “你们欺人太甚!” 董昌言有三分委屈、三分懊悔、三分怯弱、一分讨好的说道。 唯独没有一丝愤怒,刚才最后的一丝愤怒已经被刘唐吓没了。而且,曾经晁盖扮演的上差给他印象太为深刻,堪称人生阴影,让他也生不出愤怒反抗之心。 “路从来都是自己选的。 向百姓盘剥的是你,借机敛财的也是你,向奸臣蔡京谄媚进献的还是你。 甚至在我破城之前,你还在为自己给奸臣进献成功,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而庆幸。 你后悔的只是这钱被我得了,让你无法谄媚上级。 却对被搜刮的百姓毫无悔意,对造成的民怨沸腾、百姓贫困毫无所觉。 我不是欺你太甚,而是为你着想。 你的钱给了蔡京,那是丧尽天良。 现在钱归了我,我替你发给百姓,你是积了阴德。 所以你不该怨我,反而应该感激我!” 晁盖一本正经的讲解道。 “你,你,你......” 董昌言满腹之言,不知该怎么说起。看到凶神恶煞的刘唐,还有一丈高的险道神郁保四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嘴巴诺诺,不敢反驳。 “叮,恭喜宿主颠倒黑白,歪理正说,众多听众反而觉得有理,话术提升到lv3。” 嘻,自己的话术是越来越中听了呢。 “董知府,你我也算相交一场,今晚来跟你见上一面,也算是有个交代。你也是个读书人,给自己留些体面吧。” 晁盖深深的看了董昌言一眼,转身就走。他的事情还有很多,毕竟第一次占领州城,天亮之前必须稳定住局势,留住百姓人心。在这里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晁天王,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董昌言明白晁盖话中意思,他知道的太多了。晁盖这是要他死!但他十年寒窗苦读,从大宋几十万读书人中脱颖而出,得中两榜进士,入朝为官。自己若死,强取豪夺来的数千顷田地怎么办?庇护在自己名下横行乡里的宗族子弟怎么办?自己的八房小妾怎么办? “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想做个好人。天王,我还有机会吗?” 董昌言最后挣扎道。 “好,跟百姓说。看他们给不给你机会。” 晁盖没有留步,摇头叹息而去。最后的体面你不要,就不要怪我了。 一夜忙碌,天明时分,济州城混乱的局势已经被控制。 梁山义军控制四门,严禁出入。 街面之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避免有人趁火打劫,破坏秩序。 有口齿伶俐的义军士卒,拿着铜锣走街串巷,传播梁山的理念。 “咣咣,天王有令,梁山义军,为民请命,替天行道。只诛首恶,余从不问。” “咣咣,天王有令,百姓安居,违者严惩,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 “咣咣......” 普通百姓关门闭户,直到天亮也没有军兵破门闯入,这才放下心来,偷偷打开窗户向外观瞧。 昨夜溃逃的守城青壮逃回家中,担心了一夜,生怕有人前来搜捕,听到梁山号令,长舒了一口气。 城中富户和商铺也都在观望,他们高不成低不就,身上有油水,又没有豪绅自保能力,平时最容易被敲诈勒索。但直到现在也没有义军上门,让他们不禁感慨。 “都说山东地界托塔天王晁盖,义薄云天。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就凭这秋毫无犯的军纪,就比那狗府尹的官兵强多了。” 随着胆大的人外出,见梁山义军只是维持秩序,并没有刁难。外出的人这才渐渐多了起来。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城市里的市民每天都有需求,不出门不行啊。 日上三杆,局势稳定,晁盖在府衙召集众将议事。 晁盖居中而坐,公孙胜坐在下手,其余众将分两侧落座。 林冲出列道:“天王,府库已经盘点清楚,尚有白银二百两,铜钱三千贯,丝绸50匹,绢200匹,腰刀20柄,长枪1000杆,铠甲400副,弓300张,箭5万支。” “偌大的府库,怎么只有这点钱?” “库管说,董昌言为了凑够给蔡京的生辰纲,掏空了府库。” “恩,立刻由豹韬营押运,送回梁山!” “得令!” 武松出列道:“天王,粮仓盘点完毕,有细粮1万石,粗粮10万石。” “济州好歹也是州城,人口数十万,存粮这么少?” “仓廪吏说,前几日有粮商过来拉走了十余万石粮食。怕也是被倒卖了。” “这些硕鼠,他们是在偷我的粮!”晁盖愤愤不平。 “立刻由虎贲营押运,送回梁山。” “得令!” 阮小七出列道:“天王,士卒进城纪律尚可约束!” “可有作奸犯科的?” “有趁夜劫掠的,有伺机复仇的,有仗势欺人的。” “都处理了吗?” “已经处理了。” “任何军队都不可能没有害群之马,但要露头就打。我们是义军,不是匪军。” “得令!” 陈威出列道:“天王,在州学里关押夫子十名,学子一百余,未曾走脱一人。” “夫子留下,学子全部蒙上眼睛,转运回梁山。” “得令!” 现在梁山人口越来越多,文化水平也该提升一下了。武松、刘唐、陈威、阮氏三雄、郁保四、杜千、宋万这些人基本跟文盲差不多,对以后发展不利。 吴用倒是教师出身,但他事务越来越忙,哪有时间给别人启蒙。 抓些学子上山,给将领和士卒们启蒙是长远大计。 老夫子思想固化,没有培养的价值。年轻未曾中举的学子还有扭转思维的可能。 慢慢调,慢慢教吧。反正自己可以随时观察他们的亲和度,不怕有人使坏。 至于百姓的非议?晁盖不会为了虚名,而放弃真正的利益。 刘唐出列道:“天王,昨夜检抄城中豪绅罪大恶极者八人,共搜出铜钱十五万贯,粮食五万石。” 晁盖和公孙胜对望一眼,跟他们预估的差不多。公孙胜这些天在州城潜伏,搜集了不少为富不仁的豪绅资料,为这次抄家提供了咨询。在不扰百姓的情况下搜刮财富,就得向这种巨富又风评恶劣的人下手。 “天王,要取信于民,这些钱财正好用上。” 公孙胜建议道。 晁盖点头同意,粮食有价无市,必须全部送回梁山。但可以拿出一部分钱来收买民心。 “传令,通知全城百姓,今日午时,我将在菜市口公审董昌言及恶劣豪绅。欢迎众人来看。” 既然晁盖举义时说要为民请命,捉拿董昌言,就要说到做到。 众将领命之后纷纷离去,各自行动。 公孙胜满意的看着晁盖,感觉自己真实慧眼识珠,想不到短短一个多月,晁盖就能通过谋划攻破州府。 这天生就是块造反的料子啊。但如今天时未至,还是要劝劝天王收敛些锋芒。 “天王,如今您攻破州城,可谓是四海扬名。但这里毕竟是四战之地,周围官军密布。我看天王对钱财、粮草的布置,似乎也是有回梁山之意,不如顺水推舟,得了好处之后尽快回梁山苦修内功,韬光养晦,以待天时!” “我正有此意。先生有何教我?” “天王胸怀大志,梁山只是蛰伏之地,迟早还要返回济州。所以,我们可以离开,但一定要留下钉子。我有三策: 第一免除两年税金。董昌言横征暴敛,前两次还用募捐来遮羞,第三次已经等同于明抢了。百姓苦不堪言。既然州城在我们控制之下,不如以官府名义宣布,用募捐之款抵顶两年赋税,此后两年将不再征缴税金。此举可获得市井小民和商贾的好感。” “可。这前后四十万贯毕竟被我得了,就当是提前收取了吧。” 晁盖点头赞同。 “第二,免除两年夏秋之粮。我们若返回梁山,夏秋公粮反正也落不到我们手中,不如宣布免除两年。此举可获得地主富户,还有广大农户的好感。” “可!免除两年粮税,百姓多少还能留点余粮。” “第三,免除两年劳役。官府两次征讨梁山,前后被我义军俘虏四千青壮,三都衙役和团练营可谓全军覆没。官府若想维持秩序,必然需要恢复三都衙役和团练营规模。但如此便需要继续征调青壮服劳役。到那时,矛盾将更加尖锐。” “可!有此三策,若官府后续强制收取赋税、征调劳役,不但百姓会不满,也为我们梁山介入提供了大义!一旦时机成熟,我们再高举义旗,济州城仍然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晁盖不断颔首认同。 公孙胜也颇为满意,谋臣最怕主公自以为是,独断专行。晁盖看似是粗鲁武夫,但内心清醒,能听取意见。这才是自己心中明主的模样啊。 不久,日到中天。 七月底的天气仍然炎热,但再热的天气也挡不住看热闹的人。巳时开始,菜市口的高台下便开始聚集了大量的百姓。 刘唐和郁保四带背嵬营士兵护卫高台,维持秩序。 “哇,快看那个巨人,如此雄壮,怪不得官府打不过义军。” “咦,那个红头发的好丑,就像是梦中的恶鬼。” “哈,那些义军士卒也都很精锐,穿着皮甲,看着比官军还威风。” 台下百姓议论纷纷。 不久,晁盖和公孙胜联袂而来,登台入座。 “那个雄壮的汉子就是晁盖?不都说他是身高过丈,腰大十围,单手托石塔,胳膊能跑马的大胖子吗?这看起来却很修长矫健啊。” “官府还说他满脸麻子呢,你看人家英气勃勃,神采奕奕的。” “那个仙风道骨的道人是谁?” “可能是传说中梁山头子吴用吧。” “吴用不是白衣书生吗?怎么变成了道士?” “书生就不能当道士吗?道士就不能穿白衣吗?真是没见识。”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位道长是人称入云龙的公孙胜?” 晁盖在台上坐定,悄悄打开了精神“天眼”扫描了一下,发现台下看热闹的人群头顶,六成是蓝色,三成是黄色,一成是绿色。 晁盖关闭“天眼”心中满意,这说明百姓对晁盖和梁山义军的感官还不差。 “带人犯!” 午时已到,以董昌言为首的九人被压上高台。九人穿着白色囚衣,双手反绑,嘴里塞着麻桃,颈脖间插着斩標。 九人一字排开,面向台下百姓,跪成一排。九个刀斧手在他们身后站定。 董昌言不停的扭动,后悔不跌,他昨夜没有勇气自杀,今日竟要如此不体面的被贼寇斩首。这在大宋百年未有,自己说不定还会被史书记上一笔,斯文扫地。 “饶命......”这个念头不断流转,但是口不能言,挣扎无用。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发绝望。 董昌言胆小懦弱,贪婪无度,对百姓却又麻木不仁,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的下场只能说咎由自取。 晁盖对他并不同情。 台下百姓看到跪着的董昌言,还有他那些帮凶豪绅,纷纷拿着臭鸡蛋、石块、烂菜叶砸向他们。 “你们这些刮民贼,也有今天!” “还好有老天开眼,降下天王老爷,让这些家伙遭了报应。” “还我家女儿命来,她才十四岁!” 百姓群情激奋,晁盖一挥手,公孙胜站起,拿起一卷文书,开始宣读这九人欺压百姓、冤假错案、草菅人命、巧取豪夺、强制摊派的种种罪行。 每念一件,台下百姓骂声叠加一次。台上九犯脸色苍白一分。 整整念了两刻钟,台上九人的罪行才念完。 晁盖打开“天眼”扫描了一下 民心:蓝色五成、黄色四成、绿色一成。 看来百姓对贪官污吏、豪强劣绅的愤怒转化了一部分对晁盖的感激。 公孙胜退后,晁盖上前,高声道:“本人晁盖,原本是郓城县东溪村的保正,家境殷实,衣食无忧。 但官府恶政,让我身边许多百姓流离失所,贫困交加。于是我私放秋粮,救济百姓,官府对我通缉,我不得已,举起义旗。 我晁盖一生最重公正、信义。 我见过太多人努力耕田,却依旧饥肠辘辘;我见过太多人辛苦攒钱,却仍然家徒四壁;我见过太多人老实本分,却胆小受气。 没人为他们讨回公道,那我晁盖为他们主持正义; 没人为他们呐喊叫屈,那我晁盖带他们扬眉吐气。 因为我相信,天地有正气,我要铁肩担道义! 今日,我能站在这里,就证明了我为民请命,替天行道,乃是天意! 天意要让我为大家带来福利。” 口说无凭,还是要有实利。晁盖一挥手,有军兵将一箱箱铜钱抬上高台。 “哗啦!” 晁盖抬脚把十个箱子踹翻,里面黄橙橙的铜钱洒满一地。明晃晃的钱让台下百姓轰动,不断前涌冲击着士兵组成的防线。 “这些钱财,是从府衙和豪绅家中搜出的民脂民膏。他们强取豪夺,将大量钱财送给蔡京老贼,谋取官运亨通,自己也趁机敛财无数。蔡京老贼我无能为力,但这里的钱财,我要还给百姓。” 晁盖话音刚落,台下顿时欢呼声响成一片。见过官府向百姓收钱的,从来没见过给百姓发钱的。 民心:蓝色四成,黄色四成,绿色两成。 刚搜刮的十五万贯里,拿出五万贯就能铺满一地。这些钱会让自己“为民请命,替天行道”的旗号变得更加正义。 至于其他的钱?当然是被蔡京老贼拿走了!我晁盖与他誓不两立! 晁盖继续再接再厉,把免除两年财税、两年夏秋粮税、两年劳役的决定说了出来,还拿出一大叠盖有官府大印的文书出来。再次让台下百姓欢呼雀跃。 周围不断有百姓涌来,这种发钱又免税的情况,简直百年难得一见。自己有幸见证,以后都是吹嘘的本钱。何况他们还真的获得了好处。 民心:蓝色两成,黄色五成,绿色三成。 宣布完毕。晁盖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董昌言,对台下说道:“我们的董知府说,他想做个好人。 于是我用他的大印下达了免赋、免税、免劳役的公文。为他完成了做好人的愿望。 但他想重新做人,则需百姓决定。现在,大家告诉我,该不该给董知府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如果说,晁盖没有分钱、免赋税劳役,这些百姓可能还会怯弱不敢言杀害官员。但是现在,他们得了好处,若是晁盖放了府尹,府尹随时可以拨乱反正,将所有的好处再收回去。 只有杀了他,才能把好处做实,即便将来新的府尹就任,根基不稳的情况下,也难以推翻前任的官印文书。 董昌言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脸色煞白,彻底绝望了。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台下百姓的呼喊声响成一片。 “民意难违,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这辈子虽然没了机会,但是至少以他之名发布了善政,做了善行,积累了一些阴德,希望下辈子做个好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