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宋统领带着一军士走来,言语一句,随即离去。 狄青住在城北,白玉天去城西,不同路,分道而行。 军士阿民带着白玉天走向城西,找到崔莺莺的落脚地,找来在附近监视崔莺莺动向的几个军士,一同离去,因宋统领发令让他们这么做。 其实他们几人也愿意这么做,毕竟在知州府衙见过刺客的武功,不是他们三五人能拿得下的,没个三五十人、或是不放箭很难拿下刺客。可若是出动三五十人,或是在城内使用弓弩对付刺客,相当于兴师动众,必会传入范仲淹大人耳中,是他们的范大人所不愿意见到的。 白玉天目送走那几个军士,轻轻一跃,入得崔莺莺居住的院子,见到一房间亮着灯火,靠近了去。听见里边几个女人的声音很是熟悉,便敲响了房门,迎来一声“谁啊?”过后,连忙回话道:“是我,白玉天。” 门儿拉开,阿竹立于门口,惊讶道:“白相公,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白玉天走进房内,环顾一眼,答话道:“知州府的府兵带我来的。” 房门里头,坐在崔莺莺身边,一直对着死尸伤心难过着的阿星转头问道:“他们人呢?” 白玉天向她们靠了过去,边走边说道:“全部回去了。” 阿竹关上房门,问道:“他们是回去搬兵了吗?” 白玉天静立于崔莺莺身边,朝她身前那死尸看了一眼,见死者面容清秀,身姿婀娜,不过二十来岁年纪,正是青春大好年华,就这么死了,心中极为感伤,随口回了阿竹一句:“我已答应护送范仲淹大人去庆州赴任,还答应说服你师父带领白莲教教众脱离西夏归顺大宋,不再为虎作伥,延州官军不会为难你们,用不着回去搬兵。” 阿竹走了过来,小声道:“白相公,庆州之行,你不能同往。” 白玉天转身问道:“为何不能同往?” 崔莺莺朝阿竹狠狠看了一眼,阿竹将口中欲吐为快的言语吞回喉咙,微微翘着小嘴。 白玉天蹲了下去,看向崔莺莺,道:“莺莺,我不是敌人,阿竹有什么不能说的。” 崔莺莺道:“我们是刺客,你是护卫,势不两立,你不知道吗?” 白玉天笑道:“我知道什么。我只知道你是我妻子,她俩是你师妹,我既不愿见到你们为守护白莲教去伤害他人,更不想见到他人为了铲除白莲教而伤害你们。” 崔莺莺嘲讽道:“你好了不起哦!” 白玉天厚着脸皮握上崔莺莺的小手,笑答道:“娘子说我了不起,自是了不起来着的。” 阿星、阿竹见之,不免从伤悲中喘过气来,掩嘴咯咯一笑,被崔莺莺看了一眼,立马又哀伤了过去,归于静寂之中,难以自拔。 崔莺莺用力想将小手抽走,白玉天没能让她如愿,说道:“莺莺,今晚之事,身为你丈夫,没帮你,反而帮了外人,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可范大人仕途几十年,除了忧国就是忧民,我身为大宋百姓,眼见他有危险,岂能不出手制止,你得体谅我。” 崔莺莺眼泪流了出来,硬咽道:“我体谅了你,谁体谅我们去。” 白玉天从怀里掏出早已为心中女人准备着的手帕,轻轻地将崔莺莺的眼泪抹擦去,道:“莺莺,你知道吗,我无时无刻不在体谅着你。在龙虎山庄,我见你跟我师兄秦浩明那些人处在一起,后得知秦浩明是屠龙会的人,我便从此立誓消灭屠龙会。后又从我师兄秦浩明口中得知,你娘是碧落湖武圣人的弟子,我便又将武圣人当成了敌人,立誓要打败他,迎娶你。前些时候,遇见了五山道长,得知白莲教相帮西夏李元昊为祸边疆,我立马想着跑来这里,只为相求经略安抚副使范仲淹大人给我一份帮助,将你们白莲教从危险中搭救出来。想着你将来跟着我南下了,心里不觉得对不起白莲教,一生能活得心安自在。” 崔莺莺硬咽道:“你既这么在乎我,为何还要亲手杀死我师妹啊?” 白玉天看向那横陈在身旁的尸体,道:“她又聪明又恶毒,活着就是个祸害,我才毫不犹疑地拍了她一掌。她又太愚蠢了,只有自己想的,没有别人做的,还连那‘自不量力’都不知道,确是没得救了,我才没有及时出手相助。她到死都想着完成使命,而这个使命在我眼里是不正义的,自是完不成的,与其眼睁睁地看着她挣扎在痛苦中死去而无法自拔,还不如帮她早点从苦痛中摆脱出来。” 站起身来,朝身前的死者微微一躬,坦然说道:“你无须恨我。你身不由己地活着,本就很苦了,为何还要让你在死亡面前忍受苦痛的煎熬,让你失去尊严呢!我不觉得我这样做错了,更不觉得这样做有伤害到崔莺莺的地方,我是深思熟虑过后才这么做的,不管是面对你,还是面对崔莺莺,我皆问心无愧。” 崔莺莺将脸蛋埋进了手掌里,痛哭了起来,哭声在院子之外应该也能听到。 白玉天觉得这样不好,不能因为自己悲伤而影响到他人休息,将崔莺莺扶入怀中,宽慰道:“莺莺,我的娘子,人死了,再伤心再难过,最多让他人看在眼里,于当事人一点用处都没有。你若对他们真有情有义,就当为活着的人考虑,奉献你的智慧,展示你的力量,帮他们从苦难中摆脱出来,一生求个幸福。” 这些话阿竹虽未听人说过,却觉得很有道理,从旁问道:“白相公,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啊?” 白玉天道:“买副棺木,明日出城将人埋了,后天跟着我一起去庆州。” 阿竹快语道:“不行的,不能跟你同去庆州。” 白玉天问道:“为什么不行啊?” 阿星一旁答道:“师公说,刺杀了范大人,白莲教与西夏之间从此再无瓜葛。” 白玉天道:“你师父答应下来了?” 阿星答道:“不仅答应了下来,还说,谁刺杀成功,谁就是下一任教主。” 白玉天道:“那你们更应该跟我同行,亮明你们的态度,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屈服在他武圣人的淫威之下的。” 阿星问道:“这样一来,岂不会给我师父带来危险?” 白玉天道:“要想摆脱碧落湖的控制,这种危险迟早都会面对,早面对好过晚面对。” 阿竹道:“为什么啊?他人只说,万事俱备,再迎东风。我们什么准备都没做。” 白玉天道:“其实不需要做什么的,有一颗愿意抗争到底的心就够了。再者,好人求善,坏人求恶,为求弘扬正义,不流血牺牲是不可能的。” 阿竹道:“我们白莲教教众过千,师父却对碧落湖心怀畏惧,不知道是为什么?” 白玉天道:“不为什么。只因碧落湖的赵明秀被尊称为武圣人,于江湖武林中,拥有着常人无法匹及的崇高威望,可说是北方江湖武林人士的精神领袖,谁跟他碧落湖作对,谁就有可能是在跟整个名门正派为敌,谁就有可能被说成是妖魔奸邪,迎来江湖武林正派人士群起而攻之。” 阿星问道:“那怎么办啊?” 白玉天见崔莺莺安静了下来,将其扶出怀抱,一边帮她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还能怎么办。借朝廷之威,铲除赵明秀这个罪恶之源,以绝后患。若让他继续苟活于世,你们就算今日摆脱了他的控制,他日也会被江湖上名门正派人士群起而攻之,难逃厄运。” 阿星道:“可他窝在碧落湖充当隐士高人,明面上从不过问江湖恩怨是非,没有任何把柄操控在他人手中,门人又那么多,还都那么厉害,要想杀死他,谈何容易。” 白玉天在崔莺莺的眼角边拂了拂,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让你们跟我同行了。” 阿竹道:“我们跟你同行,真就能扳倒他吗?” 白玉天笑答道:“不能。” 阿竹很是诧异,道:“不能!那你还让我们跟你同行,让我们师傅夹在中间难做人?” 白玉天笑道:“我不仅想让你们师父夹在中间难做人,还想让碧落湖的人对你们失望,为完成刺杀范大人的任务而不择手段,昏招百出。” 阿星问道:“你这是要逼他们亲自出手刺杀范大人吗?” 白玉天微笑道:“不让碧落湖的人亲自动手,怎么抓住他们把柄,怎么消灭他们。” 阿星道:“就怕他们比你还聪明,就是不出手。” 白玉天笑道:“你这傻姑娘,我才盼着他们不出手呢!” 阿竹问道:“为什么又盼着他们不出手啊?” 白玉天道:“范大人安全抵达庆州,比什么都来的重要,他们不出手自然好过出手了。” 阿竹道:“那日后怎么办?” 白玉天深呼一口气,说道:“等消灭了屠龙会,我就要请江湖豪杰去碧落湖做个见证,挑战赵明秀那老家伙。他出手则已,不出手从此名声扫地,说的话日后就是放屁,于你们再无威胁了。” 阿竹、阿星齐声问道:“你真能打过武圣人吗?” 白玉天大笑道:“书上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看我玉面郎君好人一个,年少有为,一身虎胆,何愁赢不了他赵明秀一个江湖败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