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山扩军备战之时,郓城驻扎的京东西路大军也迎来了朝廷公文。 “什么?” 众人听到云天彪被革职查办的消息,都很震惊,即便是被晁盖肆虐一回,也不过是损失一些钱粮,兵力并未遭受重大损失啊,怎么朝廷对待武将如此苛责? 更过分的是,同样丢人现眼的郓城县令徐槐却被嘉奖,还升任曹州知府! 同样的事情,文、武差距如此之大,让风会、傅玉、云龙等将领愤愤不平。 宋仁也是兔死狐悲,看似他职位提升了半格,掌管西路一万两千兵马。但兵马总管云天彪都被如此轻描淡写的拿下,当了替罪羊,将来再有变故,他又能强到哪里去? 武将,呵,一家犬尔。 云天彪倒是表情淡然,他早就想到如此,自己丢失了那么多钱粮,上面迟早要追责。而且,自己在晁盖手中败的如此狼狈,哪儿还有颜面继续在这里呆着,自从被晁盖挟持事件发生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官兵们面前露过面了。 回家也好,回到风云庄中当个闲云野鹤,坐看天下风云变幻,似乎也不错。只是可惜了儿子云龙,自己被免了兵马总管之位,儿子云龙也没有建立足够功勋,无法授予实职,难以再在军中立足。 一同归去吧! 云天彪没有过多感叹,在接到公文的第二天,就带着儿子一起回到了风云庄,闭门不出,等待官府调查。 而此时,徐槐却乐开了怀。 “哼哼,我徐虎林略施小计,便将晁盖击退,合该让我官升一级!” “只是这其中实情万一被人揭露出来?” “怕什么?我堂堂两榜进士的话还不够真实吗?谁敢质疑,分明就是暗通晁盖的逆党!” “想不到我徐槐也有出人头地的一天,都亏官家圣人临朝,才有如此造化啊!” “更重要的还是我徐虎林的聪明才智,英勇事迹让人折服!” 一番心理建设之后,徐槐心安理得的按照公文准备前往曹州上任,临走之前一番搜刮自不必提,这也是惯例嘛。引得郓城县众人一阵暗骂。 郓城县外驻扎的一万两千禁军也是无精打采,远离家乡来这里剿匪,结果硬生生变成了来这里过冬!好不容打一仗,还是以那么惨烈的模样,一下把众人的精气神都打散了。 尤其是听说朝廷将云天彪革职,却把那个当众挨板子的知县升职时,官兵更是议论纷纷,怒气升腾。 “云将军这样的良将,一直待我们不错,结果却是这样的下场,实在是,唉!” “谁说不是呢,我跟随总管两年了,他待人虽然严厉,却不苛责。可惜了。”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将官。谁知道下次来的会是什么官儿,要是个不把咱们的命当命,用力消耗的,各位兄弟,自个儿留点神。” “宋仁都监不错,虽然怂了点,但怂点好啊,不会让咱们拼死去为他争荣华富贵。” “我可给众兄弟透个底,上次来的只是晁盖和身边几个小将。那梁山上可还是有许多大将。若是他们再次来攻,咱们顶得住么?大家都留点神。这湖面的冰,可快要融化了。” “咱们在这儿守着水塘,应天府的官老爷们在暖和的大屋里搂着美娇娘,真是没天理。” 郓城县令暂时空缺,让县尉赵能胆子更大了,不但大肆招揽人手,扩大自己的煤矿规模,还明目张胆的组建商队到东溪村贸易。 其他城内富户见状,也有样学样,各种车队络绎不绝。 最近梁山产的烈酒、宣纸、精盐、香皂、玻璃小镜非常畅销,他向东溪村运送货物之后,再购买产品销往南方各州县,获利颇丰。 才过正月十八,东溪村货栈便重新热闹了起来,南来北往的商客,络绎不绝,朱富嘴巴都乐开了花。 独龙岗方向,武大主持的商贸也是扩展顺利,商品向北越过汴河,行销顺畅河北诸地。一些东京汴梁城来的客商顺着五丈河路过东平湖时,被香皂和玻璃小镜所吸引,试着买些运回东京,立刻销售一空,利润翻了三倍。 巨大利润趋势下,一些披着陌生人马甲的豪商们蜂拥而来,武大狂喜之下,向梁山本寨加大订单量。 财叔在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也是大喜,照这个势头,今年三月份,梁山财政开支就能实现收支平衡,四月份开始就能实现顺差,产生盈余了。 哼哼,果然穿越者前辈们总结的八大赚钱神技名不虚传。 梁山,掌握核心科技,又有武力保驾护航,是时候扩大产业规模了。人力方面,考虑到一些保密问题,只能再转化一些俘虏,将一部分俘虏转化为产业工人了。 人力资源,无论在什么年代,都是宝贵的财富啊。 晁盖不禁将目光又瞄向了郓城县方向,那里可是还有一万两千多身强力壮的汉子们闲的无事可做呢。 在晁盖暗搓搓的准备对郓城驻扎的京东西路禁军下手的时候,东京城内蔡京和童贯也在商量着怎么对梁山出手。 “太师,汝宁郡都统制呼延灼,率领麾下精兵五千已经赶到京城外驻扎,您要见一见吗?” 童贯当年搞投机,力主推荐蔡京恢复相位。蔡京也投桃报李,举荐他担任西北监军,领枢密院事。 两人一文一武把持朝政,很多人事命令,都是一言而决。事后给正在修仙的徽宗汇报一下即可。 “招他来见。” 蔡京也给童贯一个面子,看看童贯举荐的良将成色如何。 不久,早已等在门外的呼延灼昂首挺胸,跨步而入。只见呼延灼戴着冲天铁头盔,穿着七星打钉皂罗袍,乌油对嵌铠甲,腰悬两条水磨八棱钢鞭,左手的重十二斤,右手的重十三斤,恰似开国名将似呼延赞。 结果,刚跨入太师府一步,一个府干就伸手将其拦住,道:“无礼的东西,你可知道这是哪里?竟敢腰悬凶器进入,还不摘下!” 呼延灼刚刚升起的昂扬斗志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顿时呆立当场。 “你也是个将校,为何如此不晓事!当年那林冲带刀进入白虎堂,落得一个刺配沧州的下场。我家太师比那高俅高贵何止百倍,你焉敢带兵器入院?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可不服?” 府干用鼻孔对着呼延灼说道。 “下官不敢!” 呼延灼暗叹一声,弯下腰去,乖乖将双鞭交出,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这才跟着太师府仆役继续前行,穿过七八个走廊,这才到了蔡京的书房门前。 “小将汝宁郡都统制呼延灼,拜见太师、枢相!” 说着双膝下跪,给两人磕了两个头。 呼延灼身高八尺五寸,声音粗狂洪亮,一看就是个强大的武将,行礼也很标准。 “起来吧。果然是个仪表堂堂的良将。赐座。” 蔡京见呼延灼模样,不禁抚须点头。 “小将不敢,太师、枢相面前,哪有小将位置。” 呼延灼连忙谦虚拱手。 “让你坐便坐,非是敬你,乃是敬你祖先呼延赞公。” 蔡京面色一沉说道。 呼延灼脸色又是一僵,忙拱手之后,坐在下首,挺直脊背,只敢挨半个屁股。 蔡京看呼延灼相貌非凡,而且乖巧懂事,又点了点头,道:“调你前来,乃是因为济州梁山泊中出现一伙为非作歹的水贼,其头目叫晁盖,多次打家劫舍,伤害无辜村民,攻破城池,劫掠府库。实在罪大恶极。你可有信心统领京东西路和京东东路兵马,将这伙儿贼人彻底剿灭?” 呼延灼闻言大喜,他如今只是一个州郡的都统制,比起一州的兵马都监就是多了点自主权,头上没有知府压制罢了。如今竟然要统领京东两路兵马,那么他的职位定然需要更进一步! “小将必不负太师、枢相所托,将梁山贼寇斩尽杀绝,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别看呼延灼看起来满脸大胡子,其实今年才三十二岁。在三十三岁关胜、三十五岁的卢俊义面前,呼延灼都是喊兄长的。 之所以后世都把他当成一个老人来看待,还是《说岳》的锅,岳飞成年抗金,找来呼延灼鞭打金兀术的时候,是个八十岁老将形象。前后相差不到二十年,所以连带着把《水浒》中的呼延灼也当成了老将看待。 你能想象一个六十岁老将对着宋江自称“小将”,一口一个“哥哥”喊着,有多违和么? 但他在蔡京这个七十岁老人面前一口一个小将倒也应景。 蔡京和童贯见状点了点头,挥手让呼延灼退下。准备找机会向官家赵佶请命。任命一个统领两路兵马的高级将官,还得官家点头才行,这方面逾越不得。 但蔡京和童贯左等右等,就是找不到觐见的机会。 原来,最近赵佶正在忙着做三件大事。 一是筹备在全国建设神宵万寿宫,二是在全国开展佛改事宜,三是准备接待高丽使节。 前两件事,干系着他得道成仙,最是重要,由新任金门羽客林灵素全面负责,一应经费优先供应。 第三件事,关系着赵佶心中一股怨气。 原来,年前佛道斗法大会,仙师一页书战胜辽国六十五名高僧,让整个东京城内的百姓非常振奋,大涨民心士气。可谁想,辽国报仇不隔夜,正月初五就在边境布置大军,逼迫徽宗交出佛宝,否则就开战! 徽宗倍感屈辱,佛宝刚在手里还没暖热,辽国竟然如此仗势欺人!但满朝文武都劝陛下息怒,不可与辽国交恶。童贯也说,如今对西夏攻势正紧,不可两面开战。 于是,万般无奈之下,佛宝被辽国使者带走。悄悄带走也就算了,辽国使者还要大肆宣传,以挽回在佛道斗法大会上丢掉的颜面。 辽国的颜面有了,大宋的脸却丢了。 东京城内刚刚升腾起来的民族自信一下子又被冷水浇灭。 即便徽宗这个清心寡欲,立志修仙的人也怒不可遏。恰好此时有一个从辽国逃回来的汉民,名叫赵良嗣,给徽宗带来了一个让他振奋的消息:辽国背后有女真人崛起,建立金国,去年在黄龙府一战击溃辽国七十万大军,辽国各地闻金人而惊惧,更是传出了“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言论。 徽宗大喜。 觉得自己报仇的机会来了,他想要联络金人,一起给辽国找麻烦。但是金人在辽国后方,即便从海上过去,也被高丽所阻挡。 所以聪明的徽宗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他先是在正月让人赏赐给高丽一套宫廷雅乐集《大晟雅乐》,这书其实没什么特殊的,文人宫廷的消遣之作罢了。在徽宗心目中,国与国之间就要讲情义,谈一谈文化,赏一些书籍,赐一套宫廷雅乐,再加上必要的经济物质诱惑,就足以让藩邦俯首帖耳。 而高丽作为藩属国收到宗主国的赏赐,自然要派遣使者前来对徽宗皇帝的善举表达“谢赐”。 徽宗便决定利用这个机会来联络金人。 政和六年二月初五。 高丽使者李资谅作为高丽睿宗大王的代表,来到了大宋东京汴梁。 无论来几次,李资谅都被大宋的繁华所震撼。 “我的前世,当为宋人。一到这里,我就闻到了一股香甜的气息。” 李资谅出身于勋旧豪族仁川李氏。这个家族在唐朝时是新罗王国的遣唐使,李姓即由唐皇所赐。几个世纪以来,家族内外交、政务人材层出不穷,他的哥哥李资谦乃是如今高丽权势熏天的权臣,被称为高丽小蔡京。 李资谅在高丽身居刑部侍郎,在政务上却并没有什么突出的才干,唯其一点殊为难得:此人精通汉学,汉语流利,一张嘴口吐莲花,又擅长奉迎上意,尤其是在诗词歌赋、音乐绘画、体育健身方面,有些长材。 李资谅在梁门外安州巷同文馆休息一晚,第二天,便接到了宫内太监传旨,官家要亲自设宴款待。 “外臣李资谅,谢主隆恩!” 李资谅沐浴更衣,配好熏香花囊,这才庄重的前来宫廷赴宴。 让他大吃一惊的是,大宋天子竟然用“鹿鸣宴”来招待他! “在下何德何能啊!” 李资谅是懂汉学的,所谓的“鹿鸣宴”,就是因为宴礼上演奏升堂乐《诗经·鹿鸣》而得名。 从唐朝开始,就是三年一次的科举殿试之后,两榜进士、状元设宴团拜的盛典。 徽宗为了表示对他的重视,竟然用《鹿鸣宴》来招待他。另有文武重臣从旁作陪。 我李资谅只不过藩属国的一个区区“谢恩使”,竟有机会享用大宋皇帝钦赐的鹿鸣宴! 实在诚惶诚恐! 幸好,李资谅也不是浪得虚名,一口流利的河南话,各种吹捧谄媚之词,把宋徽宗哄得眉开眼笑。更是把高丽口头禅式的“思密达”改成有大宋特色的“中不中”,引起众文武的阵阵好感。 “高丽使者如此有趣,且文采出众,不如赋诗一首,展现此宴会盛景吧!” 徽宗一时心血来潮,想让这个高丽的文化人写写宋诗“和之”。 恰如美稀宗点名让尹桑唱《美国派》一般。 李资谅不以为耻,而是当成荣耀。先是给大家来了一段“花郎道”踢击舞蹈。然后作了一首诗: 鹿鸣嘉宴会贤良,仙乐洋洋出洞房。 天上赐花头上艳,盘中宣橘袖中香。 黄河再报千年瑞,绿醑轻浮万寿觞。 今日陪臣参盛际,愿歌天保永无忘。” “好!” “妙!” “真是千古流传的好诗啊!” 虽然字里行间透着卖拙邀宠的谄媚之气。徽宗和满朝文臣却大加称赏。 弄的李资谅本人都颇感诧异,自己的文化修养已经高到连大宋最顶尖的一批人都佩服的程度了吗? 一番鹿鸣宴可谓是宾主尽欢,李资谅感受到了宗主国的情谊,赵佶也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宴会之后悄悄将李资谅留下密谈,说道:“闻汝国与女真接壤,后岁来朝,可招谕数人偕来。” 李资谅顿时目瞪口呆,原来宗主如此厚待,过分热情,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我该怎么回答? 李资谅就算再蠢,再仰慕大宋文化,也不敢在这个问题上答应啊。 原来,仅仅十年前,自以为强大的高丽,集结17万军队,跨过鸭绿江,准备占领辽东地区,结果与尚未建国的女真交手后一触即溃,约7万人被击杀和俘虏,不仅辽东土地一寸未得,连自己的定州、宣德两个重镇都丢了。 现在女真完成统一,在完颜阿骨打的带领下建立大金国,实力比十年前强大数倍。高丽却因为那次战败,国内空虚不已。 现在不但辽国与金国是仇敌,高丽与金国也是仇敌啊! 这种情况下,高丽怎么敢让大宋与金国取得联系?万一两者联合,不但大辽完了,他们高丽也危险啊! “官家容禀,女真人面兽心,夷獠中最贪丑,不可通上国。” 李资谅委婉拒绝道。 “无妨,回国后,可试言之。” 徽宗倒是不怕,金国离我这么远,只要能给辽国找麻烦,就是好蛮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