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可以救活许多人?”华钧笑道。 “嗯,你看起来很健康,你的肝脏、肾脏、心脏、眼角膜,很多地方都能用,少说也能卖几十万。”老孟用一种恐吓的语气对华钧说道。 然而华钧只是笑了笑,每次听到这种话,都会让他产生一种强烈的既视感。 他每次暴露不死之身的时候,都会有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圣母对他说: “既然你可以不断再生,那用你的内脏完全可以救活更多人,靠现在无视脏器配型的移植技术,你几秒钟就可以救一个人!” 华钧也十分理解这些人的想法,普通人看到他这个不死身时,都会像看到无限能源一般,产生各种异想天开的想法。 但从脏器移植技术出现至今,华钧的内脏从未被任何人使用过。 因为他的不死之身,存在各种令人无法理解的特性——再生指数增幅、恶劣环境短期适应、意识漂移、血肉多样性腐败、基因代码重编写…… 在这些反常的特性中,导致他的内脏无法普度众生的,是其中名为“多样性腐败”的特性。 这种现象具体表现为,任何从他身上剥离的身体组织,都会在一段时间后开始缓慢加速腐烂,在突破某个节点后,以随机的方式,最终彻底湮灭消失。 凡是他失去的身体组织,不管在无菌环境下,还是超低温环境下,都无法阻止这种没有规律可言的、诡异的腐烂进程。 苏月寒的父亲苏显明,给它取名为“多样性腐败”。 虽然他的细胞、基因等特征,和正常人没有区别,但曾经用试管婴儿、克隆等技术研究他的人,全都无一例外的失败了。 苏显明曾对他说:“老兄,你对现在的科学界就是个灾难,可能和以前哥白尼宣布日心说、人们刚刚发现光速不变的感觉差不多。 虽然你只是个个例,但已经将大量‘正确’证伪。 不管能量守恒、人的意识由大脑产生,这些公认常识在你身上都不适用。 如果你能死掉,可能天下就能太平了,但可惜你死不掉。” “她是你的情妇?”耳畔的提问打断了华钧的回忆。 他回过神来,冷淡地回道:“是女朋友。” “呵,那你女朋友好像遇到麻烦了,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监控视频里,苏月寒站在被麻醉的病人身边,双手举在半空,怔怔发呆。 华钧:“她需要一些时间准备,耐心点。” …… 在苏月寒的左眼内,大量资料正以极快的速度,不断从她视野中掠过。 她的脑芯片是外置式的,只能以这最原始最朴素的方式,为眼前这位手术者制定合适的移植方案。 足足二十分钟,她才将对应的参数全部输入外置脑芯片中,完成了相关数据的计算。 终于,她开始了动作。 只见她拿起笔,在对方的膝盖处画了一条线,随后在手术者的大腿最关键的几处血管,植入了微型血流改道器。 这种装置可以让血液流到肢体的断面,保持创口附近组织保持最大活性,并在血液喷出伤口前,帮助血流完成改道,从动脉送入静脉。 简单说,就是在即将出现的切面附近,临时建立几套微循环,以免把腿切断后血流不止,影响后续接肢的精密操作。 “切割仪拖过来。”苏月寒冷冷道,进入到一种完全无感情的思考状态。 派来负责协助的助手,慢吞吞地拖来了切割设备,眼看着苏月寒用冷激光锯,将手术者膝盖以下的腿干脆利落地切掉。 紧接着便是流水线般的一系列操作,随后她拿起了义体连接器,慢慢靠近伤口。 她义手小臂处的工具存储装置,无声地转动,将微型云台调整至手臂内侧。 微型云台可以让医生多出第三只稳定的手,将物体固定在需要的位置,让医生可以集中注意力完成更加精密的操作。 在苏月寒的操作下,连接器被云台接管,失去重力般悬浮在半空,不管苏月寒双手如何移动,连接器都不会有丝毫晃动。 而义手内安装的外力矫正芯片,会抵消微型云台托住连接器产生的反作用力,避免影响苏月寒接下来的动作。 虽然稳定的代价是速度变慢,但对苏月寒而言,根本微不足道。 华钧在监控室看苏月寒冷静地操作,内心毫无波澜。 接肢手术说到底,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将连接器的微型神经针,精准插进手术者体内,使其产生的生物电信号,能尽可能多地影响到手术者的人体神经。 然后再进行位置和深度的微调,让微型神经针能最大程度影响到其他信号接触不良的,比较远程的神经。 但另一方面,也要避免同一神经接收到复数神经针产生的生物电信号。 如果做不到这一点,最后就会产生感觉错乱的后遗症,比如手术者义手的掌心燃烧着火,但灼烧感却同时出现在掌心和手肘两个位置。 这是一个十分精密的技术活,不但需要胆大细心,更要在手术阶段就完成充足细致的调试,并且调试次数还不能太多。 否则高频率的肢体信号刺激,会给手术者的大脑,留下一些奇奇怪怪的感官错觉。 整个手术过程,对医生的精神注意力会产生极大的消耗,而微型神经针安插这一步,是内置脑芯片计算极难模拟的部分。 因为脑芯片的计算需要基本参数,而信号刺激的次数限制,妨碍了这些数据的获取,最终导致的结果是,比起计算,这一步更依赖医生的直觉和经验。 几个小时后,连接器彻底安装完毕,苏月寒完成最后的收尾工作后,长舒了一口气。 “结束了,把义足拿过来接上去吧,然后你们来测试。” 助手闻言,立刻从墙边的桌上拿起同调率检测仪,将其和手术者的义足连接。 监控室内,华钧一直贴着椅背的脊背慢慢挺直,老孟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变得严肃起来。 手术室内,检测仪上的同调率正在不断跳动,从0%开始往上跳,以极快的速度突破了50%。 然后是60、65、72…… 78、77、78、79…… 百分比在固定的数值来回跳跃,最后停留在78%! “孟、孟叔,结果是78%!”小助手通过联络器对老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