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时,一道模糊的身影落在伏乞思盘身后,并渐渐由虚化实,成为一个清晰的虬髯大汉。 伏乞思盘察觉到响动,转过身躯面对来着,沉着脸说道:“鸠摩罗,你总是这么神出鬼没的,令朕躬摸不着头脑!” 那鸠摩罗哈哈笑道:“亲皇恁爱说笑,贫家若不是这般神出鬼没,岂能帮着亲皇侦探宫中的动静?” “嗯,坐下说吧!”伏乞思盘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自己也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 坐定之后,鸠摩罗倾身说道:“根据亲皇吩咐,贫家这几日持续监视五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发现他们往来频繁,不停谈论着什么,似乎在谋划什么大事。” 伏乞思盘颔首:“嗯,意料之中吧。这几个皇子都是三皇后所出,而今三皇后暴病身亡,他们难免觉得蹊跷,想追查其中的隐秘也未可知。要说谋划什么大事,料想凭他们几个的本事,未必能干得来。先前他们作为玉氏家族的羽翼,尚有些能为,如今玉氏家族的势力被朕躬逐渐翦除,他们还能依靠谁?如果他们心里明白朕躬才是最大、最牢靠的倚仗,他们注定不会乱来。不然的话,朕躬不介意将他们也一一翦除了。” 鸠摩罗笑道:“亲皇终究是混沌界的统治者,仁慈之心长存,连有可能犯上作乱的人都置之不问。这等事情如果发生在我玻璃界,应该就不是这么善了啦,那几个皇子顷刻便会丢了性命!” 伏乞思盘道:“这正是你们玻璃界行事鲁莽之处。自从承继大统以来,朕躬与各界大能都打过交道,唯有你玻璃界大能行事与众不同,凡事不经反复思量就草率行事。不管怎样,五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都是朕躬的子嗣,除非他们果真犯下逆天大罪,朕躬都不能轻易取了他们的性命。何况,据你适才所说,他们聚在一起谈论,不一定就是密谋犯上作乱之事,朕躬岂能捕风捉影、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他们治罪?” 鸠摩罗收起笑容:“或许真的如你所说,我玻璃界之人行事鲁莽了些,可是那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放在哪里都是适用的,正是因为玻璃界之人行事果断,方才避免了各种可能发生的祸乱。仁慈害死人,是有很多前车之鉴的,亲皇务必深察!” 伏乞思盘道:“这些道理朕躬都明白,不必多说了。眼下的事情是,你要继续监视那几个皇子的动向,发现什么蛛丝马迹随时向朕躬报告。朕躬累了,你且退下吧。” “好的,亲皇好好休息!”鸠摩罗边说边起身,身形渐渐化为虚影,消失在窗棂边。 伏乞思盘陷入沉思不久,蓦然听到笃笃的敲门声,内心不由有些焦躁,又想到臣下必定有大事禀报,于是压下怒气,起身开门。 进来的却是侍卫长朵清风。 “你不是刚刚离去么,怎么又回来啦?”伏乞思盘皱着眉头说道。 朵清风看出了亲皇的不耐烦,有些不好意思:“亲皇鉴谅,臣原本不该三番五次打搅亲皇休息,可是如今发生了天大的事情,只好禀告亲皇知晓。” “哦,莫不是有人要造反?”伏乞思盘想到刚才跟鸠摩罗交谈的话题,登时警觉起来。 朵清风尴尬地笑笑:“亲皇多虑了。亲皇英明神武,天下安靖、四海承平,焉能发生民众造反之事!臣所说的天大的事,乃是指有人自称当年被盗的十七皇子,要面见亲皇和十三皇娘,认祖归宗,恢复身份。” “哦,有这等事?”伏乞思盘瞪大眼睛,精神为之一振,可旋即镇定下来,开口说道,“兹事体大,须得谨慎,或许外界听到皇子被盗的消息,有人前来假冒也未可知。你等且把那人安顿下来,先用赤足乌试验一下他是否具有皇族血统,同时派人追查他的来历,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以便确定他的真实身份。皇子的身份,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假冒的,你明白不明白?” “臣谨领亲皇旨意,回头马上按照您的旨意办!”朵清风神情严肃。 “嗯,你去吧!”伏乞思盘支走朵清风,随即陷入沉思。 那自称皇子的人,自然是蛰罗雀。被羌句岂丢下之后,蛰罗雀反复思量,抱定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打算冒充皇子,硬闯皇宫。经过十数日跋涉,来到皇城,先找了个客栈落脚,休憩打扮一番,而后大摇大摆地来到皇宫门口,口称自己乃当年被人盗走的十七皇子。 那皇宫之外乃是禁地,平素鲜少有人走动,蛰罗雀一番吵嚷,一些人以为皇宫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纷纷聚拢来驻足观望。 看守宫门的侍卫起先尚不以为意,直到吵嚷声大了,又有恁多人聚拢,方才引起重视,出来喝问,待得听到蛰罗雀自称皇子,一开始以为不过是市井无赖无端生事,于是挥动手中棍棒强行驱赶。 蛰罗雀皮肉倒也皮实,挨了几记棍棒之后不但不跑不逃,反而越发口口声声宣称自己就是那被盗的十七皇子。四个侍卫之中有个心思细密的,对又要抡起棍棒喝打的同伴说道:“伙计,这个家伙闹出这般动静,必定想要闹出个结果来,不然的话他多半不会罢休。看他这有恃无恐的样子,我猜测他必定有些来历,说不定就是那失踪多年的十七皇子,你抡着棍棒这么没头没脑地打,小心到时候揭不下来。” 那个莽撞的侍卫听同伴这么说,寻思一会儿,开始害怕起来,说道:“哥哥,果然是弟弟欠考虑、做事鲁莽了。他既然一口咬定自己是十七皇子,就很有可能是十七皇子呢,哎呀,这可怎处!” 那个心思细密的侍卫接茬说道:“不打紧,兄弟先前听他在皇宫门前吵嚷,教训他也是应该的,他到时候也说不得什么,只是往后不再对他凶巴巴的就可以了。为今之计,没别的办法,只好替他向上头禀报,看看上头如何定夺。” 几个人交头接耳一阵,决定推举那心思细密的侍卫入内通报,其他三个侍卫则分头驱散看热闹的人,把蛰罗雀看管在当地。 经过层层禀报,事情端到了侍卫长朵清风的桌面上。朵清风不听则已,一听便感觉头大——这等事体,事关重大,处置好了固然有丰厚的回报,而一旦处置不好,则可能万事皆休,不是耍处。可是,既然下属把事情汇报到了他这里,朵清风便不能推脱,经过仔细思量,命人将蛰罗雀好生安顿在先前关押娭夷的密室里,自己则前往偏安殿向亲皇禀报。 得了亲皇旨意,朵清风马不停蹄,急忙调集人前往云霄宗探查蛰罗雀的来历,又安排人去密室对蛰罗雀仔细询问,了解他这些年的经历。 除此之外,朵清风还命人传讯羌句岂,令他马上赶回皇宫。他之所以这么做,乃是因为蓦然想到前些日子羌句岂曾经传讯,说是查到了皇子失踪的蛛丝马迹,而今既然有人宣称是失踪的皇子,那么就有必要让羌句岂回来核对核对线索,核验他那个线索的指向是否跟自称皇子的这个人有关。 在朵清风紧锣密鼓地部署相关行动的同时,皇室之中的一个居室里,五皇子伏乞允协、六皇子伏乞允和、七皇子伏乞允仉正在聚议着什么。 伏乞允协作为三个人的老大,端坐在中间的位置上,一脸肃穆,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在两个弟弟身上来回扫视着。 伏乞允和不悦道:“五哥,你快拿个主意呀,这么看着我们干什么,好像我们两个是小偷似的。” 伏乞允仉也道:“是啊五哥,快说说这事应该如何计较!” 伏乞允协沉吟一阵,不慌不忙道:“这事着急不得,咱们还是先静观其变,看看事情到底如何演变吧。那个自称十七皇子的家伙,听名字就很是古怪,叫什么蛰罗雀,他贸然来到皇宫,自称皇子,行为也古怪得很,我猜测其中必有蹊跷。” 伏乞允和说道:“五哥这么说,倒是提醒我啦。先前皇娘无端病故,我就料到其中很有蹊跷,说不定是父皇做的手脚。后来我亲口询问舅舅,他又一直支吾其词,不肯把话说个明白,越发让人怀疑皇娘乃是死于父皇的毒手。而父皇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要铲除皇娘的势力,让娭夷那疯婆子的势力东山再起。此番又弄个什么毫无凭据的十七皇子回来,肯定是打算借此为疯婆子增添飞腾的羽翼。” 伏乞允仉接口道:“六哥所言不差,我也是这么想。那个疯婆子有了儿子,便有了横行的依仗,虽然她现在年老色衰,又疯疯癫癫的,父皇不太可能再把万千宠爱放在她身上,可是为了弥补这些年的亏欠,很有可能在那个新来的皇子身上倾注更多的宠爱。如果我们不加干预,那个叫什么蛰罗雀的迟早会骑在咱们的脖子上拉屎,说不定伏乞家族的江山也会被那个家伙篡夺了去呢!” 伏乞允协说道:“你们说的都是以后的事,那都是没有定准的事,不是当务之急。面对新的情况,咱们必须镇定,不可急躁。不管那个蛰罗雀是真皇子还是假皇子,只要咱们一口咬定他是假的,并且千方百计为他认祖归宗设置障碍,那他就很难如愿以偿地归位。” 伏乞允和颔首称善:“五哥这个策略好,高明得很。可是接下来咱们该做些什么呢?” 伏乞允协笑道:“不慌。我已经着人去神泉山请白须山人入宫,前来辅助咱们行事,等白须山人来了以后,再决定具体应该怎么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