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所有的酒吧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平时滴酒不沾的人,凡是点烈酒的,第一杯自己买单,第二杯就要陪他来的人买单,第三杯据说可以让警察司买单。 乔云舸曾到过这家酒吧,只是休假时跟着朋友来凑个热闹,从没认真喝过。今天,他不知怎么就逛到这里。 酒保见多识广,他能根据心情配酒,当然他也能根据对方兜里掏出的钱来推荐。 这次他已很善意地提醒过这个孤身前来买醉的人,环境昏暗,喧闹,但酒保知道这位不缺钱,“我就是要喝五十度以上的酒!” 乔云舸不满意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怎么?” 酒保笑了笑,他识趣,只是有点担心喝醉闹事。一般喝醉酒的人都不像人,有钱能解决的都不算事。 乔云舸连灌三杯烈酒,待酒精浸透了他每个毛孔,感觉自己的外壳被什么捅破,一瞬间柔软像蛋黄般流淌而出。 除名?他到现在还不能相信,难道这是真的? 过了好一会,他努力抬起头,周围很吵,为什么这里飞机还在飞?好吵,飞机的发动机一定坏了声音也不对!他想起自己确实小睡了会,他居然在军检处的审查室睡了? 灯光好炫,无数个远光灯在他四周疯狂闪耀,所有东西都在晃,好多人,他们干什么? 对面桌的就是老是跟他过不去的审查员廉伯?这家伙总看他不顺眼,他为什么拿了几个酒杯?他还有心思喝酒? 老鬼和席子呢?不会笑我吧? 乔云舸不想理睬盯着自己的廉伯,他的目光越过几个人落在左边不远处,还是女审查员比较友善,她不就站在那里么?甚至微笑着看了他一眼。 咦,她怎么也来了?哦,是我傻,这里是军检处,审查员能上哪儿去?对,他们这些人一定在商量要把我除名。 “不,不不不,不可以!” 他嘟囔着,这事必须去问问,为什么要让他滚蛋,这里有他的战友,他的战机,他的荣誉,跑道有他流过的汗,饭堂里有他讲过的大话,吹过的牛,他笑了。 “我不是有心吹牛的,真的!”他突然有点抱歉,对廉什么来着,这个人虽然坏,老针对他,就像黏在自己鞋跟嚼过的口香糖,但他,他怎么? 乔云舸的手试着撑起自己,却一点感觉都没有,我麻了?他没想明白,身体却已晃着站在那里,酒吧里人都随着音乐节奏摇摆,没人在意他,只有女审查员瞪大美眸看着他。 突然,她,变得,很高啊? 又一声惊叫,原来自己已经跪在地上,他绝不能跪,我是男人!怎么可以下跪?他立刻想扶着什么站起。 这次是更尖利的叫,该死,原来手里抱了一双腿。 呵骂声,感觉肩头被往后大力扯拽,肯定是其他审查员,他们要把我扔出去了! “不,你说,为什么你们要开除我?” 女审查员脸色苍白,嚷着要他走开。 “不行,你没说清楚就不能走!”他朝她喊,飞机噪音几乎盖住了他的声音,他紧紧抱住她,怎么好像还是丝袜?审查员能穿裙了? 周围的喧嚣仿佛在他浑浊大脑的深潭中扔下的各种石块,他分辨不出是喝骂还是女人尖叫,可能更多的是哄笑。你们笑吧,老黑席子一定是你们这些臭犊子,看老子不锤死你们! 突然,他的身体往前冲了下,背上很痛,他被踹了一脚,这让他有点清醒。 还是很吵,军检处这些人开始动手了?还准备把我再关上一个月,再创造次记录。 好吧,那就来吧! 有人持续地狠踢他,他清醒了些,又觉得自己不再是飞行员了?他不肯定。 “我还是飞行员吗?官长?” 透过模糊闪烁的画面往上,女审查员不再叫,她变得有些无奈,眼神复杂甚至带了点同情。 “我不是飞行员了吗?我真的被除名了吗?”他想在她那里得到答案,却得到了更凶猛的踢打,其他审查员在拼命拉,肯定是廉伯动的手! 于是乔云舸回头对他说,“对不起兄弟,都是我的错!不过你不能拉我走,这事不能这么算,我必须问个明白!我还是不是飞行员?” “你他妈还是飞行员?”有人不断地喝骂,这次是什么东西向他腰上砸来,好痛,他扭了下身体,但双手依然没放,他这一放,自己的飞行生涯就算完了,他明白。 翼龙在头顶飞过,炮火的轰鸣让一切都震动个不休,“我开炮有错吗?”他一想不对,好像这次不是因为恐龙。 “我不撞它,亚特人的侦察机就会飞进我们边境线,知道不?知道不,你们就知道说这不对那不对,把它放进来就对了?啊?回答我,你倒是说呀!我错在哪里?啊?” 柔美的女审查官此刻正在自己臂膀中,她望向自己的眼眸里竟有些许同情,“不要开除我好吗?”乔云舸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站起来了,他很认真问。 “你是吃屎飞行员!去死!” 什么东西又砸了过来,疼痛在他头部炸开,破裂,红色液体飞溅起来,他怀里的少女吓得尖叫,他下意识护住少女,不,是女审查员。 “别,别伤着她!” 他转头想呵斥砸他的人,但周围怎么都是人,军检处的?还是他的兄弟们?老鬼?席子?是你们吗?你们好吵啊!就不会来救救场么? 你们真混蛋!枉老子平时对你们推心置腹的!关键时刻都这么怂! “我做错什么了?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们就不要我了?还他妈打我!我真的是战机飞行员啊!”浸满酒精燃料的热血继续沸腾,侵蚀着每一寸神智,乔云舸终于哭出声,他好苦,他要对眼前的女审查员倾诉。 她的身体变得好软,像一张最柔软的羽绒被,足以包裹住他这颗破碎的心。 “就你这副嘴脸,还他妈的狗屎战机飞行员,你是癞皮狗饲养员!”周围又一阵嘈杂欢闹,一些红色液体迷住了眼,用手去擦,他终于被人拉开,踹倒。 “你们别打了,他是真醉了!” 半空好像回荡着女审查员的哭腔,随之而来对他的又一阵击打,女审查员好像蹲在他的跟前,她怎么,她在哭?“你他妈还护着他,他这个流氓杂种!你给我滚一边去!” 一个巴掌抡向那张清纯的脸。 “啪!” 少女已被打翻。 就像慢镜头在脑子里重放了一次,“打,打我,没,没有问题,不不不打女人!” 乔云舸胸中燃起怒意,仿佛一颗火星掉入一大桶汽油。 他一拳击挡开那人又踹向自己的脚,“哦哟,还敢还手,去你妈的!”对方一个趔趄在同伴身上止住脚步后再次扑向他。 “我,还是要说,打我,呃,没问题,你不能打她!”剧烈疼痛让乔云舸变得清醒了些,不会是哪里骨折了吧?拳已到面门,飞行队的操练也包括各种格斗术,虽然烈酒持续挥发。 拳风堪堪擦过鼻尖,好险!差点媳妇没着落了,接着,他没觉得自己做过什么,那人已在不远处的地上哼哼…… “妈的,既,既然打架,打架这这这这么爽,干嘛还喝酒?” 他开始享受身上的各种痛,那几个冲上来又被揍趴下人的哀嚎,似乎能替代掉另种痛 “知道吗?我真以为你快要被打死了,结果你差点把别人打死了,你也真是的!” 安念心娇嗔着,乔云舸怎么看她都不像女审查员,她比审查员身材曼妙也漂亮多了。 望着凌空掉下的女友他感叹,“我真是职场失意,情场得意!”乔云舸用手叉头躺在床头呆望着安念心傻乐。 “盖上吧,别着凉了,我的大飞行员!”安念心的声音一向很甜,身体很软,他们的每次都能让人心驰神往,一卷毛毯飞到了他赤着的身上。 他记得自己从前很正经,如今怎能在她面前没脸没皮到这程度?是我堕落了吗?他每次光身子走向浴室都这么想。 “那这个你真要送给我吗?” 安念心从自己枕底下摸索出了那枚勋章,是他酒吧打架从撕破的裤袋里掉出来的。 当警察司和医护车的几个救助员抬走一个醉鬼和五名伤者后,她在乱糟糟的地上看到发着光的徽章,她知道是那位自称飞行员的家伙的。 擦去沾着的不知是血渍还是酒液的液体后,她惊奇地发现这居然真的是一枚勋章。 航空业在地球世界是最时髦的行业,无论民航,军事或科学领域都会被人追崇,几乎人人都能识别出各种飞行标识,男孩以成为战机飞行员为荣,女孩则以嫁给他们为耀。 她也不例外。 它很沉,还有着黄金独有的温润触感,纯金打造,龙国勋章没人胆敢造假,她回过味,这是战斗机三等功勋章。 过了一天,作为当事者的少女被要求在警察司做笔录,当乔云舸进去时,她在认真地在看肇事者的信息资料。 乔云舸很尴尬,他刚从被举证录像里看到抱住她的自己那种丑态,一份上元发行量最大报纸上看到了自己大闹酒吧的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