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对郭嘉给出的这个情报,颜俊心中还是稍有些迟疑。 在将人送走后,他先是与同郡的豪族往来之人商量了一番,又着人送了封信往酒泉,请酒泉太守黄衍参谋一二。 那酒泉太守黄衍为酒泉黄氏子弟,也正是乔琰所说的因地处大汉最边陲之地,而不再受到互法制约的典型代表人物。 非要算起来,此人与狄道人王国、陇西太守李相如一并,都是响应于韩遂叛乱的存在。 傅燮之死若要归罪于韩遂与早已身死的王国,黄衍其实也跑不了。 可乱贼围汉阳冀县之时,此人有过试图说降傅燮的举动,又在乔琰驻扎于高平城后不久就颇有远见地意识到,韩遂绝不可能是她的对手,故而很快做出了先行倒戈支持的决定,在乔琰攻破韩遂后的清算对象里,也就并未包括他。 这种倒戈对黄衍来说没有任何的损失,反正那酒泉距离安定和金城的距离都不算近,充其量也就是一句口头上的示好而已。 但要颜俊看来,黄衍简直做了个再明智不过的决定。 酒泉杨氏将杨丰送到乔琰麾下任职,也未尝不是出自于此人的授意。 如今有无从中获利尚未可知,起码并未被拉出来当个典型。 颜俊又不知道,对于黄衍此人的是杀是放,乔琰在金城之战结束后,曾经和傅干讨论过这个问题,以至于他还真以为是黄衍与乔琰之间的往来信件中,投其所好的话说得漂亮,故而将其看做了个参谋。 然而彼时傅干与乔琰说的其实是:“若止步于武威郡,君侯甲士控弦之地不过翻倍而已,欲取敦煌酒泉张掖,却几翻倍,大汉尚不可控此边塞杂居之处,仰仗于豪族自治,何况君侯。此人虽放,尤胜于杀。” “君侯已杀韩遂此贼,王国亦早败于皇甫将军之手,北宫伯玉死于内乱,我父泉下若知必定安眠,不必再多生事。” 按照傅干的说法就是,黄衍此人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不必多费心力,如今让他继续治理酒泉就是。否则乔琰控制的领地比起之前直接变成了倍,难免陷入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状态。 若武威的卢水河岸民屯能彻底建造起来,有此对比在,还能更显乔琰的英明。 这番交谈并未外传,以至于黄衍也觉自己确实有眼力见,更因背后的酒泉黄氏支持而颇有些自得,在收到了颜俊的问询后便回说:“人无私欲爱好才奇怪,那并州牧少年封侯,恣意气盛,令其先称心,后有所图便是。” 黄衍又琢磨了一番颜俊问询出来的这个消息。 喜食甜品这种爱好,放在如今这种环境下确实挺奢侈。 可乔琰出自梁国乔氏,虽已有数年未曾和兖州本家联络,但也是实打实的世家背景,若论其统领的一州之地,也出得起这笔开销。 那这就不算是什么荒唐的爱好。 顶多也只是对想要讨好于她的人造成了点麻烦而已。 若是她喜欢的是什么美人,那凉州地界上总还是找得出来的,若是她喜欢的是什么奇珍金银,大不了就是破财免灾。 但石蜜这种东西,既是入口之物,便得精益求精。 虽如今都知道,此物乃是通过提炼甘蔗汁,煎熬暴晒之后所得,可其中增加的牛乳米粉以及调和之物,各地的配方不同。 西戎所产出的西极石蜜的品质,就远远高于其他地方。 起码要比益州产出的还要甘美。 他便又添了一笔,“武都有入蜀之路,为免武都姓占优,不若以商队赴西域取上品献之。” 颜俊收到回信后下定了决心。 汉室如今这局面,身在河西四郡的豪族早随着羌人的反叛,就进入了观望的状态,更不必说对汉室皇族有几多尊。 正因为如此,中平四年的反叛中,黄衍才会说出那句“天下已非复汉有”的话来。 但掌控地方兵权,还能威胁到他们头上来的乔琰,本着趋利避害的想法,却不能得罪。 不过是取些糖来的问题罢了。 不过…… 等等,这事没这么容易啊! 武威颜氏的西行商队里有不少丁零人、乌孙人、大宛人,甚至是贵霜人,所以语言并不是这出贸易之中的大问题。 主要问题是,眼下原本隶属于西域都护府的区域,和再往西的地方都不太平,要从贵霜采购到最上品的石蜜,是要冒大风险的。 大汉疆土之内,似董卓这等边地豪强能挟制中央,导致了皇权的一分为二。 那中原之外的地方也处在争斗之中。 贵霜帝国境内,胡毗色伽二世在大汉的中平元年前后继位。 权力中心的向南迁移,让这几年间康居、大宛等地纷纷摆脱束缚。前几年行商而回的商队还传来过消息,花拉子模也脱离了贵霜的统治。 而贵霜帝国以西的安息帝国,正处在沃洛加西斯四世的统治之下。 二十多年前他率军入侵西方,却遭到了罗马远征军的打击,甚至被远征军焚毁了泰西封的安息王宫。 自去年起,波斯反抗势力便意图趁安息帝国权力削弱的空当崛起。 换作之前,住在河西四郡的豪族一边看着大汉的热闹,一边听着远方大国的新消息,没少觉得两头都是乐子。 但现在……现在他们是这个被乔琰随时可以动手宰割的乐子。 “你的意思是,你想如我所说的,以上品石蜜献与君侯,但境外动荡,得容你等聚敛起一支大型一些的商队,再聘请一些有勇力的护卫随行,以保货物不失?”再一次被颜俊找上的郭嘉听他说道。 颜俊点头回道:“郭从事,您且想想,这西凉叛军势力才刚平定,若是我等贸然拉扯起这样一支队伍,被乔侯给误会了,以为我等想要割据反抗,直接出兵扫荡了,那岂不麻烦?我倒是想直接给个惊喜,可眼下的情况如此,实在做不到。” 这位武威豪族子弟很有将郭嘉当做了狗头军师的意思。 谁让郭嘉是个年轻人,又毫无防备地就接受了他的邀请,甚至透露出了这么个可以用来讨好乔琰的法子,可见是对他给出的利诱很满意的。 他却哪里知道,郭嘉此时对他的好态度,完全源于这条新情报。 郭嘉心中思忖,情况好像比他想象得还要有利得多。 对大汉之外的情况,郭嘉在提出了石蜜之说前,其实远不如颜俊清楚! 中原的绝大多数士人所接受的知识,至多也只是提及乌桓、鲜卑与匈奴而已,哪里会知道跨越了西域都护府的这一片区域之外,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 所以他原本的想法是,在制造了乔琰这个人无完人的“缺点”后,先走循序渐进的路子,多让对方跑两趟献宝就是,直到形成献宝的风潮,进而让乔琰将此事把控在自己手里。 但这条对外的贸易之路,在大汉政权的管辖之外已有数十年,其中的种种不可预料之处,便如此刻一般,需要让他随时调整计划。 不,应该说是让乔琰随时调整计划。 颜俊既然说是需要募集有勇力的护卫,又怎么比得上乔琰麾下的士卒。 这便是给了她光明正大安排人手入队的机会。 虽说不能将从境外引入物资的重要性,放在经营并州凉州这些已经拥有的土地前头,变成了本末倒置。可这派人出行,也未尝不是对手下的人员结构进行调整的好时候。 这也是需要由乔琰本人来决定的事情。 在听郭嘉转述了颜俊的话后,乔琰挑了挑眉头。 罗马帝国、安息帝国、贵霜帝国以及大汉,正是如今存在在欧亚大陆上的四个最大的帝国,在地理位置上自西往东排列铺开。 巧合的是,它们几乎都在此时面临着最大的危机。 但这种判断更大范围下局势的话,不能从她的口中说出来。 除非她身上有什么奇遇的事情发生,否则她不可能凭空长出了一双眼睛,能越过西域都护府,看到另外一头发生的事情。 这些消息只能通过商人之间的传播顺着丝绸之路进入河西四郡,最后传入她的耳中。 甚至因为距离此地太过遥远的缘故,在消息的传达上还有可能出现错漏之处。 好在,从郭嘉这里得知的消息,大体上来说没错。 也确实是因为陆上交通路线上的战争频频,才会出现在孝桓皇帝时期的延熹九年,罗马帝国的君主是通过海上丝绸之路,将象牙、犀角、玳瑁这些东西送到大汉境内的情况。 “那么你觉得派遣何人前往比较合适?”乔琰开口问道。 郭嘉朝着乔琰笑了笑,“我想君侯心中已经有答案了。您原本应该对有个人的安排还是有些犹豫的。可如今却有了个更合适的去处。” “有个人?”乔琰嘀咕道,“不,并不只是一个人。” 她抬手在面前的纸上写下了两个名字,递到了郭嘉的面前。“你觉得这二人如何?” 郭嘉接过了纸,看到上面写着两个名字—— 马腾、徐荣。 前者正是他想说的,而后者……也确实是个极合适的人选! 他拱了拱手回道:“君侯高明。” 马腾确实是已经投降了,但从乔琰在用他作为袭击葵园峡的一路人马之时,还需要以皇甫嵩来对马腾进行监督就可以知道,乔琰对他的统兵,还是有些提防。 或许曹操对马腾的安排是合适的。 给他一个有高位之名,却没有实权的位置,他是能安分守己的,也正是切中了他想要找个安全的职位来保全自己的心思。 但乔琰面临的情况和曹操不同。 她还不能代表天子刘协发出什么指令,也还必须暂时滞留在凉州和并州的地界上。这就让马腾的存在显得有些尴尬。 所以她可以让马超作为一路先锋,前去协助平定武都郡,却暂时不敢让马腾独领一军在外行动。 可若是将他委派到丝绸之路上去,却是很合适的。 马腾此人的文武水平都有一些,更有长期在凉州生活的经验,要压制凉州豪族组织的商队,光是靠着他的个人威严就足够了。 而当马腾离开凉州后,按照马超这种统帅军队的方式,他无法取代马腾成为下一代的核心领袖,也就给了乔琰借着往来时间空当,彻底将马腾的军队给消化掉的机会。 这还绝不是流放。 因为一度担任过西域都护府“都护”一职的,还有班超这样的人物! 马腾总不至于会觉得,将他和班超相比,是什么折辱他的举动吧? 另外一位被乔琰属意于做这件事的徐荣,则不是出于乔琰对他的防备。 而纯属是她觉得,在董卓还未被诛灭的情况下,哪怕徐荣已经表现出了彻底投诚的意愿,和张绣的情况截然不同,让他领一路兵马进击董卓,还是容易招来非议。 何况,她如今进攻董卓宜慢不宜快,再将徐荣调集过来加入兵迫长安的队伍中,反而容易让她派出贾诩以达成的目标失败。 那么还不如将徐荣用于北方,尤其是对辽东方向的战场。 但这显然不是短时间内就会出现的战况。 乔琰怎么想怎么觉得,在此之前,只将徐荣作为一个朔方郡都尉,少有交战的机会,其实是对他人力的浪费。 倒不如让他去往境外走一趟! 在徐荣被她从朔方郡调到武威郡后,她专门将徐荣找来叮嘱道:“丝路上的这一次贸易,明面上将会是石蜜交易,但沿路可用于并、凉二州建设的东西,我要你都睁大眼睛将其记录下来。尤其是战马和作物。” 第一次陆上丝绸之路的交易,乔琰不会选择打破和凉州豪族之间的平衡。 因为她需要自己的翻译,自己的进货渠道,自己的商队,也需要借着这些时间,完成在武威郡的第一轮屯田。 所以徐荣要做的,一个就是看—— 将这条路上的行路状况、西域各国的局势、交易的货物都看个清楚! 这些东西在流传于后世的典籍中极有可能有记载失当的情况,只有一手的消息才是最切合与时代的。 一个就是引入—— 大宗的交易还做不得,可若只是买上几匹马,几个养马人,买上一点从天竺传入贵霜帝国的棉花总是可行的。 乔琰继续说道:“此外,我需要你监督好马腾。他这一去,难免被有心人觉得是我在排挤他这位前反叛军首领,若是其中有不妥之处,在回来之后告知于我。” “听明白了吗?” 徐荣有一瞬的沉默,方才问道:“君侯竟不担心我会一去不还,于塞外拉扯起一支队伍?” 马腾尚且未曾花费乔琰多少攻伐他的人力,就已经在庞德身死、马超被俘后选择了开城投降,可他徐荣却是和乔琰一度对峙于黄河两岸,又有个如今还尚在人间的前主董卓。 若非要比较的话,他比马腾还要危险得多。 可听他这么问,乔琰却只是摇了摇头:“你错了,我其实对你和马腾都没有怀疑,我让你看的不妥不是马腾的不妥,而是与你们同行之人的不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徐荣隐约有了几分猜测。 乔琰是要再给自己找一条清算凉州豪族的理由,而不是要给马腾找个问罪的由头。 至于为何不将此事告知于马腾? 以其作为俘虏的身份,一旦得知有人可能要将他作为利用的对象,他可能会直接保持着十足的警惕状态。 届时只怕绕着人走都有可能,哪里还会给人发挥的机会。 徐荣看着乔琰脸上这副饶有兴致的模样,不由心中一松:“君侯若是这么说,那我知道自己应当如何做了。” 乔琰便接着说了下去:“我需要你特别注意的几件东西,随后会以图册的方式交给你,也会交给马腾,以示信任,这一路上你们可以说是毫无熟悉之人,也无有熟悉的口音,请务必守望相助。” 徐荣郑重其事地答应了下来。 而马腾在接到了乔琰的这份特殊委派后,虽然怔楞了一瞬,却还是果断地答应了下来。 这显然不是乔琰想要换一种将他逼到境外的方式来解决他,而是在将他从割据一方的领袖朝着寻常武将的方向转换。 此等举措,对于马腾这种在归降之后一直缺一个定心丸的人来说,几乎是救命一样的存在。 他甚至相当主动地请求,将自己与后娶夫人所生的马休、马铁这两个儿子,都送到并州去进学。 能不能在乐平书院内学到什么东西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是个给乔琰送出质子的行为。 乔琰并没有对此做出阻拦,只是以闲谈一般的口吻与马腾提及,她有意将马腾麾下的军队拆作份。 一份继续由马超统领,一份作为她的直属凉州军,另外一份则是将其中本属强行征用的兵员遣散回去,如有愿意留下的,可以先加入武威郡的民屯,其中择优转入金城郡的军屯,而后选入队伍中。 马腾回道:“此事君侯自行定夺便是。我是不必考虑这些了,与其想这个,不如想想我是不是得先学上几句对面常用的官话。” 要去跟班超这等言两语之间就重建西域各国与大汉邦交,震慑叛军的人物相比,可着实是为难马腾了。 但既有一条更稳妥的求生之路,也是让他暂时避开这个暂缓开战的环境,马腾心中感激之下,自觉怎么都要替乔琰做出点什么来。 当然,比起他的这种跃跃欲试,颜俊就惊恐得多了。 因从武威往朔方走水路乃是顺流而下,速度极快,等到徐荣接到了乔琰的消息快马加鞭赶来的时候,距离颜俊询问郭嘉此事,也只过了七日的功夫而已。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出行的许可确实是到手了,想必也因为这等积极主动的示好在乔琰这里挂上了名号,可是,还得带上马腾和徐荣这两个重量级人物以及他们的随行侍从,算是个怎么回事啊? 颜俊又不敢跟郭嘉询问,乔琰此举是不是该当算在排除异己,也只敢跟自家亲随吐槽了两句。 不过话刚出口他又陡然意识到,这好像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 因为这意味着,乔琰除了那个嗜好甜食的毛病之外,还有些其他的少年人习性。 把马腾和徐荣这两个降将打发去远行,而不是将此二人干脆斩草除根,或者讲究点表面功夫用上一用—— 这怎么看都是未经过深思熟虑的人,才会做出的举动。 只可惜对方的军队实力摆在这里,他再如何因为她的人员安排而在心中对她有几分小觑,也只能继续这个讨好的举动。 好在经由此事他也越发确定了,有这些特质的并州牧,其实不必让他们如此恐惧。 那么她在武威郡内的屯田,十之八/九也起不到什么效果。 让她折腾去就是了。 但他既然没想到马腾和徐荣会与他随行,也就更不会想到,乔琰在贾穆这个姑臧人、以及毕岚这位龙骨翻车的创始人,外加上并州的农事属吏都抵达后,已开始着手细化被她框定出农田区域内的水利建设。 并没有任何耽于享乐的意思。 水利工程在国时期从不少见。 以曹魏为例,芍陂灌溉区水域流经百里,开农田四万顷;郑陂开辟用时一冬,次年便顷亩岁增;戾陵堰通行区域灌田万顷;甚至还有“引黄通洛,以通漕运”这样的大工程;用于军事进攻上的修睢阳渠进军官渡,修白沟进攻邺城,作为军粮漕运之用,更不少见。 相较而言,在卢水流域和祁连山下六河扇形地上沟通水利,已算是小工程了。 当然,比起先前在并州境内只是挖通本就存在的水渠,和引翻车浇灌山田之事,在武威这片流域内还得考虑跨灌区域和来水不均的种种问题,得兼并考虑输水和蓄水两项工程,也不算小事。 毕岚随同乔琰沿着卢水走出了一段,听着乔琰话中的展望之意,忽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格外的沉重。 可不知为何,在此时更占据他心神的想法是—— 幸好去年的洛阳之乱中他逃了出来,更是选择了逃往并州。 开塘造渠之事,比起龙骨翻车还要有机会让人留名于青史! 这是何等的造化之事! 他还听到乔琰在此时说道:“所谓兴修水利,乃是断龙舒水,灌田活民,当有官职与之匹配的才对。可惜如今朝纲崩坏,官职增设之说难抵天听,毕常侍如愿意,不如我以都水使者之名私设如何?”① 骤闻此言,毕岚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乔琰这种私取官职之名是否是一件逾制之事。 都水使者? 此名可要比常侍二字,对他来说有意义太多了! 这是……这是民生后继之大事啊! 他一个昔年汉宫之中的宦官,何德何能,竟能得到这样的委任。 他眼神之中的振奋动容之色,哪怕未有宣之于口,也被乔琰看得清清楚楚。 只听他朗声回道:“君侯敢将此方水道交托于我,我毕岚纵是以身填渠,也当为君侯做成此间陂池河渠之事!” “那倒不用你抛头颅洒热血。”乔琰摆手笑道。 她伸手指向了面前奔流向西北方向的河流,脸上颇有希冀之色,“且让明年的此地都遍植谷物吧,让我看看,这里会变成何等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