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 这次水战失败影响很大。 此战,最受伤的,是呼延灼。 他带来的九千人马中,三千连环马、六千步军。一战丢了五千步军,两个亲如手足的兄弟也落入梁山之手。将是兵之胆,兵是将之威。没了五千兵力,呼延灼也没了跟徐槐硬顶的底气! 此战,最悲伤的,是祝家兄弟。 祝朝奉已经油尽灯枯的就只剩最后一点气,原本以为朝廷六万兵马征讨,梁山还能活? 结果梁山不但活下来了,还干净漂亮的干掉了官军唯一的船队。 “老二啊,我怕是活不到复仇那一天了。” 祝朝奉躺在病床上,拉着祝万年的手老泪纵横。这不能怪祝朝奉悲观,实在是这荒谬的现实让他没法接受啊。 “大哥,还有希望,我这就去找表叔,让他想办法。” 祝万年原本对表叔云天彪非常不满,觉得是他的撺掇,让祝家落得这么一个悲惨的下场。但既然云天彪也遭了罪,从一个堂堂兵马总管,落到只能靠着庄园豪强的身份重返战场,也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大家共同的敌人都是梁山晁盖,那就放下仇恨,联手吧。 此战,最憋屈的,是关胜、宣赞。 他们率领的是最精锐的京城禁军,三卫一万五千人马也是人数最多的一支。关胜还是众多将领中武艺最高的一位。 这么好的配置,不说围剿贼寇,到宋辽边境,都敢跟辽国军队碰一碰了。 结果就是各种憋屈,毫无用武之地。缩在郓城县看百姓受苦建设道观花了一个月。兴致勃勃的赶到水泊岸边,看了一场官军战船全军覆没的现场直播。据说打造新战船得几个月,甚至半年。 “嘭!” 关胜青龙偃月刀一记劈斩,将面前一块大青石斩成两块。 “唉” 这叹息,似乎从他来了山东地界就没停过。 此战,最开心的,是徐槐。 他根本就对打仗一窍不通。但自己前期吹牛吹的太厉害,搞的徽宗赵佶认为他是铁腕人物、太师蔡京认为他是不世出的帅才、好友蔡攸认为他是允文允武的全才、不明底细的官兵认为他是足不出户运筹帷幄的孔明 但我真的不是啊。 我对军队指过手、画过脚吗?没有吧。 我对部队排过兵、布过阵吗?没有吧。 我对将领胡乱指挥、肆意安排吗?没有吧。 我都这么小心翼翼,老实本分了,呼延灼还要跟我作对,那就别怪我略施小计了。 此战虽败,但对我而言,未尝不是福呢。 此战,最得意的,是曾家五虎。 这一战让他们兄弟看出了很多问题。 原来大宋的指挥官如此不通兵事、原来大宋的将军如此软弱、原来大宋全身铠甲的军兵只是样子货 呵呵呵 得赶紧给父亲写封信汇报一下呢。 “唉,史教师,你半夜还没休息啊。” 刚刚放飞信鸽的曾涂绕了一圈准备回营帐,突然看到营寨门口的史文恭,惊了一下,连忙笑着问道。 “没什么,漫漫长夜,无心睡眠,怕那梁山偷袭,巡一下夜。” 史文恭整理了一下背上的弓箭说道。 “哈哈哈,您多虑了,梁山一群贼寇而已,水中还有三分本事,到了岸上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教师早些休息去吧。” 曾涂哈哈笑着,送走史文恭之后,自己一路小跑到外面转了一圈。 回来之后脸色阴沉,啐了一口。妈的,刚才听见那一声弓响,果然不是错觉,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又害我死了一只信鸽! 胜利,可以掩盖许多矛盾。失败,问题也将集中爆发。 在徐槐还沉浸在自己蒙混过关,可以继续欺上瞒下的时候,各将心思各异,看似五万大军,却已经开始分崩离析。 五月十二。 一大早,祝万年就跑到云天彪的营地去拜访。 “表叔,这次您一定得帮我!” 祝万年一上来就噗通跪地。 “贤侄,快快请起。” 云天彪正在读《春秋》,见祝万年如此,连忙把书放下,双手托起侄儿。 “表叔!您曾是京东西路兵马总管,用兵如神,当能看出眼下局面。那徐槐根本就是个无能小人,靠他,我们祝家庄复不了仇;靠他,您风云庄出不了头。眼下唯有咱们自己想办法了。表叔,您得帮我!” 祝万年拒绝起身,又连磕了几个响头。 用兵如神?云天彪暗道,这个词自己当不起了。自从被晁盖击败那一刻,他的骄傲就碎了一地。 小将云龙也过来,一边搀扶祝万年,一边对老爹云天彪道:“父亲,表哥说的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徐槐不行,咱们跟在他的后面,能干什么?” “混账。怎敢如此编排总管大人,还有没有点上下尊卑!” 云天彪最重礼教,即便徐槐无能,但既然已经被官家任命为行军总管,那自己就得乖乖听命。 “没有总管大人军令,我实在无能无力。贤侄,请回吧。” 云天彪不再去扶祝万年,而是继续拿起《春秋》读了起来。 云龙见老爹态度这么坚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看了看跪着的表哥,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祝万年低头跪着,双目赤红,眼中闪现阵阵疯狂,低头跪了半个时辰,见云天彪还是不为所动。便低头又磕了一个头,起身蹒跚着离去。 “表兄!…爹爹,我去送送表兄。” 云龙见老爹还是没有表示,急忙追了出去。 云天彪放下《春秋》,看着云龙追出去的背影,无奈叹息,现在的年轻人为何不懂“忠义”为何物呢? 小将云龙追上祝万年,扶他走出了营寨,可惜的说道:“我父亲太固执了。我也看出那个徐槐不会打仗。去年他还是郓城知县的时候,就是一副衰样,被晁盖手下雷横按着打的时候,哭天喊地。我想,他根本就是怕了晁盖,不敢对敌。” 云龙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见周围都是自家风云庄的兄弟,也就口无遮拦起来。 “表弟啊,你,太可惜了......” 祝万年一副惋惜的表情看了看云龙,欲言又止。 “我有什么可惜的?” 云龙不解。 “像表弟这样相貌出众、武艺超凡、兵法战阵、用兵如神的青年才俊,原本应该驰骋疆场,扬名立万,封妻荫子才对。” 祝万年一通表扬。 “哈哈哈,我也没那么厉害啦。” 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最经不住夸,一边说着谦虚的话,一边希望别人再多夸夸。 “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这...谁说不是呢。” “不多说了,表弟,我要走了,赶往下一处。” 祝万年向云龙拱手告辞。 “表兄要去哪里?” “敢真正出兵,与梁山作战的人那里!表弟,要一起来看看么?” 祝万年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人选和计划。 “这个嘛......” “表弟怕了,那就算了。” “什么?我会怕!” “那一起去吗?” “去就去!” “好!” 两人骑马一路赶到了呼延灼的驻地。 “你们两个是?” 呼延灼身为朝廷大将,并不太关注这种地方豪强队伍。 “小将祝万年,永寿司寨正九品小校。统领五千地方豪强前来助战。这位是原京东西路兵马总管云天彪的独子云龙。” 祝万年率先介绍起来。 “哦,原来是两位义士,坐!” 呼延灼听闻他们手中有兵,立刻热情了起来。祝万年手中有五千兵马。云天彪的风云庄也有五千兵马,虽然没说是来助战的,但这云龙身为云天彪的独子,本身就代表了很多含义。 “多谢呼延将军。” 能够坐下交谈,就是个很好的开始。祝万年也是算准了,现在呼延灼兵力受损,最是需要援助的时候,他的兵马过来投靠,将大大增强呼延灼与徐槐对抗的底气。 “徐槐,木中之鬼也,胆小懦弱,不通兵法。根本不足以统领我们,唯有呼延将军雄才大略,敢争敢战,是我等的希望和楷模。” 祝家已经豁出去了,所以祝万年毫不顾忌的述说着对徐槐的不满。 呼延灼很欣赏这个直言不讳的人,简直就是自己的知音嘛。 “上酒!” 呼延灼对军兵吩咐道。至于禁酒令?有这个东西吗? 你看,坐下之后,连酒都上了,那距离成功,就差一个愿景ppt了。祝万年一边吹捧,一边讲述出了自己对战局的看法。重点讲述了梁山在水泊外面的独龙岗驻有兵马。 “什么?梁山在水泊之外还有据点?而且是重兵把守?还有铁矿与上万百姓?这么重要的情报为何无人讲述?” 呼延灼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呼延大人,梁山周边的人都知道此事,几乎尽人皆知。我们以为徐大人已经给你们这些外来的将领交换过情报,所以......” “混账,他什么都没说过!” 当然,呼延灼自己也没主动去搜集过就是了。梁山贼寇,梁山贼寇,听名字就知道,不应该都在梁山水泊内吗。 “所以,大人,根本不必等战船造好,我们只需围攻独龙岗,梁山贼寇就会乖乖上岸来救援。到了那时......” 祝万年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我们就半路截击。此乃孙膑诱杀庞涓之计也。” 呼延灼大喜。 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想不到自己胜利的机会在这里! “大人,只靠你我,兵力仍显不足。不如再去说服其他将领与我们同行!” 祝万年鼓动道。 “好,我们一起去!” 看到胜利希望的呼延灼也顾不上喝酒了,拉着祝万年和云龙就去拜访其他将领。 闻达、李成拒绝了,他们是奉梁中书之命过来混军功的,而不是拼命的。索超想去,但两个老大不同意,他一个先锋说话不管用。 张清、邓宗弼、辛从忠也拒绝了。他们对立功没那么迫切。 登州张勇、青州哈兰生也拒绝了。呼延灼只是副总管,还不是总管,犯不着为他一个武将,得罪徐槐这样的文臣。 曾头市也拒绝了。他们想看戏,久一点。 最后,呼延灼仍不气馁,拜访了势力最强的关胜、宣赞、郝思文。 “好,某家同意。” 出乎呼延灼意外的顺利。这让之前被多次拒绝有些讪讪的呼延灼又振奋起来。果然,世上还是有许多英雄。不愧是关公后代! 关胜也受够了当前的状态,想要谋求改变。 既然打造战船还要几个月甚至半年,那就先去独龙岗战一场吧。 “英雄所见略同!” 呼延灼与关胜相视大笑,惺惺相惜,强强联手。 祝万年在旁边看着,也跟着赔笑,眼中复仇之火熊熊燃烧。 小将云龙全程懵逼的看着,自己似乎不小心卷入了不得的事情中了,不知道老爹知道后会怎么想。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祝万年、呼延灼也没有想过隐藏。云天彪很快就得到消息,手中的《春秋》遮脸,好长一段时间,最后叹道:“连关公之后都不懂何为忠义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