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的报名时间就快到,司寒烟左思右想如果丁卓因自己送命她会很内疚。于是联系到丁卓,让他来一趟。 丁卓也正彷徨无计,他其实并不愿意去,做这种无谓牺牲没有价值,尽管会场上的气氛热烈,冷静下来后还是有一小半人决定不报名。 听到司寒烟的电话,他立刻接受了召唤。 电话中司寒烟只说有事,但他觉得她是不好意思直接说可以。女人都很感性,丁卓觉得司寒烟再执拗最后还是得求着他帮着一锤定音,一种男子汉的担当油然而生。 门没锁,敲门后便轻轻推开,司寒烟歪倒在床头看书。 丁卓掩上门有所期待地问,“怎样?终于想好了?” “还有一些时间,我想再和你聊聊。”司寒烟合上书,抬起眼帘。我该怎么才能说服他? “孔静仪怎么来了?” “哦,她啊,我们以前认识,有点小事。”她想尽快解决问题,此行前路凶险异常,能劝回他最好。 “其实呢,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是一定去的,所以你可以留下了。”司寒烟很快切入正题。 丁卓没想到听到这些,英眉紧蹙,胸中除了失望还有为自己不值,“我的话确实对你来说无足轻重,这点我知道。”他有些泄愤似的说,司寒烟不知可否眼睛在其他地方游弋。 “刚才我重新考虑了一下,我的方案又改了,改成你去我也去!”对司寒烟有些惊诧的脸,丁卓有点得意。 司寒烟在头疼,眼前这男人平时油头滑嘴,偶尔还摆上一副明星臭脸,关键时刻却没掉链子,算是说到做到的主,怎么办? 她内心一向都很坚冷,从出生到母亲自杀,这个家世优渥却始终不宁静的家没给她带来过任何幸福。 她率性而为企图凭一己之力摆脱这一切,二十多年来已将自己打磨成坚石,成了一个艳似海棠与冷如冰霜为一体的女子,如今却因眼前这突然出现在生命中的男人发生了些许小小的撼动。 “丁卓,这不值得!如果你是为了我,这更不值得!实话说吧,这辈子我都不会踏入这个围城,家庭和子女对我来说是人生中最大的恐怖堡。” 望着丁卓,司寒烟突然觉得有点不忍。但她有什么办法,如果他因此丢了命,那才是真的可悲。 “别这么看我,这与爱不爱谁没一丁点关系,我只是告诉你我奉行的人生哲学。我一人来,也会一人离开这世界。” 丁卓愕然,“难道这世界对你来说没有意义?” “今天请你来不是讨论这些,如果你有兴趣下次我们找地方摆茶好好聊,前提呢是你我得活下去,至少我们之间得有一个能活。”司寒烟淡淡地说。 “万一只有一人活下来,那谈的对象又该是谁?”丁卓笑问。 “你可以在我坟头点上支烟,请记住要带薄荷味的,接下来我们会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聊。”司寒烟双眸看向窗外。 “你会抽烟?而且为什么不是你在我的墓碑前?”丁卓这次笑得有些勉强。 “你肯定比我热爱这个美好的世界,所以我请你留下来,可以么?”司寒烟撩了下秀发,郑重地看向丁卓。 笑意凝固在丁卓脸上。 “我是不是有些怪异?”司寒烟轻叹口气,感到些许的解脱。 “哈哈!” 丁卓笑道,“想不到司寒烟不但冷艳之极,还如此富有多样性,我喜欢这样的你!” “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也同样不希望有人喜欢,很抱歉。” “难道你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拒绝我?哦?还是你心里已有了另一个人?”丁卓在探寻,进门时的热血早已冷却,他忽然感觉自己现在很笨拙,还活像个小丑。 “答应我,你不去参加报名了吧,这次算我劝你。”司寒烟背过身,看着窗外开始的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她起身。 “人可以进来,雨不要进。有的人是要留,有的人总归要走。”她边关窗边喃喃自语。 “对了,”她好像想起什么回身淡淡说道,“我们以后会成为好朋友的,如果你不去。” 丁卓盯着她许久,又在房间里转了几圈。 他有些烦躁,又不知在恼怒什么,“至于我,当然要去,听我说!这不是为了谁,其实是为了自己!” “我就想守在你身边,就像在海里负重游泳那样。但我所做的无非全是让自己开心,我很开心懂么?如果不在你身边我就不开心,就这么简单。所以你根本不欠我什么!” 丁卓说完在司寒烟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 “丁卓,”她又不能将实情和盘托出,那样父亲和海军有关部门会受到巨大压力,她虽然恨那个男人,但毕竟也是她生父。 “你不要愁,好么?有什么我们一起抗过去就是了,哈哈,如果你不结婚,那我也陪你到老就好了哇!怎么样?”丁卓试图去抱坐在床边的她,想藉此安慰她,司寒烟让开了身体。 她很反感他这举动,“丁卓,你不该这样,至少你能在表面上尊重我。”“嗯,可以啊,只要你愿意,我都行,我都成!”丁卓恬脸轻笑。 司寒烟皱眉,她不知道自己是要为他的轻浮不快还是什么,只得说,“那你不去报名,我就答应做你的好朋友。” “好朋友?那不行,我要你做我的爱人!哪怕情人也可以的!” “难道男人都这么肤浅?除了情爱就没有别的?”她突然对他很烦。 见司寒烟的脸冷如冰霜,丁卓忙说,“跟你开个玩笑,那你不去报名,我也就不去了,这样可以吧?反正要去的也不缺我们两个!” 丁卓看着她。 她不喜欢这种死缠烂打,更可气的是自己那颗早已冰枯的心竟好像有了点松动,这一切都该死!该死!她心已冷,身体也早已死去,唯有在死亡边缘拼命试探才能让自己感觉一点存在价值。 司寒烟从抽屉中掏出一包烟,在丁卓诧异表情下熟练点上,狠狠吐出一口烟气。 淡辣的薄荷味平复了些心绪,她又松弛了下来,说道,“丁卓,算我最后一次请求你,权当我这人不存在,或者死了,你别去,可以么?” 几乎近于哀求的口吻去跟一个男人说话,是她平生未曾发生过的。尽管和父亲断绝关系,她也学会凡事都靠自己去解决,从不去求任何人。 除了眼前这浅薄而多情又固执的奇怪男人让她很头疼。 当又一次得到了不变答案后,她指着房门喊出一个字,“滚!” 晚上六点的报名,队员们依然踊跃,很多人早早就到了会场。 赶走丁卓,司寒烟急着去排队,在她前面已有几十个人。 她还是看到了冤家丁卓。 唉,两个想死的人是谁都拦不住,司寒烟心底叹气。 过了一个多小时,轮到乔云舸开始发愁,几乎有大半队员报了名。 他们匆匆制定的方案有个漏洞,经过了第一次惊险的海上求生,他们低估了队员们的勇气。这么多人被几条海洋杀手来一次团灭,谁承担得起这种灾难性后果? 铃声惊起乔云舸,鲍庆已抄起电话,他示意是朗怀定,按下免提,听得出总长颇为上火。 朗怀定在责备他们没考虑大局和平衡点,怎可以让全体宇航员这么宝贵的国家资源都投入到危险演习?“你们犯傻了吗?就不设定一个人数上限?” 乔云舸也很冤枉,你们光煽动情绪,又没说要限制人数,反正好坏都得我们来背锅。他忍着没反驳,只听着鲍庆连声诺诺。 三人紧急商榷后终于统一意见,尽可能保存队伍中一部分优秀的队员,只需要一半人数即可。 即便是被不幸团灭一部分队员,那也会有至少一大半队伍完好无损。 但怎么筛选,却成更大的问题,必须是按照某个条件来筛选队员才可以,不然会出现矛盾。什么样的条件才能做到保留部分优秀队员不去,但又不引起余下报名队员的不满情绪? 教练团开始头疼。 朗怀定同意乔云舸和鲍庆将确定演习名额的时间推迟到后天。 晚上九点,他和鲍庆通知教官组去办公室开会,紧急研讨筛选方案。在推翻了好几个明显要引发矛盾的方案后,最后统一下来,各组按报名的时间顺序来确定名额。 眼看丁卓在自己前几个报了名,司寒烟有种无力感。他就像前世欠了自己一条命似的,非要一起死。 “可以来一趟么?”听到司寒烟这么说,丁卓似乎听出其中的感动,他又一次奔去,再轻手轻脚地荡过整个宿舍走廊,小队宿舍都在一个楼面,他可不能成为第二天小队的花边新闻。 司寒烟的房门依然未锁,她还在躺着看书,床头堆着十多本书。 丁卓老老实实地坐进椅子等着,听到一声叹气,“丁卓,我不知道怎么劝你。”司寒烟放下书本幽幽地说。 “呵呵,你即便是劝得我动心,现在也来不及了,难道我还能跑去说反悔么?呵呵!”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有些事我真的给不起。” “你觉得我真就这么烂俗么?整天就想着那点事?”丁卓撇撇嘴。 司寒烟静静地看了他一会,说道,“如果这是你心里话,说明你还有救。” “你喜欢清高的男人?” “如果上天让我选择一样事物陪伴终身,我第一选书,第二选安静的孤独,第三是选条狗,就是没有男人的选项。” 司寒烟没等他说话继续道,“今天叫你过来,只是想了一下你对我的两次救命之恩。” “呵呵,谈不上救命之恩,要说有也只有一次而已,而且呢,呵呵我完全出于自愿,你不欠我什么!”丁卓这次很认真地说。 司寒烟冷笑一声,“哦,是么,以前围绕着你转的那些女孩儿就这么被你哄开心的?然后你就始乱终弃,唉,真为那些姑娘们不值。” 丁卓没想到她又提过去,于是本能地不正经起来,“嗯,也不全是,就凭我,嘻嘻,你觉得还需要用哄么?嘿嘿。”他耸耸肩,习惯性的戏谑。 言毕一想还是不妥,于是补救道, “啊,只是个玩笑啦,你别当真啊!”丁卓同时把翘起的二郎腿放下,身体不由前倾。 “说真的,寒烟,第一次见那条鲨鱼向你扑来,我也很震惊,生怕你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会后悔一辈子,幸好我杀退了它!才不至于让我遗憾终身!” “第二次下海找你却一直找不到的时候,唉,急得我呀!是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那时候我有点想和你一起挂了算了,当时你也看到了我是准备潜下去的,哪怕遇到那些玩意!” “我当时想,万一我也被吞了那我们就能在一起了。如果你活了下来,我死了,你能在我墓碑前献上一束花,甚至一滴泪,我都觉得很开心,呵呵!” 丁卓为自己忽然的认真感觉诧异,我这是怎么了?丁卓问自己。 房间中气氛有些凝固,丁卓为刚才一番表白略感尴尬,司寒烟也不知在想什么。 过半天,司寒烟才幽幽说道,“丁卓,我欠你一条半命,我呢这辈子不喜欢欠任何人的,所以,” “所以?”丁卓也不傻,他猛然想到一个可能,但怎么可能呢,这么个孤高又一根筋的冷艳女子怎可能以身相许?连做女朋友的要求都被断然拒绝。 只是她该用什么方式还一条半的命? “那么,我的命你拿了去吧!” 丁卓没回过味,“这?命该怎么拿?我不懂。” 司寒烟没回答,只伸出手,在旁边的墙头上方按下开关,顿时房间只剩下一片黑和丁卓几乎停滞几秒又猛烈起来的心跳。 什么?这是真的?丁卓的幸福来得实在太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