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读武侠,特别喜欢主角掉落山崖,捡到神功秘籍,修炼十载,出山无敌。 长大之后学会质疑,山崖下是否有神功秘籍暂且不提,独自修炼真能成为高手? 再看满街的所谓大师,突然明白,无论知识还是武艺,都不能闭门造车,需要与人交流,碰撞,实践,才会真正化为实战和个人能力。 否则只能沦为一边神功接化发,一边大意没有闪。 刘慧娘就是只有理论没有实践,只在军中不识军心。碰上吴用这样心思敏捷,经验丰富的,失败不可避免。 独龙镇守卫战,共获得俘虏两千余,步兵皮甲和铁甲八百套,硬弓五百张,羽箭数万支。禁军硬弩一百张,铁矢一万根。另有骡子、劣马、毛驴五百匹,粮食一千五百石。 有了这些俘虏,独龙镇的基础建设不缺人力了。禁军硬弩一部分交给兵器坊汤隆去仿造,又能大大增强梁山实力。 经此一战,独龙镇三庄精神振奋,越发团结。这些百姓为了保卫自己现有生活而爆发出来的热情,让吴用也不禁感叹,若不是当时天王采用分化拉拢之策,让祝朝奉一家民心尽失,梁山想要占据此地,恐怕也会像刘广这样,付出巨大代价。 民心啊,民心。平时看不见摸不着,关键时间,却能卷起一股无法阻挡的洪流。 十一月初十,清晨 理应抵达独龙岗下的董平仍在和林冲纠缠。短短两天的路程,如今才走了不到一半。 “可恶,可恶啊!林冲这个家伙,若是真英雄,就来和我决一死战!” 董平谩骂不休。 豹韬营的骑兵始终与东平府官军保持在一箭之地,不足两百人骑兵,加上战马没有铁甲具装,林冲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和对方的三千大军对冲,而是不停的骚扰挑逗。 豹韬营的步兵们则保持在一里地之外,不远不近的跟着,官军若是反击,他们就后退拉开距离,像是有耐心的狼群在追赶猎物一般。 官军在这种被监视的情况下,只能打起十二分的警戒行军,速度慢的吓人。为了不被偷袭,每晚不到日落就要开始扎营。 只要夜间扎营,豹韬营的步兵就会每隔一个时辰去试探性进攻、或者敲锣打鼓一番。 这三天来,东平府禁军真是吃不好,睡不好,身体疲惫,胆战心惊。 今日清晨依旧如此,豹韬骑虽然配备弓箭,但在射程上不及官军的步弓,更不及硬弩,稍微试探一下,发现没有机会后,便不再轻易上前交战。 “将军,梁山骑兵徘徊两侧,我军一切行进皆在他们监视之下,必定造成军心不稳。更是拖延了我军行进速度,恐怕梁山人马是想拖延时间,以作防备!” 副将提醒道。 董平骑在马上,看着两侧忽远忽近,如同窥探自己破绽随时扑上来咬一口的饿狼,如鲠在喉。 叹气道:“匪徒心思我岂能不知,但林冲狡诈又能如何?” 说完扭头看向身侧的副将。他还有信心等抵挡住林冲一百回合,可顶不住吕方、郭盛再来夹击啊。但凡自己的副将武力再高点,替自己分担点压力就好了。 “将军,我有一计,或可解围。” 副将建议道。 “计将安出?” 董平也是被林冲骚扰的烦不胜烦,听说有好的办法,急忙求教。 “将军,再向前十里,即可绕过东平湖,有一处丛山峻岭之地,名为银山。银山之中,有一银山村,银山村东西通透,北面是层叠的银山,南面是高耸的腊山,地势险要。” “为什么叫银山?是因为有银矿吗?” “没有,因为山中有洁白如银的石灰岩,所以村民称之为银山。将军,现在不是关注银子的时候啦。” “抱歉,你继续说。” “我们可以假装要在银山村中午休息,诱骗林冲兵马来攻。那里地势狭窄,极易埋伏,只要提前在山体两侧埋伏,等林冲兵马过来偷袭,正好将他们一网成擒!” “好计策!” 董平和副将之所以不担心林冲他们提前去前面埋伏,就是因为双方距离不远,一眼望去,那豹韬营骑兵和一里地之外的步兵仍像狗皮膏药一样粘在后面。 “哼,一旦进山,我会让后队放慢速度,给你埋伏布防的时间。等林冲兵马进入,就弩箭齐发,让贼寇尝尝我大宋强弓硬弩的厉害!” 董平早就想利用自己的兵器优势给林冲来一个碾压了。但林冲出身禁军,自然知道禁军武器装备先进,一直不给董平施展的机会。 “走快点,走快点,你们这些懒散的家伙!” 董平似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已经等不及要看林冲出丑的模样,对着军兵大声吆喝斥责,让官军加快速度,尽量赶在中午前进入银山。 “林冲任你奸猾似鬼,也要喝我风流双枪将的洗脚水!” 董平想到得意处,不禁哈哈大笑。 一箭之地外,看到董平无缘无故的大笑起来,林冲冷静的皱起了眉头,分析了一圈细节,没有发现纰漏,不解道:“他为什么这么开心?” “或许是猜到即将与我军战斗,所以喜不自胜吧。” 吕方也只想到这么一个解释。 果然,日到中天,东平府大军在董平催促下,终于赶到了银山地界。董平却一反常态,变得体恤下属起来,放缓了进山的速度。 “这个董平在搞什么?快进山啊!” 吕方看的着急,嘴巴一直碎碎念。 郭盛率领步兵也赶了上来,就这么在一里地外,看着东平府官军如同蜗牛一般在山口磨磨蹭蹭。 “你倒是进去啊,如此不干脆,还叫什么风流万户侯!” 吕方都恨不得过去替代董平指挥。 “不急,看他们能耍什么花样!” 林冲冷静依旧,吩咐众人检查武备,吃些干粮,随时准备战斗。 过了半个时辰,东平府大军终于全部进入山中。 “追击!决胜之时,就在今日!”林冲整备装甲,飞身上马,准备战斗。 “来吧,复仇之时,就在今日!”董平见官军已在两侧埋伏好,也在村中召集骑兵,准备趁林冲被攻击时,正面冲垮他们。 “敌袭,敌袭!” 四面喊声大起。 袭击好啊,让林冲尝尝被偷袭的痛苦! “敌袭,敌袭!” 喊声越来越近,不对啊,喊敌袭的不应该是林冲的部队吗?怎么我的手下都在这么喊。 “将军,不好啦,银山村西侧大路冲来梁山大军,山顶还埋伏着更多敌兵,我们被包围啦!” 副将惊慌失措的跑过来禀报。 不需要他说,董平也看到了。一群群梁山士兵翻过山头,向埋伏在半山腰的官兵投掷石块、羽箭,西面村口一面三丈高的“替天行道”杏黄大旗势不可挡的涌来。 “虎贲营武松在此,官军快快投降!” “背嵬营刘唐在此,官军跪地免死!” “金刚营鲁达在此,官军缴枪不杀!” “苍狼营杨志在此,官军放弃抵抗!” 三面杀声大起,将因为埋伏而分散的官军如同赶鸭子一般驱赶成一团。 “我中计也!” 董平这才醒悟过来,林冲一直慢悠悠的拖延自己的行军,就是在等待晁盖来援。 林冲有这么多好队友,我的那些猪队友在哪里? 董平愤恨不已,景阳镇的四千官军呢?济州城的三千团练营呢?云天彪的一万两千禁军精锐呢? 公文上吹的多么兵强马壮,人数众多。怎么一到关键时刻都不见了踪影,董平深刻体会到了世间的孤独与险恶。 这种手段,恰如当年潘美对杨业,韩琦对任福,种谔对徐禧 没人会来救自己啦。 “突围,突围!” 董平见大势已去,顾不上普通兵卒,只好带着副将,和一群心腹骑兵,准备从东路突围。 西路有晁盖堵口,他没有丝毫信心突围。只能再回头会一会自己的老朋友林冲了。 一出山口就碰上了整齐列队的豹韬营。 豹韬营骑兵编制,以十二人为一什,什长背后一根护背旗,十二名骑兵,按照4*3的方阵模式,整齐排列。什长骑马处在侧前方。 五个小方阵,列成一排,为一都,正好将山口堵住。 三都骑兵分成三层,分别由林冲、吕方、郭盛率领。 面对溃逃的残兵败将,最好的应对就是给他们迎头痛击,让他们明白,此路不通! “抬枪!冲锋!” 赛仁贵郭盛背插豹子曳尾旗,一马当先,率领第一都六十个骑兵,如同一堵墙一样冲了过去。 六十名豹韬骑正面宽度只有区区五十步。可强劲的冲击力扎入了官军溃兵之中,顿时将溃兵出逃的势头遏阻。 郭盛面前根本没有一合之敌,凡是与他们正面相遇的,纷纷被挑落下马。第一都骑兵紧随其后,左手持盾,右手端枪,第一波冲刺之后,弃枪,抽出腰刀继续砍杀。 董平正面迎上郭盛,两人一个对碰,不分胜负。郭盛也不停留,继续向前冲杀。 “混账,无名之辈也敢看不起我吗?” 董平还没等减速拨转马头再战,便被副将劝阻,道:“逃亡大事,不可停留!” 董平看了看身边只剩下一半的随从,按下怒气,继续前冲,结果看到小温侯吕方率领第二波骑兵,又冲了过来。 “当啷!” 吕方的方天画戟和董平的双枪碰撞,双方也是谁也没有奈何。吕方仍不停留,继续向前冲。 董平身边只剩下稀稀拉拉十几人,顾不上多想,继续前冲。只见林冲率领第三波骑兵,又冲了过来。 “沧浪!” 林冲与董平双枪交错,拨转马头,再战董平。 “林冲,今日你我再分个雌雄!” 董平怒气上涌,明明大家都是武将,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面对面的打一场,非要用这些阴谋诡计呢! 我不服,你胜之不武啊! “将军,快走!” 副将急的大喊,此时董平身边跟随的人员被三波骑兵冲刷,只剩下聊聊数骑,不赶紧突围,更待何时啊! 董平急切之间与林冲斗了十余回合不分胜负,举目再看,前方路口已经被层层叠叠的豹韬营步兵堵住,盾牌如墙,长枪如林,哪里还有一点逃出的希望。 刚才发声的副将强行冲阵,已经被长枪戳翻,捆绑了起来。 董平悚然一惊,情况已经糟糕到这种程度了吗? 军兵溃败,可以说是敌军狡猾设伏。若是我再斗将失败,那不就显得我个人无能吗? 我若败,东平府广大怀春少女会怎么看?程小姐会怎么想? 我英勇双枪将,风流万户侯,败不得呀! 董平充满了偶像包袱。 想到此处,董平舍弃林冲,拨转马头,向银山村内跑去,希望那里混乱局势,可以让自己浑水摸鱼逃出生天。 “吕方、郭盛紧守路口,其余骑兵随我追!” 林冲岂能放掉这条大鱼,在后面紧紧追赶。 董平一路逆行,看到路边到处是跪地请降官兵。官兵看到董平冲来,还以为是解救他们的,刚喊了一声:“将军高义,来......” 结果发现董平毫不停留,继续逃窜,后面林冲紧紧追赶。 “你们刚才想说什么?” 负责看押他们的梁山义军瞥了一眼那个喊叫的官军问道。 “小,小人喊,将军高义,来投降吧,这里义军说话好听,还不打人,我超喜欢这里。” 喊叫的官军急忙辩解道。 “此战休矣!” 董平一路骑行,一路看到的都是投降的败兵,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天平军完蛋了。 “董平,可认得我郁保四么?” 正想间,之间路中间一个丈高巨人,手持双刃巨斧拦住了去路。 郁保四出身东平府的天平军,原为军中持旗手。董平对这个身高过丈的巨人自然是有所耳闻。听说他因为殴打同僚已经潜逃,不成想在这里遇到。 “拦我者死!” 董平可不会因为是曾经的同僚客气,马速再催,手中双枪直刺。 “呔!” 一丈高的郁保四战前早就憋着一口气,他要让那些看不起他,说他是酒囊饭袋的天平军看看,我郁保四是何等英雄。 爹娘给俺这幅巨人的身躯,就是让俺做大事滴! 郁保四身穿三层铁甲,举起双刃巨斧,硬撼董平,在被战马顶飞的瞬间,一斧劈在马头。 董平战马瞬死,一头栽下地来,连滚几个跟头。郁保四被撞飞三米远,摔的比他还狠。 “不要命的混蛋!” 董平被摔的差点喘不上气,恢复呼吸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大骂这个拦住自己的蠢货。 “这么骂我的兄弟,洒家可不能当做没有听到!” 鲁智深和焦挺出现在董平身侧,一禅杖下去,震飞董平双枪。焦挺空手上前,一个背摔将董平再次摔岔气,让军兵捆绑生擒。 郁保四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看着董平嘿嘿直笑,曾经不可一世的兵马都监,如今也不过像条死狗。 果然,当时跑去跟随天王举义,是自己做过最正确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