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何事?”董卓厉声朝着身边人问道。 这北宫之内起火的动静,绝无可能瞒过宫城之外这些并州军的眼睛。 在对方进攻之势何其凶悍的当口,他这头的起火,除了给对方以可乘之机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此等意外情况也让他的撤退计划出现了个变数。 李儒朝着起火最盛的方向看去,不由暗叫了一声不好。 那不是别处,正是刘辩的居所。 董卓一面调集人手对着攻城的并州军做出反击,一面往回退了几步,以便听手下人汇报此时的情况。 让他未曾想到的是,情况比他所预想的还要坏得多。 第一条便是——袁氏脱逃。 在他派人意图将困于北宫中作为人质的袁氏灭口之前,对方就已经听到了这洛阳城北进攻的动静。 袁氏不傻,起码在先前与董卓合作却反而被他给补了一刀之后,再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也该早不剩多少了。 想一想吧,若是洛阳被攻破,董卓走向末路,他们这些人质会面对什么结果。 又哪怕董卓成功逃离,甚至带走了洛阳城里的天子,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不如在此时一搏! 囚于北宫期间,董卓对袁氏子弟的饮食多有克扣,让他们看起来消瘦了不少,这也难免让看管他们的人手有些懈怠。而此时宫墙外的来袭让守备吃紧,也随即调走了几个人。 这对他们来说,正是个可乘之机! 几乎便是在董卓对他们发起了清算指令的同时,袁基领着此地的袁氏族人发起了对守卫的进攻,在抢到了两把武器后,他们依靠着付出了两人生命的代价,将此地的守卫给解决了,从禁锢之地逃了出来。 可问题来了,逃出来之后又该如何呢? 即便董卓与他的部从都在此时将目光都集中在了北边进攻的并州军上,他们这些人若不能逃离出北宫,也几乎只有死路一条。 所幸他们遇上了个帮手。 准确的说,这是个有意前来的帮手。 “你是说,你在几年前得了我母亲的救助,才得以保住性命,所以她让你趁着乔侯进攻机会想办法来给我们带路?可你如何确定我们会选择反抗逃出来?”袁懿达狐疑地看着面前的宫女。 这自称姓任的宫女哪怕着装简约,甚至将自己可劲儿往低调打扮,也能隐约看得出相貌不凡,在谈吐之间更有几分文墨气质,并不像是个寻常的宫女,若说与马伦曾经有过接触倒也说得通。 在一众袁氏子弟都被董卓作为人质囚于此地的时候,也确实只有马伦还因为太史令的官职有行动的机会。 但也正如袁懿达所说,有些问题还无法解释得通。 “此时不是说那么多的时候,消息是慈明先生送来给我的,便是你们无法自己脱身,慈明先生早先在兰台整理书籍时候留下的人手也得了他的指示,这会儿都在北宫内。只是因为你们已先动手了,这才用不上他们。”宫女回答道:“请随我来寻个地方改换衣着,找个地方藏起来,等此地城破,你们就安全了。” 慈明先生?那是荀爽! 她这一句话打消了他们不少疑虑。 作为被董卓提拔上来的公中,在先前的迁都之议里,荀爽是唯一没被褫夺官位的。 众人多以为他只是在兰台从事书籍保护整理的工作,因其确实是在经文方面的大家,那么他会担心在迁都之中,这些珍藏的典籍出现了什么损失,实不难理解。 可在荀攸与他分析了讨董之举一呼百应,又已有路大军兵迫洛阳的情况下,他自觉自己也是可以做些事的,比如说—— 在洛阳平董卓之乱的时候,将有些人给保下来。 颍川荀氏和汝南袁氏同属豫州境内世家,族中也有姻亲之故,袁氏宗族他便自然要救。 也恰好在此时,得到乔琰在出兵之前送来消息的马伦,找上了他。 马伦与袁隗有过个孩子,其中长子袁满来,正如蔡邕在为他题写的碑铭中所说,此子“逸材淑姿,实天所授”“百家众氏,遇目能识”,却可惜在十五岁上早夭,余下的两子袁懿达和袁仁达,天资都不过尔尔,也只是在洛阳城里领着个小官做做而已。③ 遭到袁氏与董卓之间争斗的牵连,这两个儿子也都被拘禁在了北宫之中,马伦自然要想办法救上一救。 乔琰的进攻能给她制造救人的机会,从时间到方向都差不多有数后,剩下的就是她自己该想办法的时候了。 四年前在她以太史令身份入宫汇报灵台要务的时候,曾救助过一名犯了规矩的小宫女,名为任红昌,她虽不喜欢以这等相助之恩,要挟别人替她做这等麻烦的事情,却也不得不在此时做出这样的选择。② 只因荀爽所安排的人手并不能时常在北宫中走动,还是需有个内应。 于是在她和荀爽的救人计划敲定后,便由能出入于兰台的荀爽承担起了这个传递消息的任务。 也好在还有荀爽安排的人手,一旦洛阳宫城中出现动乱,这小宫女也能被顺理成章地一并带出,倒也对得起她在此时的付出。 只是大概马伦和荀爽都未曾料到,在袁氏子弟于临近的杂役房内换上了宫人衣物,又用过了些干粮后,原本被人搀扶着的袁隗忽然问道:“我等为何不趁此机会将弘农王也一道带出?” 袁基皱了皱眉头:“叔父,恕我直言,若如今我等身边有本初与公路为援,还能做这件事,可我们自身都难保的情况下,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做此事。” 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应当是按照荀爽所计划的那样,由他的人手所保护,暂时藏匿到何皇后的宫殿。 在何皇后成为何太后,又为董卓所杀后,因刘协尚且年少,便还未有皇后,此地自然也没有再有人入住,董卓大约也嫌弃此地有些晦气。 但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董卓绝不会想到,他们居然会选择此地作为自己的落脚处。 他们袁氏这数十人能从此番灾劫里脱身,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如何还有这个多余的精力去管刘辩的情况? 可袁隗不这么觉得。 何皇后字直接让他想到了刘辩。 他回道:“董卓若是保不住洛阳,必然带着陛下与弘农王外逃。天子之诏便是天子之诏,我等今日逃出,日后还得收到董卓的指派。倘若给了董卓卷土重来的机会,我等便是今日侥幸脱身,明日也实难保全。陛下身边必然有着重重防卫,正如你所说,在本初与公路不在的时候,我们没有这个救人的机会。可弘农王不同。” 刘辩的身边应当护佑之人不会太多才对。 袁隗自然也有自己的小算盘,若是真能成功将刘辩给救出,董卓成功外逃也只能带走一个刘协。 出于不愿让董卓此人把持朝政,为天下清明着想的想法,他们完全可以与并未被一起带走的朝臣一道,将董卓打为逆臣,将刘协“迫于无奈”算作伪帝,扶持刘辩登基。 若董卓不能外逃,以此人的脾性,极有可能会将刘协刘辩灭口给他陪葬,先救出了刘辩,对袁氏来说也有好处。 袁隗的这种说法说服了一部分人。 于是不愿意执行这冒险计划的,跟随任红昌一道往何皇后宫殿藏匿,包括了袁懿达和袁仁达。 袁基拗不过叔父,与他还有其他支持这建议的前往营救弘农王,这些人也恰好与董卓派去灭口的人撞到了一处。 也便成了董卓收到的第二条消息。 这两伙人打了照面,当即动手僵持了起来,因董卓并未想到还会有人来破坏这一行动,派出的人不多,还真让他们得了手,只是在交手间不慎打翻了烛台,让弘农王所住的宫室烧了起来。 或许是从这起火之中所得到的灵感,袁隗当即让人往周遭继续放火,以制造出足够的混乱。 但这两方闹出来的动静,也让本应当往北城墙方向支援的郭汜调转了目标。 袁氏众人与荀爽留下的人手,若是要对付这些简单的留守之人,还可说有些机会。 可要对上的是马贼出身又堪称善战的郭汜,与小孩撞上了持刀的大人也没什么分别! 袁隗当场被杀,一道死去的还有这些跟从行动的袁氏族人。 但也—— “那袁氏大公子袁基拖着弘农王夺了被您……被您当做纪念品的先帝驴车,作为坐骑跑了。” 郭汜说起这事就无语得很,哪怕君子六艺中包括了驾车,灵帝的四白驴车也显然不听袁基的使唤,可谁让灵帝当年驾车奔行于内苑之中,在袁基将驴车的绳索解开,带着弘农王上车后,那驴车上的四头驴子便立刻撒开了腿跑,愣是让人很难追上。 顶着董卓活像是要吃人的目光,郭汜声音越来越低:“您……您也别担心,那驴总归是跑不过马的,我在前来协助相国守城前又给了他一箭,他能活命的机会也不大……” 然而半盏茶后他们就收到了消息。 好消息,驴车找到了。 坏消息,袁基与刘辩不知所踪。 而祸不单行的是,这半盏茶的时间,已经足够并州军因为乔琰所赋予的信念和战斗意志,又携着刚攻破洛阳北城墙的得胜之势,在这北宫墙的争夺战中也占据了上风。 这种令人不免觉得惊惧的气势如虹,让董卓不得不立刻做出了决定。 他已不能再拖了! 必须立刻带上刘协就走。 现在就走! 乔琰望见董卓这个撤退的背影,脸上闪过了一抹深思。 这洛阳城中有早得了她消息的马伦,有其他堪称仁人志士的人物,北宫会在她进攻之时如有天助地起了火,并不在她的意料之外,但董卓这种过分焦虑的反应,却让她有些在意。 他本还可以在城头上再坚守一段时间,起码再消耗掉她的一部分人手,而不是这样快地选择了放弃。 这极有可能并不只是袁氏脱身这么简单,而还有别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董卓的后撤,彻底放弃了对宫墙的守御,吕布率先登上了北宫的城墙,俨然是为了赤兔马而誓杀董卓。 但也正在此时,北宫的东南门忽然打开,一众骑兵飞驰而出。 正是董卓与其部将郭汜张济张绣等一众人。 他们已抢先一步完成了骑兵队伍的集结,撤离出了南宫。 不过,在乔琰目之所及的一众身影里,被董卓的部将裹挟而出的竟然只有刘协,却未曾见到形似弘农王的人。 没有弘农王?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她忽然意识到,一个对她来说最有利的局面可能出现了。 弘农王不在队伍中,一种可能是他已经被董卓灭口了,可若真如此,董卓不必有这般焦虑的表现。 如若他并没有被灭口,而是因为他让董卓始料未及地完成了逃离,那么…… 那么她追董卓的分寸就得小心了! 她也不妨按照这个想法一试。 反正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无论刘辩的死活,只要他不在董卓的队伍中,放走董卓对她而言没有损失! 在已经保住了洛阳免于迁都的灾祸后,她应当做的可能不是将董卓给斩杀在此地,达成他与陛下一并丧命的结果,然后将所有的黑锅都甩在未能及时抵达洛阳的联军身上,自此再无顶头上司可言! 而应当是将董卓驱逐出洛阳,连带着他手中的傀儡天子!总归这件事亏本不了。 若是弘农王还在京中,甚至刚好在袁氏的庇护之下就更妙了。 袁氏绝不会错过将弘农王扶持上皇位,与董卓打擂台的机会。 便宜没便宜袁氏倒是不好说,却一定会便宜了她! 东头一个汉,西头一个汉—— 这才是能让她大肆发挥的情况! 但她在瞬息之间的思考,没有办法与人交流来做出个判断,也没有办法直接对着手下的部将说什么给董卓放点水。 谁让她之前便同手下人说过,谁若能杀了董卓,那匹赤兔马就归谁所有。 哪怕是才到她手底下的徐荣,都被灌输了这个观念。 在到底是应该对自己的故主稍微存有一点手下留情的想法,还是通过参与这个杀董卓夺马的团建融入集体中,他思索了一番也选择了后者。 若是让董卓知道这位要反就反个彻底的手下到底在想些什么,大概这逃命为先的时候也得咒骂徐荣两句。 不过乔琰如今也有那么点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意思。 好在,作为此番兵破洛阳的主帅,要控制追击董卓的进度,还并不算是一件难事。 她思忖眼下的处境和抉择也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 在跟随她行动的并州士卒看来,董卓率众逃离洛阳北宫城而去的时候,他们这位少年州牧神情冷然地朝着那群贼党离去的方向看去,也在下一刻身先士卒地追击而出。 “追!将陛下给抢回来!文显与奉先留下救火。” 乔琰这话尾音落定的时候,她所骑乘的朱檀早已经往前跑出好一段距离了。 赵云和张辽连忙带着所统率的骑兵追了上来。 先爬到城墙上的吕布反而成了落后一拍的。 他与留在原地的徐荣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才确认,他这先登的功劳是拿到了手,可这追击董卓的功劳却拿不到了。 但既然这是乔侯的命令,他除了遵从也没别的办法。 “其实你也不必这么丧气,”徐荣安慰道,“你那张弓在君侯的手里,以君侯的射术,大约不会给别人抢功的机会,这样一来那匹赤兔便该有别的方法来决出归属了。” “也可能跟之前乔侯说谁杀了那休屠王的时候一样,”典韦插话道,“休屠王死在君侯的手里,最后望远镜人手一个,君侯一向很大方的。” 麴义没得到命令,便留在了原地,正听到了这段对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要是赤兔这种好马也能人手一匹,等回了并州他就跟韩馥辞职,去乔并州的手底下办事。 “……”吕布也沉默了好一会儿,但他决定暂且相信两位同僚对他的友好安慰,先去解决北宫中着火的宫室。 而此时的乔琰已经紧跟着董卓的队伍冲入了步广里,又转入了步和里。 不得不说,李儒为董卓选择了一条相当靠谱的撤退路径。 因洛阳城墙对外的开口不少,酸枣联军又并未兵临城下,董卓甚至可以打中东门而出,直入马市,在自己撤退路径的后方制造出一片足够的混乱。 又或者直接从南面的开阳门出,直冲洛河而过,先与南面关的守军会合。 而随同董卓撤离的西凉士卒又当真骑术不错,在这大街里弄的穿行间,饶是被追兵射倒了几人,也依然维持着朝前奔行的速度。 更不必说,此时戍守于南郭的董旻在这种动乱中,必然已经从董卓处得到了撤离的消息。 大约是要来与他会合了。 这么看来,董卓若能成功脱逃,也该先怪友军没给他形成个包围圈,而不是她乔烨舒本事不佳。 好得很! 但再追出了一段乔琰又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 虽然这街巷之中因为洛阳变故而满是奔逃躲藏之人,还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当相助于何人的执金吾与北军士卒,但从前方传来的,好像不是撞倒了人和骑兵队伍急转所发出的响动。 而是—— 兵器交击之声。 乔琰刚想到这里,便见斜地里杀出了一支骑兵队伍直扑而来,正要阻滞她的追击架势。 她连忙收回了对前方局势的揣测,收弓拔枪而出。 不过还不等她动手,深知何为拱卫主公职责的赵云已经拍马迎上了那为首的青年将领。 眼见对方所用也是枪,乔琰心中有了个猜测,丢下了一句“将其生擒”这才继续往前追击,留下赵云部众与之交战。 倘若她所料不错的话,此人应当便是张济的侄子张绣,正遵从了董卓的指令对她这一路追兵拦上一拦。 但纵然不是,以乔琰如今对武将评判的眼力也不难看出,来人的枪法水准不低。 反正董卓已经要跑路了,倒不如多给她留下一点战利品! 想归这样想,对这追击董卓的举动,乔琰却不敢有任何的懈怠。 尤其是当行过了公府,冲入那南宫之前的东西向长街之时,乔琰越发可以确定,她对先前听到的动静所做出的判断并没有出错。 此时并不是董卓逃她在追的两方追逐战,而是在此时混入了第方势力。 这自平城门杀入的新到骑兵,恰到好处地将董卓所率部众居中拦断,也与跟随董卓护持左右的郭汜交战在了一处,便形成了这一片的交战混乱。 从南边杀来? 乔琰心中一盘算。 如若她不曾猜错的话,这正是自太谷关杀入的鲁阳联军。 若算算同时发兵进攻,且在破关之时并未遇到什么麻烦的情况,那么从太谷关到洛阳也正是十里,还并非山道—— 确实是在此时该当赶到! 再打眼一看,那与郭汜混战于一处、头顶赤厨帻之人,不是当年与她在长社之战有过一面之缘的孙坚又是谁。 但此时的战马嘶鸣与金铁交击,已形成了过于嘈杂的声响,也让乔琰开口意图自报家门的声音被压在了下头。 她这忽而从前头的街巷中杀出,所率领的还是一众北人骑兵,也一时之间让人难以分清,她到底是在追击董卓部从,还是正要前来支援郭汜。 当乔琰意识到这容易引发误会的时候,已有一银铠长枪的小将率众袭来。 长枪袭来之间,倒是不逊色于孙坚的凶悍! 在他身后同行的老将拦住了抢先应战的张辽后,这少年攻势不减,直指乔琰而来。 只是让他并未想到的是,那在仓促之间并未看清楚面容,只从身形看来与他年纪相仿的小将,居然还是个硬茬子! 对方的长枪比之寻常的枪还要更长一些,在她手中却自有一番运转自如的轻巧。 而更他未曾想到的是,在对方的枪尖招架住他这长枪急刺的一瞬间,她忽将长枪的后半截拔出,以匪夷所思的方式调头急转,双兵之中的前者拨开了他的长枪,后者直指他的咽喉而来。 此番随父出征的孙策到底还是奇形怪状的武器见的少了,本以为是稳操胜券的一击,却被对方以这等手段给化解。 更在一瞬之间半截短/枪迎面,完成了攻守易位。 孙策临战经验到底也不少,凭借着在交手一瞬对对方力量的判断,确认自己只以单手绝无可能接住她这一枪,当即拨马悬索,扭转身形避让。 却见这短/枪的主人似乎也能预料到他会有此等反应,如影随形而来的枪尖转开了一朵枪花,在日光的映照下只见一片雪光。 但比这枪上寒光更为灼烈的,是在两骑交战之间放慢速度后,被孙策看清的那双眼睛。 他随同父亲先见过了袁术,又在太谷关击杀了董越,在方才的南郭进攻战中斩杀了董旻,却只有眼前这人凛冽的眸光能让孙策觉得,此倒是主帅之象! 好一个英姿勃发的—— 少女? 他刚意识到自己好像进攻错了对象,有此等特征的只怕是那位传说中的并州牧才对,而不是董卓的帮凶,就被那一杆转出花来的半截枪抽在了胸口。 “蠢货,敌我不分吗?”乔琰冷声喝道,“闪开!” 被孙策这么一阻拦,董卓的队伍又已朝着前方奔行了好一段距离。 虽是要将人放虎归山,乔琰也没打算让董卓走得如此轻松,竟因为进攻他双方互相攻击闹出的乌龙而给了他遁逃的机会。 这说出去是要让人笑掉大牙的。 更让她不得不速速追上去的,是她眼见那董卓的队伍被从中截断后,此时落在最后方的人明显不是典型西凉骑兵的骑术。 因先前乔琰朝着北宫城墙上看过他与董卓在一处,也与徐荣确认过他的身份。 那正是董卓的军师李儒! 能拿的战利品怎么能跑了! 孙策头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蠢货”,本就傲然凌厉的眉眼间闪过了一丝抗议,却只在此时捂了捂胸口被那两截驳枪击中的位置,持枪拨马追了上去。 他先进攻确实是他理亏,被骂也就被骂了,但追击董卓他可得证明,自己绝非蠢货。 不过还未曾等到他追上乔琰,与对方那朱檀马并驾齐驱,便见她将手中的两截长枪收拢在后,取而代之握在手中的,是一把石弓。 那确实是石弓! 在她搭箭弯弓之际从弓弦上所发出的紧绷力道,足以让孙策判断出这一点。 他眼见这少女将箭缓缓下移,在这马如追风的骑乘疾行里,拉弓上弦的手依然稳当得不可思议。唯有奔驰之间的烈风将她的披风吹起,昭示着她此时绝非是静止的状态。 他便下意识地朝着她箭指的方向看去,正见那支离弦之箭忽而脱手,急冲前方,一箭穿透了那匹西凉马的马腿。 那马背上的人当即被掀翻了下来。 对方倒也不乏摔下马的经验,在落地之前快速地以手抱头蜷缩成了一团。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阻止在落地一瞬他所发出的痛呼。 孙策看得有点想笑。 而这显然不是那倒霉蛋受罪的结束。 方才与他交锋的那把两截枪,又已经回到了连接的状态,随着乔琰策马停在了这落地的文士身边,那杆长枪便握在她的手中,指向了对方的头颅。 只听得乔琰不疾不徐地问道:“文优先生欲何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