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儿当是投机,茶水当是香醇,时光如白驹过隙,窗外雨停,暮色近。 五山道人的肚子很是不争气,“咕”、“咕”、“咕”连响三声,白玉天听了个清楚,瞬时也觉得饿了。两人来到前堂坐好,点过饭菜,崔莺莺、阿星、阿竹正好从外头逛街回来,围坐一桌。 崔莺莺三人脸上的欢喜之色不纯,白玉天不小心瞧了出来,心中顿时有些不安,故作欢颜地问道:“雨儿下个不停,没影响到你们闲逛闹市的心情吧?” 阿竹淡淡一笑,答道:“多好的一场雨儿,爽凉的紧,高兴还来不及呢。” 白玉天听着味儿不对,接着好声说道:“那自是在哪儿碰见高兴的事情来着了。” 阿竹、阿星的眼睛一亮,齐看了崔莺莺一眼,笑而不答。 白玉天见之,笃信有事,心中顿时忐忑不安起来。先前麻痹大意,没读懂崔莺莺的喜怒哀乐全隐藏于言行举止之间,以至新婚之夜娘子半夜出走都不知晓,今儿可不能再有同样的失误。 心想,一路相处过来,阿星、阿竹两人心地单纯得很,不谙世事,嘴里装不住事情。三人明明欢喜一身出门,只为逛街购物,却携带半寸忧丝回来,在外头定是碰到了什么让人揪心的事情。可阿星、阿竹问而不答,该是莺莺要她俩保守秘密,且那事儿从阿星、阿竹的眼中看来,应该不大。既有事,旁人可以不在意,当事人却又难以做出抉择,想必那事儿与自己有关。 店小二送来茶水,白玉天斟了三杯,先给阿星、阿竹,第三杯递到崔莺莺手边,轻舒笑容,轻声问道:“是不是熟户那边来信了,让你们急着赶回去啊?” 崔莺莺听过,心眼立马小了起来,低沉着脸,抱怨道:“你跟踪我!” 这莫名其妙的一急,白玉天心中有了答案,高兴的不得了,连忙端起茶杯送到崔莺莺手上,喜声道:“那有的事。我家娘子虽美若牡丹,国色天香,但武艺高强,还有两个可爱的师妹相伴左右,洛阳城里的那些纨绔子弟再风流成性,再妄念大动,也近不了身,我放心还来不及,无需行那跟踪之事。你说是吧?” 五山道人见白玉天看向自己,勉为其难地接话道:“你这孩子,怎能生出这种想法来。这小子虽爱你入骨,但也心宽胆大的很,绝不会行那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之事,放心好了。” 崔莺莺听过,端着茶杯抿了一小口,盯着茶杯小声问道:“你真没跟踪我?” 没做过的事,白玉天岂敢承认。迅速举起右手,放大声儿说道:“崔莺莺姑娘苦等我四年,磕过头就离奇出走,现今好不容易回到我身边,我白玉天沉浸在喜乐之中不能自拔,那敢存有那让娘子不高兴的心思来着。” “谅你也不敢。”崔莺莺敷上笑容,转过脸小声说道:“那你别往心里去。” 白玉天握上崔莺莺的小手,微笑道:“不往心里去,不可能的。” 崔莺莺急道:“你!” 白玉天笑道:“今儿往心里去,来日言语自会多注意些,以免惹娘子生出误会。” 崔莺莺娇娇一笑,将手儿从白玉天的手心里抽了出来,欢愉地喝着茶水。 阿竹见白玉天好像神仙,手眼通天,问道:“白相公,你猜到是什么事儿了吗?” 白玉天笑答道:“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阿星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玉天笑答道:“夫妻同体,娘子知道的,自是相公知道的。” 阿星笑问道:“白相公,那你愿与我们同行吗?” 白玉天道:“自是愿与你们同行的。” 五山道人问道:“去那里?” 阿星答道:“师父来信说,让我们赶去天水一阁跟她会合。” 五山道人心里一惊,将“天水一阁,是赵明秀那个碧落湖吗?”装入口中,怕阿星她们不愿作答,快速改口问道:“去那里做什么?” 阿竹好像肠子姓“直”,回话道:“不知道,陆师姐没说。”言语一出,迎来崔莺莺一个目光,才知道上了五山道人的当,连忙低头喝起茶来。 白玉天道:“阿竹,你陆师姐既然来了,怎么不相邀来吃个晚饭。” 阿竹微微一笑,道:“相邀过了,她说师父等着回话,脚程耽误不得。” 五山道人随口说道:“绕这么远的路干嘛,是那里有什么好吃好喝的等着不成?” 阿竹道:“才不是呢!他们从来不接见我们的。” 五山道人怒声道:“既无情义可言,去那地方干嘛!咱们不去了。” 阿星苦声道:“道长,不去不行的,师父的话不能不听的。” 店小二上来酒菜米饭,白玉天给崔莺莺师姐妹盛好米饭,笑着说道:“先吃饭,吃饱了才有精力去搭理那些破事儿。” 阿星、阿竹觉得在理,同着崔莺莺一起吃了起来。 白玉天给崔莺莺夹了一筷子菜,给五人酒杯加满,敬了五山道人一个,盛起饭来。 五山道人喝过,朝崔莺莺问道:“闺女,你是不打算让白玉天跟你同行了?” 崔莺莺吞下口中饭菜,看了白玉天一眼,欲言又止,是与不是,难以取舍。 五山道人接过白玉天递来的饭碗,道:“那他就不跟你同行了,免得让你为难。” 阿星接话道:“道长,你也觉得白相公不该跟我师姐同行啊?” 五山道人吃了一筷子的菜,放下筷子,好声问道:“那你跟阿竹觉得呢,该同行吗?” 阿竹除了看了崔莺莺一眼,照旧吃着饭。 阿星笑答道:“除了师父,就师姐最懂世事了。师姐觉得不该同行,自是不同行的好。” 五山道人笑道:“五人有四人觉得不该同行,那自是不同行的好。” 白玉天给崔莺莺夹了一筷子菜,陪五山道人喝过一杯酒,开口道:“道长,这是我的私事,岂有少数服从多数的道理。我看同行的好。”看向崔莺莺,“你说是吧?” 崔莺莺没有回话,照旧吃着饭,谅她也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白玉天没有得到回音,不想纠结于此,于是陪着五山道人喝过两三杯水酒,陪着崔莺莺将饭菜吃好。喝过茶水,下得桌去,拿着崔莺莺从集市上买来的物品,跟其后头回到卧房。 崔莺莺面对白玉天的询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了消除烦闷的气氛,早早将自己漱洗了一番,也逼着白玉天去漱洗。 白玉天漱洗完,回到房中,见崔莺莺穿着单薄,坐于桌旁,一身诱惑,半脸愁容,情不自禁地坐了过去,将崔莺莺扶入怀中,浓情满嘴,欲念满身,小嘴亲了亲,傻乎乎地说道:“你既不愿意我跟着你同去,那我就听你的话,不跟着去了。” 崔莺莺将白玉天的脸颊摸了摸,贴入白玉天的怀里,小声说道:“听陆师妹说,好水川一战,夏国主李元昊为了拉白莲教下水,一起对付大宋,向白莲教要了几百教众作为向导,好些人死在了战场上。后来宋军清理战场,知晓了此事,准备对白莲教发难。” 白玉天道:“碧落湖既非官府,也非朝廷,你们赶去天水一阁能有什么用。” 崔莺莺说道:“先前听娘亲说起,白莲教相帮党项人,是师公授意的,并非她所愿。” 白玉天道:“他赵明秀好端端一个宋人,为何如此?” 崔莺莺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曾听我娘说的那些话语中隐隐觉得,师公对大宋皇宫里的那些姓赵的恨之入骨,一提起就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姓赵的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白玉天难以理会,问道:“这是为什么啊?” 崔莺莺道:“这我那里知道。” 白玉天自言自语道:“就算他赵明秀跟皇宫里那些姓赵的有着深仇大恨,纯属私人恩怨,想要报仇,也该是杀进皇宫,跟那些姓赵的一决雌雄。何至于起心不善,祸乱边境,至无辜百姓于水火之中,殃及无辜。真不是个东西!” 崔莺莺默然无语,将身子在白玉天怀里贴紧了些,生怕中间有着缝隙,让人有机可乘。 白玉天感受到暖意,苏醒过来,双手在崔莺莺的脊背与头发抚了抚,小声问道:“你是不是怕我去了天水一阁,若赵明秀不认同我们的婚事,跟他大打出手,有什么闪失啊?” 崔莺莺道:“难道你不想吗?” 白玉天笑答道:“以前想,现在不想了。” 崔莺莺直起身子,瞧着白玉天的眼睛问道:“真的吗?” 白玉天拂了拂崔莺莺的鬓发,在她的眼角边抹了去一两颗水珠,道:“以前为了你,我只想着打败他,将他拉下神坛。现在不同了,为了那些无辜枉死的冤魂,我不仅要将他拉下神坛,还要他身败名裂,为所做过的错事负责。” 崔莺莺道:“或许他那样做有那迫不得已的苦衷呢!” 白玉天道:“不管他有什么苦衷,为了一己之私殃及无辜就是不该,做了恶事就该得到应有的惩处,不是公道天理何在!” 崔莺莺听过,想起自己的母亲,身子立马寒凉起来,连忙起得身去,四处张望,很想找一床被子裹住身子,别让白玉天见得到她那颤动不已的心神。 白玉天见崔莺莺身子单薄,微微颤抖不停,暖了上去,说道:“古之君子,过则改之;今之君子,过则顺之。古之君子,其过也,如日月之食,民皆见之;及其更也,民皆仰之。今之君子,岂徒顺之,又从为之辞。” 崔莺莺感觉白玉天的身子好生和暖,问道:“什么意思啊?” 白玉天说道:“孟夫子不过是说,古时的君子,有了错误,随时改正;今时的君子,有了错误,还将错就错。古时的君子,他的过错就像日食月食一般,老百姓人人都看得到;当他改正时,人人都抬头望着。今时的君子,不仅将错就错,狡辩之时还振振有词,毫无羞愧之心。我愿你们白莲教全体上下做回古时的君子。” 崔莺莺转过身来,问道:“真的能做回去吗?”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不是有‘博古通今’一词吗!古为今用,只要有心,定能做回去的。”白玉天一把将她抱起,走向床沿,眉目间全是循循善诱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