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人现在越发精神。 从京城留守人员,到一县知县,再到一州知州,他只用了短短半年时间。让一众同僚羡慕嫉妒不已。 “此皆赖官家圣明,太师慧眼如炬,本人大无畏之精神。” 徐槐面对吹捧的同僚和帮闲,常常这么说。 也是这么做的。 具体做法就是实干!他一到曹州上任,便立刻率先响应官家号召,在曹州城内和下辖诸县征发劳役建设神霄万寿宫。并强力督促州县内所有的和尚蓄发修行。 任何反对搬走的百姓都是刁民; 任何反对的声音都是与朝廷作对; 任何不服王化的家伙都被徐槐强力镇压。 甚至为了保证施工进度,连春耕的时候,徐槐也没有放服劳役的百姓回家,反而为了赶工期,连一些十二岁的孩童、居家妇女也征召进来。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自正月初九玉皇大帝寿诞之日开工,到三月初三王母娘娘寿诞,短短五十二天,曹州的神霄万寿宫建设完毕。 此举被官家赞赏,还专门写了首诗唱和,并通过邸报通传全国以资嘉奖。 此举被称为曹州速度!徐槐被称为铁腕徐槐!一颗简在帝心的明日之星正在冉冉升起。 蔡京对徐槐也非常满意。 不只是因为建造神霄万寿宫的二十万贯州府库存有一半送到蔡府,更是因为万寿宫中还有一位靠前位置的仙家,乃是按照他蔡太师的模样刻画。蔡京派儿子蔡攸去现场看过,还真是跟蔡京有七分相似呢。 于是,蔡京下令,全国州郡建设神霄万寿宫的时候,都要去曹州学习,按照曹州的模式,刻画人物,不得有误! 应该说,机会留给有缘人。蔡攸跟徐槐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于是万寿宫中又多了一个跟蔡攸八分相似的雕塑。 “虎林兄果然是治世之能臣也!” 蔡攸对徐槐大加赞赏,回到京城后继续在勾栏瓦舍、酒场宴会吹捧。 如今,徐槐又被加授总管衔,文韬加上武略,简直就是能文能武的宰相之才啊! 众多当年看不起他的好友、逼他还钱的老乡、疏远他的同年、欺负他的衙役全部变成了他的拥簇。 “徐公当年在我们杭州可是神童呢!” “那还用你说,杭州城谁不知道,徐公十二岁成为童生,十五岁通过院试,成为秀才,神童之名传遍苏杭!” 当年看不起他的好友韦扬隐不断向世人宣传徐槐的美名。 “徐公为人至孝,为了在家孝敬老母,竟然故意二十五年不中举,只为能让母亲享受天伦之乐,如此至仁至义,我等不及也!” 逼他还钱的老乡李宗汤一顿尴吹,不了解实情的人信以为真,感动不已,纷纷称赞。 “梁山晁盖身高过丈,腰大十围,一顿要吃九颗人心。如此危险之地,徐公主动前去,大义凛然,斥责晁盖,虎威胆魄,我辈楷模啊!” 疏远他的同年一边吹捧,一边回忆,如果回到半年前,他会怎么选? “徐公一看就不是常人,我任森能跟随徐公,真是祖坟冒青烟啦!” “我颜树德才是八辈子积了德呢!” 任森、颜树德曾经把守城门的衙役,刁难勒索过入城考试的徐槐,这种小事他们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不成想,当年被刁难勒索的书生,竟然一年多就成为了这样的大人物,还找到他俩,问,愿不愿做自己的门生和心腹。 这种堪比天上掉金元宝的好事,他们两个当然不会犹豫,立刻从城防衙门跑到曹州任职。 徐槐也不小气,让他们两个担任团练正、副使。 原来的团练使哪儿去了?因为不满徐槐春耕征发百姓劳役,已经被以私通梁山的罪名抓到了牢狱中。 至于曹州为何跟两百里的梁山扯上关系,那就要问这个团练使自己了。说不清?那是因为打的还不够狠! 徐槐这一手杀鸡儆猴,让他顺利坐稳了曹州知州的位置,此后再做任何事都没了阻碍。 四十岁之前,徐槐一直都在闭门读书,很多人说他是书呆子。四十岁之后,守孝三年,让他脑海中的徐虎林越发清晰。不但能陪他聊天解闷,还能给他许多人生指点。 这次升迁经历,让他对徐虎林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为此,他连曾经欺负过他的任森、颜树德也一并提拔,留在身边重用。 当年吹过的牛,全都一一实现。积齐了颜树德、任森、韦扬隐、李宗汤四位心腹战将,谁还能够抵挡! 徐槐不禁自傲的想道。 四月十二 关胜、宣赞、郝思文率领三卫禁军到达曹州,一路上的景色却让关胜眉头紧皱。 关胜是浦东小县的巡检,也经常下乡巡逻。在山西,这个时候是春耕结束,芽苗生产的时节。但到了曹州却见到沿路的田地许多都是荒芜一片,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在地里拉着犁耙艰难的耕种。 “这个时节耕种,不怕欠收吗?” 关胜有些担忧的说道。 “谁知道呢,或许是山东地界本就如此吧。” 郝思文无所谓的说道。 “咱们一路行来,唯有此地如此。而且青壮们都哪里去了。” 关胜看到路边有一家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套着缰绳,吃力的拉着木犁。后面的老婆婆小心的扶着向前推动。不禁出言问道。 “啊,老爷在问我们话呢?” “禀老爷,我们家的孩子都被县令老爷征调走,去建设道观了。” 老人将沉重的木犁放下,躬身回答道。 “荒谬!春耕何等重要,岂能为了一些鬼神之物,如此作为!” 关胜多管闲事的毛病又犯了。如果不是因为他这种臭脾气,也不至于身为关家嫡脉,却落得个县城巡检的地步。 “关大哥,慎言。你或许不太关注邸报。这曹州乃是官家表扬的优异州郡,曹州知州徐大人,被称为铁腕徐虎林,那可是官家都赞赏有加的人物,更是我等此行的顶头上司。小心人多口杂啊。” 郝思文提醒道。 “关兄,咱们好不容易有个出人头地的机会,暂且忍一忍吧。” 宣赞也上前劝说。按照他以前的脾气,遇到不平事,从来不会忍耐,都是直来直去,实话实说。否则也不会得罪童贯那么狠了。 但这些年的打压,也让他学会了圆滑,这次领兵出征,固然有童贯的算计和危险。但同样也是他们兄弟扬名立万、出人头地的机会! 为了这个机会,有些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地方上的事情,他们身为武将不能管,也管不了! “唉” 关胜长叹一声,对耕种的老人拱手道:“多谢老丈解惑,耽误你们种田了,请回自家田地耕种吧。” 两位老人显然也不想跟官军有什么牵连,弯了一下腰,捡起木犁套在身上,边拉边道:“哪儿还有什么自家田地,都是给员外耕种的佃户。若是不赶紧种点什么,夏税交不起可能就被赶走了呐......” 关胜闻言一顿,眼睛微眯。 “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民生多艰啊!” 关胜跨马扬鞭,小跑着赶到队伍前部,高声道:“加快速度,天黑前抵达州城!” 郝思文见状和宣赞对望一眼,苦笑摇头。关大哥见不得人可怜,这是想眼不见为净呢。 大军一路急行,终于在天完全黑之前抵达了州城。 关胜、宣赞、郝思文去拜见徐槐,以文御武,也是大宋的老传统了,他们也没什么不满的,历来如此嘛。 “三位将军,快快入座!” 任森、颜树德出门接引三人入宴席。 “听闻关将军乃是关公之后?久仰久仰。” 任森恭维道。 “我的祖先乃是蜀汉的大将严颜,咱们祖先都是蜀汉英雄,该多亲多近啊。” 颜树德也出言巴结,他们不久前还是看城门的衙役,面对这种朝廷大将、名门之后,难免有些攀附心理。 以至于严颜姓严不姓颜都没搞清楚,就一通乱攀附。 宣赞和郝思文对此见怪不怪了。关胜这个家伙从来不会对外人自报家门说是关公后裔。但大家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定,这家伙一定是关公的嫡系后裔,实在太特么像了。 宣赞和郝思文只有羡慕的份,谁让他们没有叫得上名号的好祖先呢。总不能别人都说自己是张飞的后裔、马超的后裔、赵云的后裔,到自己这儿了,就变成吕布手下叛将郝萌的后裔吧? 一行人进入大厅,四十四岁的徐槐稳坐主位,两侧已经坐满了诸将。特意在最靠前的地方留了三个位置。 关胜也不客气,抱拳一礼,坐在最上首,关公后裔就是这么牛气。 宣赞也不客气,抱拳一礼,坐在关胜对面,敢硬顶童贯的当朝郡马,实至名归。 郝思文也不客气,抱拳一礼,坐在关胜的下首,只要自己脸皮厚,谁的白眼也不怵。 众将坐好之后,互相介绍。正是河北东路的诸位豪杰: 一人身长八尺,黑脸短须,一身金铠,身后立着一柄偃月大刀。 正是大名府主将大刀闻达。 一人身长七尺五寸,面白微须,一身黑甲,跨宝剑,背硬弓。 正是大名府副将托塔天王李成。 一人身长八尺,面圆耳大,唇阔口方,腮边一部落腮胡须,威风凛凛,相貌堂堂。左带一张弓,右悬一壶箭;手里横着一柄金蘸斧。 正是大名府副将急先锋索超。 一人七尺五寸上下,貌似潘安,头巾掩映茜红缨,狼腰猿臂体彪形。腰悬一个锦囊带。 正是东昌府兵马都监没羽箭张清。 一人身长七尺五六寸,燕颈虎须,双目有紫棱,开合闪闪如电。使两口雌雄剑,各长五尺余。 正是沧州府兵马都监雌雄剑邓宗弼。 一人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剑眉虎口,赤铜盔,锁子甲,背后竖着一杆丈八长枪。 正是东光府兵马都监玉面飞龙辛从忠。 众人叙谈见过,原来他们早一两日抵达曹州汇合,就等京城兵马到来了。 “怎不见呼延总管?” 宣赞好奇的问道。 这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坐在主位的徐槐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原来蔡京任命徐槐担任统领各路兵马的总统制官,呼延灼就坐了蜡。 为了安抚他,蔡京给了他一个兵马副总管的职务,实际上没什么用,只能管管自己和两个兄弟的兵马。 原本呼延灼和徐槐约好四月初一块抵达梁山周边。结果徐槐听说晁盖回山,半路缩回了曹州,理由是不可冒进。让呼延灼来曹州跟他汇合。 从汝宁郡走到半路的呼延灼又被放了风筝,暴脾气发作之下,扬言自己毫无畏惧,带领百胜将韩滔、天目将彭玘九千军兵先进抵达了济州驻防。 被落了面子的徐槐对呼延灼非常不满,众人也就默契的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一番接风洗尘之后,又醒酒一天。 第三天,各路禁军,加上曹州团练营,一共三万五千人马,浩浩荡荡的向东,赶往郓城县驻扎。 之所以赶往郓城县,一是因为这里距离梁山水泊更近。二是因为这儿是徐槐老爷发家之地,自带幸运加成。 四月十七日 官府大军进入郓城地界,众人也明显感觉出了这里和周边郡县的不同。 “这里的田地平整,作物发芽。百姓悠闲的除草、灌溉,一片欣欣向荣的模样。” 关胜暗自将这里和曹州对比,不禁感叹郓城百姓的生活平静。 “郓城不是聚集梁山最近么?怎么看起来不像是长期被劫掠的模样?” 宣赞也是不解。 “两位大哥,你们不听关于晁盖的评书的么?晁盖这家伙惯用收买民心的伎俩,到处宣扬两年不交租税、两年不服劳役的武装抗税令,这些被蛊惑的百姓不交租税、不服劳役,当然看起来悠闲了。” 郝思文给他们两个讲解道。 “两年不交租税。两年不服劳役?” “那他们不劫掠百姓,吃什么,喝什么?” 关胜和宣赞仍是不解。 “咱们官府啊。细细算下来,济州府、沂州府、泰安府、东平府,还有许多小县,都遭了梁山毒手。” 郝思文继续将自己听评书总结的情报说了出来。 “难怪!这梁山实力果然不容小觑。幸好那晁盖目光短浅,攻破城池不敢占据。否则我等面对的将是占据四座州府的巨寇了!” 宣赞不禁庆幸,天佑吾皇,梁山都是一群不通文墨的草头王,没有文人指点,本身又没什么见识,d只敢窝在水泊逞强,有城池也不敢占。 “目光短浅么?我倒不这么认为。” 关胜看着那些悠闲脸上带着笑意的百姓,微微有些触动。 太阳落山之前,众军抵达了郓城县。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徐大人荣归故地,县尉赵能携众佐吏,迎徐大人回城!” 县城外,一阵敲锣打鼓,数百百姓在城外拉开架势,挥舞红色小手绢,姿态摆足。赵能和一群富态的官吏迎接徐大人进城。 “一别数月,百姓还是如此热情啊。” 徐槐满脸笑意。 “这说明大人是真正的青天大老爷,得百姓爱戴。” 狗头师爷李宗汤溜须赞道。 “他们能得大人,正如阴雨得青天,孤儿得父母。” 主薄韦扬隐也拍马称赞道。 一阵忙碌,入城扎营,分配停当。晚上又是一番接风洗尘宴。 宴会尾声,众人也都已经喝的面红耳赤。徐槐道:“我观郓城百姓丰衣足食,心中甚慰。” “全赖之前大人经营有方。” 县尉赵能称赞道。 “正所谓,仓廪足而知礼节,该给他们带来更大的精神满足了。” “大人何意?” 赵能似乎有了不好的预感。 “从明日起,我将征发全县12岁以上百姓参加劳役,以最快速度在城内建成一座神宵万寿宫,以此来安抚民心,激励士气!” 徐槐满脸通红,慷慨激昂的说道。 “啊?可是,这建设的劳役和钱粮......” 赵能和一众官吏听了心里直骂娘,他们靠着跟梁山做生意发了大财,周边百姓也因为免去赋税劳役生活宽松了一点,刚看到一点光明的希望,怎么又来破坏?! “府库无钱粮也不是问题,我一路行来,见富户无数,大家为了官家仙福永享、寿与天齐,捐献一点钱粮财物,难道不应该么?” “可是......” “没有可是,凡不遵号令者,皆为私通梁山的叛逆!明日下令四方通传吧。” 徐槐又拿出了自己在曹州时英明果断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