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女人啊 视线从陈秋霜身上收回,李良感慨一句,又看向就在前方不远处的魏明海。 此刻张景鸿等人已进得舫楼,唯有这老太监独自站在船舷上,目光炯炯有神。 走到近处,李良稍一犹豫,低头拱手:“义父。” “呵呵,好。” 魏明海和蔼笑道:“南巡过后你便要随我回京,尽早结识一些人,于你而言并无坏处。” “尤其是二皇子,将来你们少不了要打交道......” 嗯?魏明海是张宥这伙儿的? 不对,应该说张宥是魏明海这伙儿的? 难怪张宥能待在京城,而那位大皇子张钧却被“流放”边疆数年,至今都回不来。 大脑高速运转,李良再次拱手:“多谢义父!” “我既收你为义子,自然会帮你再进一步。” 魏明海摆摆手,迈步往舫楼走:“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 “请义父放心!” 李良赶忙跟上,点头哈腰:“小子绝不会辜负义父苦心!” “如此最好......咳咳咳......” 突然,魏明海连咳数声,如被砂纸磨过,糙哑之极。 “义父,药。” 安玉莲见状立马上前搀住其胳膊,同时递过一枚小小的黑色丹药。 “嗯......” 魏明海接过丹药服下,呼吸这才变得平稳。 回头看了李良一眼,他随口解释:“老病根了,不碍事,只是需得时常服药罢了。” “愿义父早日康复。” 李良不敢多问,不过心里却不停犯嘀咕。 中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感觉魏明海身体不太行。 现在又要经常吃药。 话说这老太监不会快死了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太棒了! 伴君如伴虎,更何况李良还是个“间谍”,跟魏明海相处的每一秒钟都得万般谨慎、如履薄冰。 所以他巴不得后者快点死了拉倒。 只可惜就目前的来看,这位老太监应该还能再苟延残喘一阵。 见魏明海的气色已恢复正常,李良不禁大感惋惜,随前者又往前走出十几丈。 距离舫楼越近,乐声逐渐变得清晰,灯光也愈发明亮。 隔窗向舫楼内看了一眼,李良稍稍一愣。 因为屋中或坐或站的人要远比他想象中的多。 舫楼一共两层,张景鸿和姜屏月应该去了二层,所以一层不见他们身影,但却有包括张游、张玥儿在内的十余名年轻男女。 刚刚没见这些人上船,便说明他们应是早已登船了。 李良面不改色,视线快速扫过众人,最终停在一青裙女子身上。 安玉莲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旋即笑道: “兄长,沈姑娘可不是义父请来的,而是皇上亲点她来的呢。” “皇上?” 李良看着正在跟一位锦衣公子谈笑风生的沈清弦,脑海中冒出一个猜测。 已知张景鸿很不待见自己,且有意要保沈世安,如今又点名让沈清弦出席这种场合 天子指婚? 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给魏明海压力? 如此想来,这个公子哥应当有很强的背景了。 “兄长,那位是闵仕闵公子。” 身边,安玉莲似乎看出李良所想,笑道:“其父闵川乃皇城司指挥使。” 皇城司,实力和名气都仅次于靖安司的特勤机构,基本受张景鸿的掌控。 若闵家与沈家联姻,那对沈世安而言确实算得上一大助力。 不过仅凭这个,李良不认为魏明海会投鼠忌器。 更何况这场联姻本就不可能实现。 不管沈世安是什么态度,李良都十分相信沈清弦。 呃 等等,沈清弦之前好像挺势利来着? 城西,水洗巷。 干净整洁的房间里只有一盏烛灯,摇曳的火光仅能照亮一方小木桌。 一盘青菜、一小碟腌咸菜、半碗米饭、一双筷子......这便是秦灵的晚饭。 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她这顿饭可以说是无比简单了。 别人不管再怎么穷,今天桌上最起码能见到荤腥。 哪怕就是平日里沿街乞讨的乞丐,估计也能吃上月饼。 唯独秦灵依旧跟往常一样,只是炒了一盘自己菜园出产的青菜。 并且她好像没什么胃口,几次拿起筷子又放下,直到饭菜变凉都没吃一口。 “......” 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色,隔壁院子隐约传来笑声和饭菜的香气。 一切团圆与欢腾、热闹与喜庆仿佛都被隔开在小院之外,也与秦灵没有任何无关。 她便只是这么静静的坐着,守着一盏烛灯,好似在等着什么。 直到院门被人轻轻叩响。 表情不见丝毫惊讶,秦灵拎起烛灯出屋,不快不慢走到院门边。 推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白三。 “等久了吧。” 手中拎着食盒和油纸包,白三还穿着那身一尘不染的白衣,站在月光里,脸上挂着微笑。 单就这幅场面,若换做寻常女子看到,定会心跳加速、芳心大乱。 不过秦灵却无动于衷,只是侧身让开了门口。 “怎么了?” 白三察觉到不对,眉头微微皱起:“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 秦灵低下头,声音有些闷:“说好的酉时,怎么来的这么晚?” “去买月饼了。” 白三笑着回答:“荣德斋今日人太多,耽搁了些时候。” “嗯。” 秦灵点点头,转身往前屋走。 看着她的背影,白三张了张嘴,一脸担忧的想要说些什么。 可前者此时却已走远了。 小院的气氛并未因白三的到来而有所改变。 桌上的饭菜较刚刚更加丰盛,手掌大小的月饼叠放在盘中,但屋中仍是一片沉默。 “灵儿......” 看了看一言不发的秦灵,白三轻声问道:“究竟怎么了?你为何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白大哥。” 秦灵抬起头来,烛光随着摇晃了一下:“你究竟是谁?” “......灵儿,这般玩笑可没有意思。” 白三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旋即又被无奈取代。 他笑着伸手去拿月饼,似乎想要借此岔开话题。 然而秦灵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直视着白三,继续平静问道: “金毅是替你死的,对么?” “......” 伸出在半空的手突然顿了一下。 拿起一个月饼,一掰为二,白三的声音似隔着一面墙,有些低沉。 “这话是谁说的?” “......” 眼睛瞪大,秦灵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应是这天底下最熟悉白三的一个人,故而此刻已经得到了答案。 “为、为什么......” “是李良么?” 另一边,白三并未回答秦灵的问题,而是将一半月饼搁在后者面前,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唉,早知会有今日,当初我便不会多此一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