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众人同时惊叫,乐秀的叫声尤为刺耳。 晋元也倒退几步坐到床上,拳头辣辣作痛。 “乐秀,我们该回去了,出来已久,我得去乐爷那儿!”玉龙上前对乐秀说道。 “哼!我们走!” 乐秀转身离开,小凤整理一下衣服,狠瞪晋元一眼追随而去。 “怎么样?小哥哥?” 乐赋的探问让晋元有了点暖意,“我没事,快回吧,免得有人告黑状!” “我其实没事的,我只是不愿让他老人家担心。好了,我走了!记得有空教我练拳!您好棒!” 乐赋向他笑笑,转身离去。 晋元坐回椅子,百感交集。 晋元第二天准备灵体出逃,但外墙已被特殊材质封死,他怀疑行踪被发现了。 眼前也许唯有请求谅解一途,但他很犹豫,绑架和勒索乐爷的家人,示弱央求反而可能落得一个羞辱。 庄主会不定时的见见晋元,询问些事情,晋元也始终保持着底线,不透露基地和牵牵的机密。 庄园主也并未为难他。 只是一连被困多天让晋元日渐焦灼。 “乐爷!” 晋元也这样称呼,他隐约感觉对方实际年龄并不小,两个女孩只是他的子孙辈。 总被关着肯定不行,他无论如何也要尝试一下。 “请说无妨!” 乐爷静静地听,晋元在这张将岁月融化的柔和脸上读不出任何情绪。 “乐爷您什么时候可以放我走?”晋元起身在乐爷桌前单腿跪下,他自己的错就得扛。 乐爷没说话,只眯了眼看着他。 “乐爷,我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上次确实是我的不对,还求乐爷能宽恕于我!杀父弑母的大仇未报,我实在愧对列祖列宗啊!” 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坦诚自己最不愿触及的伤口,一时悲怆之情在晋元胸中鼓荡。 乐爷依然没搭话。 “父母惨死,那群禽兽竟然连他们的头颅都给抛到了河中,让我父母死无全尸。急火攻心加上被凶手一路的追杀,让我一时糊涂酿成大祸!” 晋元难抑悲愤,哽咽起来,“情急之下作出了这等恶事,事后我也是后悔不已的!” 乐爷在椅子上直起身体,开口道, “将你留下是要调查一些情况,从结果来看与你所说出入不多。不过么,有一件事却与你所说不同!” 庄主眼光灼灼,晋元有些发憷,他确实有事没实话实说。 “我不知道是什么事,不过,如果确实有,那也是因为有过对他人的承诺,君子一诺千金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万望乐爷您能体谅!但我能保证这事不是以损害您利益为代价的,最多只是为了自保!” 晋元只能解释到这种程度。 庄主笑笑,“认得他否?” 他头一抬,门口便有一阵响动。 晋元见状大惊失色,被架着进来的正是那天送他进庄之人,此人进门已瘫软。 “晋元?” 乐爷的声音有些严厉,晋元心头微颤。 眼见此人已暴露,说还是不说,说出去是违背诺言,忘恩负义,落井下石。但不说,自己如何过关?庄主肯定认为自己和他是同伙,那么上次的绑架必是意图不轨。 “乐爷,我实在不知该怎么说,相信凭您的手段也调查得一清二楚了。有些事情如果让我在自己利益和对他人的承诺做一个选择,我宁愿放弃自己的利益。因为我那位故去的父亲曾教导我做人当行得正,不要做损害别人的事,我也一直是这样践行此道的!望乐爷明察!” 乐爷若有所思,沉吟了一会才道,“想不到你还是一个执拗之人,难道你不怕我将你与他一并治罪么?他本是我府人员,如今私通外面,意图不轨。你就是他们的一颗棋子,到了这等田地你还想替他隐瞒?” 见他没回答,乐爷口吻愈发严厉,“他将你们引到那房间。他以战灵驱使白猫闯入,又设计促使乐秀或乐芙打开门,本意是想借刀杀人,引发惊天大案。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连续几天都没成功。那天,所幸他未能侵入你的灵台,不能操控你杀害我的至亲骨肉,今天想来也是你灵力远超于他之故!你可知此事对我宗族有多大伤害?” 晋元骇然失色,无言以对。 乐爷继续说,“想不到乐赋竟会私自去见你,哼!” 乐爷身侧的白衣小龙脸色苍白,噗通跪地,“属下的错!愧对乐爷的期许!” 乐爷轻叹口气,“唉,我知道你在乐秀乐赋这两个丫头和我之间总受点夹板气,而且你行此事前想必充分评估了危险的。” 白衣小龙汗如雨下,急道,“属下确实全面评估再三,虽然晋元灵力强,不过他对于实战完全外行,以我和小隆联手,加上小薇,绝不会出现任何差池,请乐爷信我!” “嗯,我也不希望再发生私闯事件,让你接手这里防护也是此意。” “明白!”小龙斩钉截铁的回答。 “此人再审,务必查出幕后指使人!” 等两人将地上的人拖出,乐爷只留下了小龙和小隆两人。 晋元惴惴不安,心想今天算完了,不知道还要被关到何时。既然那人想借刀杀人,那我也没必要为他再保什么密。 晋元道,“乐爷,我有话要说!” 晋元便将逃离过程和到庄园的事情详细描述了一次,“现在看来此人也不知道是属于哪方面的人士,在第一次接触时我便有些不妥的感觉。但当时情况非常危急我朋友也身负重伤,不得不仰赖于他。现在我也不想再为他守密了,乐爷,是死是活,是关是放,我全凭您发落!绝无一句怨言!” 乐爷沉吟了几分钟,晋元不再抱有希望,心想自己这事不但是绑架罪还是勒索罪,怎可能会被轻易释放?只要一息尚存,总有机会和办法脱身。 忽听上面的乐爷开口,“此事虽说对我和宗族颇有冲击,但事并非由你而起,而且你也是多重因素促使下才铸下大错,也存在情有可原的一面。” 乐爷沉吟小会继续说道, “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乐秀被你这么一闹她十多天都没睡个安稳觉。乐秀这事,她那关你先得过得去,如果她能谅解这事就好办,你意下如何?” 什么,居然这么简单? 晋元感觉自己那份窃喜在脸上浮现,赶忙收敛了下,说道,“乐爷好,乐秀小姐那我必定会做深刻道歉,一定设法让她原谅我!” 乐爷笑笑,“这自然最好。” 回到房里,晋元沉淀了下心绪轻松了许多,连放凉的饭菜都感觉异常可口。 脑子里接连想了多种预案,只是想得脑壳发烫也没更好的主意。 尽管有被虐的思想准备,晋元还是被折腾得心力交瘁。 第一次吃了闭门羹。上午,他在外坐等两小时也没见人开门,下午依然如此。 第二天也是如此。 第三次见到乐秀,在众人面前被她白白训斥了一通,忍得万般辛苦也没得到谅解。 第四次,乐秀携二十多锦衣华服的少男少女,她恶语相向,嬉笑怒骂。 晋元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向乐秀陈情企图求得谅解,徒然在众人眼前丢尽脸面。 今天是晋元被带来的第五次,众人依然像围观稀奇动物般,启动恶言攻击。 即便是群嘲之下,晋元也尚能自制。 晋元感觉自己在短短几天其个人定力已有了飞跃,这一关他无论如何都是总要过的,有了可贵的自由他才能去完成那些事。 晋元冷眼看去,这次人更多了些,大的年纪在二十七八,多数二十和十多岁。 明显分为两个阵营,多数以乐秀为首,另一圈子以乐赋为主,这五六人只默默看着。 乘间隙晋元开口说道,“乐秀小姐,今天是本人奉乐爷的命第五次来请求您谅解。我承认自己犯了很大的错,所以今天我便来了三次。想必您骂也骂够了吧,这么多朋友每人差不多骂了一个遍,这些天我也该被骂了数百小时之久。我承认你们个个都是站在德行操守的制高点,都骂得对,我都认。现在能否请乐秀小姐您给我一个谅解?谢谢您!” 等众人笑过之后乐秀才冷冷一笑,道,“哈,哈!哈!谅解?” 乐秀这几天格外神清气爽,她神情倨傲,以睥睨姿态的一双美目在晋元全身上下扫了几圈,尔后脸上闪过一丝促狭笑意, “这个,要得到谅解,也不是不可以!” 晋元如遇大赦般忍住狂喜,聆听对方会开出何等条件,只要能承受,他简直什么都可以立刻去做。 “那......” 乐秀拖长音节,又拽下临近身边的几瓣花,一双秀眉猛然一拧,“哼,不如这样,你让我们这里的每个人都揍上一遍,直到我们筋疲力尽为止!” “当然了,也包括我们的这些朋友!”乐秀一指围观的几十个壮汉,晋元看得出都是精武强人。 周围又是一片哄闹,幸灾乐祸的声音此起彼伏。 “敢不敢呐?” “就怕你这小身板吃不消吧!” “我觉得他怕死!我就说嘛,早说嘛这些域外人不但贱而且怕死的很!” “怕死就跪着过来磕一万个响头也是可以的!哈哈哈!”“呸,一万个怎么够,一百万个差不多!” 他知道这女子不会轻饶自己,如果能剩半条命换得自由也值得。 他冷静评估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内在灵力或许扛得住那三十多个武人的打击。 那就拼了吧! “可以!” 闻听此言,乐秀错愕了下,眼里透着些许惊奇,“不许反抗呦!” “秀姐,还是不要吧!” 是乐芙唯一发出的声音,乐秀狠瞪了她一眼,晋元则向她点点头。 “我不会反抗,乐秀小姐,只是有个要求,你们能不打头和脸么?” “哈,怕你自己被打成猪头吗?准了!”乐秀没多想立刻应允。 晋元就站在老地方。 “你准备好接受惩罚了吗?”乐秀背着双手,目光不屑,她根本不信眼前之人能死扛到底。 她见过的人多了,越是所谓硬汉,嘴比骨头还硬的人,大多都只有哭爹喊娘跪地求饶的结局。 何况这种刚出校园,完全不知社会险恶的楞头青少年呢,以为自己能仗剑江湖,翻天覆地,到头来却是一柄银样的蜡枪头,扶不上墙的一滩烂泥。 她心中冷笑,脸上也根本没掩饰鄙夷的情绪。 “喂,绑架犯,不说话了?那,现在说怕了,向我跪下,姑奶奶我呢或许还能格外开恩,放你一马!哈哈!” 晋元已将自己身心沉静下来,进入一种桩态,随即一股澎湃元气由内而外开始充盈笼罩全身,他的每一寸皮肤都在敏锐感知一切外来打击。 以不变应万变,以不动应万动。 “来吧!” 晋元只说了两个字。 “煮熟的鸭子嘴还硬!我看你跪不跪我!” 她原先是想打脸给他一个下马威,一看晋元瞪着自己冷眼便改成了拳。 她的粉拳几乎没重量,十多次的拳打脚踢后,乐秀便喘着气退到一边。 “呼呼!肉还真硬!呼呼!坏人就是坏人!” “你上!”她用手一指旁边的伙伴。 人们见晋元确实不反抗,动作就开始粗野,很快这群同龄人的一轮轮暴击便降临到晋元身上。 这些人的打击对晋元而言形成不了有效打击,几乎等同于按摩。 他内心也是相当诧异,来不及细思,他知道那几十个武人的拳脚才是危险而致命的。 果然,这些武人中有的七八人下手极其狠辣,显然就是想置他于死地。 好在晋元那股内力始终在周身游走,即便如此,他的皮肉依然开始红肿。 不知挨了多少次重击,摔倒过几次,晋元已觉浑身疼痛。 又过了许久,他在地上又一次爬起,衣服破碎不堪,身体各处的渗血殷红了几大片,他有些晕眩。 扛下去!晋元只有一个念头。 白衣小龙和小隆并未参与,这批武人全都精疲力竭,剩下的几人在晋元身边游弋,像对付木桩般轮流暴打。 这几人的功力是最强悍的,而且专朝晋元右胸处猛力击打,晋元知道他们就是要自己死。 乐秀带的那些人东倒西歪,乐秀在几轮打击下更是累得瘫坐在椅上,不想动弹。 乐秀越来越惊奇,内心原本的兴奋似乎在被一种奇异情绪替代,里面有惊异和其他莫名情绪。 她不明白,这个看上去也不怎么强的少年为何如此扛揍?尽管血染衣襟,吐血多次,也没有向她跪地求饶的迹象,连看都不屑看她一眼,这让她更加羞恼。 她乐秀还从没有人敢打她耳光,囚禁她,辱骂她,最可气的是还胆敢乘机用唇对上她的唇。 种种耻辱令她夜不能寐食不甘味,她如何不想报复?所以她拼着命也要让乐爷将他逮拿到家,一雪奇耻。 我会死吗?死在这里? 又是一记拳打重击下,他又感觉喉头一阵甜腻,一口血喷出, “咳咳!” 这次晋元倒下了。 “喂,你真够废物的,这副身体有了那一缕灵力怎的还一副娇女子模样,好丢人!真丢人!” 恍惚间,晋元听到一个熟悉女声, “帮我!” 他也不管是不是幻听。 “姑娘我心情不好,懒得管你!再说了,你不挨多些社会毒打如何茁壮成长呢?” “扛不住了!姑娘可否助我一臂?”晋元只得再次求救,这段时间的历练他的脸皮倒是厚实了许多。 “呸!自己事自己扛!” 眼见紫衣姑娘就要离去,晋元大急,“我死了,你住何处?” “呸!羞人!你以为你那缕残魂是白给的?”紫衣姑娘一甩袖扬长而去。 晋元醒来,知道自己刚才是昏过去了,周围的哄闹依然正酣。 “呦,孬种这次真不行了!” “是啊,才几个小时,哈哈,人就废了!” “没劲,死了就没意思了!艾成,乔寒池你们下手轻点,我们可以慢慢玩!” 而冤家对头催命鬼乐秀的脸上则是另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见他又一次挣扎而起,周围人立刻安静了许多,乐秀更是满脸不信,见鬼似地张大了嘴。 眼前之人不知艾成还是乔寒池,两人都异常狠辣,他先往腹部虚击一拳,右肘却往晋元右胸猛撞。 那股内力一时没游转而来,晋元眼前一黑,连退几步,坐倒在地。 心口剧痛之下,一大口血便喷将出去。 周围是一些人的惊叫,还有幸灾乐祸的笑。 “快给乐秀磕头吧,叫声姑奶奶饶命或可保住你这条贱命!” “对对对,小样确实撑不起了,看这怂样,不过才几轮就趴下了,哈哈!艾成你是最厉害的!” “命可以丢,脸不能!”他咬牙站起,他第二十五次被打倒在地,却是受伤最重的。 艾成还在等,面容定格在一个诡异而满足的笑。 晋元努力平衡住晃动身体,抬头,面对两人,艾成和乔寒池。 “小兄弟,准备好了吗?我又要开始喽!”艾成阴阳怪气的,忽然斜刺袭来一脚,狠踢在晋元左腰。 晋元有准备,只是皮肉淤青更深了一些。 他闷哼着让过一步以卸去力度,险些歪倒。 两人又一次以夹击之势扑来,晋元这次做好了赴死准备。 “慢!” 好像是乐秀声音,她又想玩什么。 晋元忍住眩晕和全身痛楚,站稳了。 “咳,嗯,你可知罪么?” 乐秀的言语虽然居高临下,声音却没了那种张扬,晋元晃晃头自忖是不是感觉有错。 “罪?” 晋元没听明白,这几天他难道不是一直在赔罪?他看到周围草地上是一滩滩半凝固的血渍,有些丢人。 “呸!”他吐掉一口残血。 “咳咳!不妨再重复一次,我知罪!不该将你做人质!眼下这一切都是应得的!我认!” 他惊觉自己声音是如此沙哑,仿若出自一老叟之口。 脑子嗡嗡作响了许久,似有无数蜂群在颅腔内乱窜,该死的,让一切结束吧?他几乎就要站立不住。 乐秀面容暗沉,“那,” 乐秀话音未落,旁边又有几人起哄,“给我们乐秀磕头求饶,一万个头就差不多!” “快!别浪费时间!” “乐秀,别废话了,让艾成打死他,这种人留在域外就是个祸害!” 乐秀没说话,只看着他。 晋元眼前出现了乐秀的重影,他努力将自己稳定下来,慢慢弯腰将双手撑住膝盖,他要深呼吸维持住桩态,不多会他知道是徒劳。 “乐秀,这些域外贱种,一定让他见阎王!” 艾成再次欺近晋元。 “我肚子饿了!” 乐秀挥手阻止了他,在众人诧异声中,说出了晋元听到的最后一句话,“送他回去!” “啊!” 是谁的惊叫。 世界猛然倒转,一切归于沉寂。 夜,深。 晋元意识模糊,又咳出一口血痰,似有一只手掌轻触脸颊,是那种淡淡的薰衣草芳香。 然而却令他厌恶,因它源于那个女人。 “滚!” 晋元牙缝里挤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