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从来就没完全相信过秦灵。 不同于已经建立了羁绊的宋迟瑜和愿意无条件帮助自己的沈清弦,秦灵这个女人打从出场就是“敌对阵营”。 靖安司之人、魏明海的手下、与沈世安有血海深仇......若单看这些客观情况,李良可以说没有任何相信秦灵的理由。 即便他救过秦灵的命。 不过若主观一些来看,秦灵所表现出的性格倒是挺值得信任的。 守规矩、重承诺、知恩图报。 所以在山月楼“捉奸”一事之前,李良对秦灵的观感还是比较好的。 直到那晚从山月楼回来,秦灵跟他说了那番话 “今夜之事我暂且不会上报。” “你与沈清弦的事我今后不会再管,但你也要早做打算。” “如果你想求魏公放过沈清弦,那最好早些开口。” “对了,世人都知魏公喜欢梅花,但鲜有人知他老人家其实喜欢的不是花,而是梅花的孤芳。” “你若能投其所好,那此事或许能成......” 以上这些,若换做别人......比如说李仁这种智商的,估计不仅不会警惕,反倒还会大为感动,认为秦灵是在替自己着想。 但李良却从中听到了一个隐藏的很好的陷阱。 “如果你想求魏公放过沈清弦,最好早些开口。” 问题就出在这句话。 这句话看似是在劝李良早做打算,“坦白从宽”,或许便能救下沈清弦。 可要知道,这句话却暗含着一个前提。 那就是沈清弦、或者说沈家,正处在极度危险的处境之中。 这个前提乍一听没问题。 毕竟不管是李良还是秦灵,都知道沈家确实很危险。 因此若不仔细想,便极容易会忽略一件事—— 李良其实不应该知道这些。 这个并不难分析。 魏明海要在张景鸿南巡时对沈家动手,这事儿是白三说的。 作为张景鸿安插在魏明海身边的细作,白三的话大概率可靠。 并且现在的情况也表明事实确实如此。 那么,指使白三将这个消息透露给自己的,究竟是魏明海还是张景鸿? 在李良看来,只有可能是后者。 因为魏明海根本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虽然他可能想要利用自己给沈世安做局,可完全没必要把真正目的告诉自己。 这就好比有人想买一把刀行凶,难道他还会告诉卖刀者,这刀是要用来杀人的么? 换句话说,魏明海只需要命令自己要做什么就可以了,将用意说出来反倒会增加风险。 只有想要重新启用沈世安的张景鸿,才有理由这么做。 而如此一来,在魏明海的视角中,自己就“不应该”知道这件事 李良不清楚白三为什么会把此事也告诉秦灵,但总之在他这里,他自信不会分析错。 所以如果真的听信了秦灵的话,主动跟魏明海“坦白”,那便相当于是直接“自爆”了。 当然了,秦灵或许不是想害自己,只是想确定一下自己跟沈世安确无勾结。 但在李良看来,这个陷阱就已经足够证明秦灵的不可信任了。 因此就在刚刚,他故意在孙卓面前提起了秦灵。 如果秦灵当真没有将那晚山月楼的事上报,孙卓绝对会追问。 可后者却什么也没说,连眼神都没有一丝变化。 如此便说明秦灵不仅给自己下了套,并且还说了谎。 估摸着就在当晚回家后,她便已经将山月楼一事上报给魏明海了 “......” 回想起当时在马车上秦灵那认真的表情,李良的眼神不由得又一次变得阴冷。 说实话,他其实能理解秦灵。 毕竟是灭门之仇,秦灵无疑不想看到沈世安逃过此劫,故而一定会想尽办法避免一切意外。 可对李良来说,他才不在乎秦灵跟沈世安的仇恨,更不在意这些过往恩怨究竟是谁对谁错。 他只知道沈世安父女在自己最需要帮助时曾屡次出手相助,所以自己应该报答。 奶奶的,幸好那天自己留了个心眼,让沈世安在何计面前补了一场戏。 否则现在就真被动了 “呸!” 恶狠狠的朝路边吐了口唾沫,李良收敛心情,旋即大步迈入满香楼。 翌日,八月初五。 “快!动作快点!” “若延误了工期,你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都给我仔细着点!用点心!” “......” 尘土飞扬,喊声此起彼伏。 炎炎烈日之下,一个个赤膊大汉将手中锤稿挥的虎虎生风,运送砂石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 距离张景鸿即将南巡的消息传开仅仅过了一夜,定州城便开始了浩浩荡荡的“大城建”。 城外百里的官道全部要重新铺整,城中的主要街巷也要翻新,桥要加固、河要清理、房要修补......总之就是一切能动的地方全都要“升级整治”,场面丝毫不亚于前世的创城。 如此大的工作量,若放到前世古代,无疑是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的。 好在这个世界虽说已进入了末法时代,但多少还跟“修真”沾点边,在不惜财力人力的情况下,应该还是能赶在张景鸿到之前完工。 不过如此一来,身为同知的李平阳便有的忙了。 昨夜他就没回家,在州衙跟刘省和一众官员开了一整晚的会。 一直忙到今早,事情大都敲定了,他才有机会回来休息一会儿。 原本还想着跟李良和李仁再商量一下沈家的事。 结果谁知俩人都不在府上,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老爷,两位公子应是去城北了。” 张伯如实汇报道:“那边有一处武馆,大公子看中了,想买下来做四方会的舵口。” “二公子是与大公子一起出的门,或许是闲来无事,想着同去看一看。” “这时候还买什么武馆,分不清主次......” 李平阳小声嘟囔一句,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他们回来后立刻让他们来找我。” “是。” 张伯点点头,很快便退出房间。 而李平阳则是脱掉官服靴子,准备先补个觉。 只是还未等他躺到床上呢,却见张伯突然又去而复返,表情有些古怪的汇报道: “老爷,靖安司来人了。” “是二公子的同僚,一位姓秦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