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南宫胜寒倒是最容易的一环,陈至找到时这小子已经收拾妥当,只等一个讯号便可退到后方。 不用参与正面战阵对南宫胜寒如同大赦,他自然求之不得。 这件事情做好了,陈至才想着法却形如今为此战主导,横竖是要见他一面打好这个招呼才是。 这或许也是一探法却形暗藏的击溃“秘境”手段的机会。 两人如今都在此战被委以重任,法却形这一面并不难见,陈占魁也无丝毫刁难的意思。 看陈占魁的脸色,陈至就知道那手段必然非比寻常。 所以进入法却形盘坐在内的营帐后,陈至直入正题:“群豪群心不定,未防士气尚未开战便已低沉,我使小安帮设法佯做和其他派门冲突并假意毁去栈道。 如此,把消息传入‘秘境’之中,或许‘切利支丹’贼人会出来搦战。” 陈至表明自己已经做出事情,来此只是知会,却没想到法却形似乎毫不动容。 按照这位无我堂首座素来的脾气,此举无异于当面挑衅,他能压抑情绪反而让情况显得更怪。 群豪不愿进入“秘境”接战之后再让法却形实施毁去“秘境”的手段,本就是透露出对殊胜宗居士手中手段的不信任,陈至做法依从群豪心态而让殊胜宗居士失去在完全安全的条件下施展破坏“秘境”手段。 这做法已经和针对殊胜宗在此战的作用毫无区别,可法却形似乎毫无异见。 如果法却形甚至开口赞许,就会让事情更加奇怪。 可偏偏这位无我堂首座确实还真的就开口赞许了:“嗯,人心不能在战前涣散。 ‘闭眼太岁’,你能说动小安帮相助此事,也算当机立断。 按照你们的想法进行吧,本座会自己寻找机会突入‘秘境’。 一旦此举奏效,此战便可告一段落,群豪退去过程仍需你居中主持。” 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反常的是法却形这样的偏执狂,那其中的怪异就定然不小。 陈至看向一直在旁不插一言的陈占魁,后者如同精气神失去至少一半,似醒非醒,好像一切与他无关。 陈至于是相信,如果能让这名同姓的殊胜宗居士畅快直言,他一定是对法却形所提出的计划持反对意见。 于是他心下有数,当即告退。 陈至退出帐子之后,依然盘坐的法却形才对陈占魁说出一句:“佛友,你不用再劝。 如果你的悟性再好一些,潘籍和邢不一着你带来这项物事之处用意就已经明显。 本座只是顺势而为,担当起此间罪业而已。 到头来,罪需有人犯,业需有人消,此世消不尽来世再修行,仅此而已。” 邢不一为殊胜宗无常堂首座,潘籍则为寂静堂首座,如果加上法却形,殊胜宗三大首脑的意见等于集齐。 此时更无他人在场,陈占魁也抓住最后机会劝说:“我不明白。 此物或许另有他用,邢首座和潘首座着我带来,说不定是希望首座寻良匠将之打造成‘异宝’来用。 法首座如何能确定其他两位首座是希望法首座以此用法,用在此时呢?” 法却形一笑:“事情正在急迫之时,如何能轻易寻得能可加工此物的良匠呢? 此物想来由潘籍亲自掌管,如果需要将之造成‘异宝’,这么多年来,它早不会是这个模样了。 想来是本座作风太过极端,邢、潘两位佛友早有不满,今日终于下定决心,给本座一个揽下罪业来成就殊胜宗不败殊荣的机会。 本由潘籍掌管的此物,经由邢不一的手再着你带来给本座,就是明证。” 能可毁去“秘境”,又未加工成“异宝”,如果任有个老江湖在旁听到这些对话,法却形所要用到的东西是什么简直答案呼之欲出。 “可……”陈占魁仍想再辩,法却形已经伸手喝止。 “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本座素行极端,佛友当以本座为诫,不可再步歧途。 无我堂中,‘燃指善女’如今下落不明,更无得力者能可接任。 佛友如念交情,替本座将无我堂护好便是。” 陈占魁喉中刚吞回一句话,就又顶上一句话来:“法首座过往所为,便有千般不是,总是全宗承受良处!” 法却形却十分淡然,笑答道:“哈哈哈,是非本属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转瞬而逝。 佛友,这次是你着相了!” 说着,法却形眼中透出狂热,他不再盘坐,站起身来继续道:“而本座则是一朝得道。 何谓虚相,如何脱去虚相见得如来? 说到底,本座早在相中,此时挣脱枷锁,往下一世修行也是该然。 所以此世本座仅剩时间,便要一把病火燃尽烦恼种种。 ‘闭眼太岁’!‘切利支丹’!御我多由也!!! 烦恼种种扰乱本座修行,不除不可净空本座缘法!!” 法却形眼中狂热愈盛,心中无名火如成实际,引得身上燥热,稍解衣怀,一枚通红珠子正在他胸口嵌在血肉之中。 这枚珠子通红,嵌入血肉如同肉瘤,一收一缩,仿佛从法却形的身上正在吸取血肉。 这就是法却形用于毁灭的手段,寻常江湖门派因为资源有限,更没“四山两宗一府司”一般能够收揽大多数“秘境”相关物事的能力…… ……所以江湖中,也没有门派能如“四山两宗一府司”一般能够明白更多关于“秘境元”的事。 离开法却形的帐子,陈至对于其用来破坏“秘境”的手段更加不安。 既然已经箭在弦上,为今之计就只有做好自己一方的排布,于是陈至回到南宫寻常一方的营帐时,首先便想见一面南宫寻常,好共同定下准备退路之计。 一个人的到来,打乱了他的这项打算。 “三不治郎中”张郸风风火火赶来,一见陈至便抓住他来问:“那个什么小安帮,是你点他们来此处的吧? 这群人怎么回事?他们直接试图毁去栈道,给别的派门发现,栈道已经毁掉一段,大伙儿吵得不可开交。” 陈至本以为小安帮需要准备些时间,哪里想过室自宽和他的手下做事有如雷霆闪电,闻其声时已毕其事。 不过这倒还不至于让陈至心烦,让他心烦的是另一件事情。 “张大夫,你为何会在栈道之上? 你此刻不该是在栈道出口附近等待医治伤者?” 本来安排之下,张郸应该是会前往栈道山间出口处等待接应前方退下的伤员,那里虽不算后方,可总也可避免这位“三不治郎中”卷入最险恶的“天草十人众”可能冲杀到任意一处的栈道之战。 之前之战中,那位新免武藏便是让同伴绊住法却形,自己先行冲杀后面几道防线,出其不意之下让殊胜宗、玄衣卫封锁阵线损失惨重。 张郸不能处于同样的危险之中,这是南宫寻常稍做退步之后的最终结果。 “因为痢病啊,地魁门中有人听了大伙儿的仍是要用云江源分出之水,结果在今天显出轻痢症,拜托我来瞧一下病。” 这倒是未曾设想过的意外,按理说近苇原上已经将缕臂会污染河水之事说清道明,群豪欲取用水源应该也在玄衣卫所占据村落之中采取井水,可仍是有人任意取用河水,还真在这个时点因此患痢。 机缘巧合之下,张郸被叫回瞧病正赶上小安帮雷厉风行地执行陈至交托之事,栈道一部被毁,张郸显然已经无法顺利退回栈道之外去。 事情巧到这种地步,陈至也只剩下苦笑了,好像从小到大时运就没站在过他这边。 正是因为这种运气,陈至作为“孽胎”出生,如果不是他凭借过人的才华练成一身武艺和满胸的智慧,只怕早随百草埋没很久了。 “……哈。”陈至这声苦笑已经显出有些疲惫之感“既然如此,张大夫还请和南宫大哥会至一处,我却要去看顾栈道口‘桃源乡地上天国’方向的情况。 事情总会解决,小安帮之事乃是有计谋需要他们执行,张大夫不必太过在意。” “你小子又玩什么花样……”张郸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陈至,听得说小安帮那事中有计谋他也懒得多想,依言先走去南宫寻常所在营帐。 陈至已经想明,佯做毁去栈道之事,室自宽应该是阳奉阴违假戏真做,真的毁去了一段才对。 这一段毁掉的栈道让群豪首尾不能相应,小安帮——或者起码室自宽自己——却可以安然留在可以随时逃向栈道出口的一面。 那么为了加速事态,让自己这“闭眼太岁”应接不暇没空去问他之罪,这位室自宽会不会也同样让应该押在此事之后办到的将消息传入“秘境”这一步骤提前? 正因为想到这点,陈至连去和南宫寻常通气也顾不上,径直去往栈道群豪的最前方。 他听到的是杀声,看到的是战圈。 战端已经开启,显然室自宽为了保全自己牺牲了小安帮中的边缘人提前执行了将“消息”传入“秘境”的步骤。 陈至看到那双手持着直背双刀、悍如神鬼在群豪之中如入无人境地的新免武藏。 陈至用自己那双“紧闭”的双眼,默默盯视眼前景色。 新免武藏、荒木又右卫门、田宫小太郎…… ……对手首阵的强者阵容倒是不出所料,可眼下主力除了自己外都尚未到场,前面的群豪显得一盘散沙。 “做你该做之事,本座也会做本座该做之事!” 陈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第一个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