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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9 269(二更) 徐州之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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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准确的说,还没等并州的种种东西送到长安来,张仲景就已经因为乔琰对医学院的划分大感惊讶。 现如今虽说因为大疫常有、兵事频频的缘故,时人对医者的态度尊重了不少,医者的地位依然不算太高。 寻常十里八乡之内的游医都是遇到什么病症就看,少有精通哪种门类的说法。 可在位居长安以北的池阳医学院建立的时候,乔琰已经力排众议地完成了对各项部门的分类。 若是细致划分到什么耳鼻喉科,那又有点矫枉过正了,所以最后定下来的分类是常、妇、儿、军、马五类,对应着不同类型的医者所要针对性医治的目标群体。 常,顾名思义,这是一套标准的适应于乡里的医者培养体系,对应的就是日益完善的《备急方书》所提及的各项内容。 按照乔琰告知于张仲景的话中所说,这部分的医者还担负着督查的作用。 他们在处在各自诊疗地点行医的时候,还必须随时留心当地是否会有传染病症的发生,务必确保能够及时上报。 妇,不必多说,专为治疗妇科疾病而设立的部门。在这个门类中将会优先培养女医,以防在看诊之中出现讳疾忌医的情况。 组成这个部门的教材,一本是自乐平的医疗体系建设开始就积攒下的妇科病症案例,一本则是张仲景在抵达了长安后交到乔琰手中的《疗妇人方》。至于随后的开拓进展,则要看这部分女医的本事了。 儿科的需求也不难理解,归根到底还是孩童的用药剂量和寻常成年人之间存在差别,但并不是每一个行医之人都能有这种深入钻研的时间。 此外,在乔琰下达的指令中,稳婆这样的职业也被归并到了这一类。 军,是完全出于行军作战的需求,意在以流水线的方式快速培养出一批军医来。 这部分医者必须更加擅长于对外伤的处理包扎,对骨折等战场常见伤势做出应变,同时还需要满足军医随军所能达到的身体素质。 最后一个马,着实是让人有点意外。 但在张仲景问询起此事后,乔琰回道:“马之系于军者至重,既然人有军医,马又为何不能有马医?总不能真让已经在看人病症上精通的,忽然转道去看马。” 正在前来长安路上的吴普打了个喷嚏。 不过这种念叨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乔琰不会把他调到马科去。 吴普朝着与他同行的众人看去,人手齐备、器械充足、药材也包裹得严严实实,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顶多就是……华佗没来。 这是可以解释的。 原本负责前来主持医学院的当然应该是华佗,可惜他暂时来不了。 在华佗刚来到乐平的时候,乔琰就跟他提到了用牛痘来代替人痘,以预防天花之事。 然而华佗在前阵子一直忙的都是备急方书这东西,直到这半年间才有了从事此道钻研的时间,如今正是顺着乔琰给出的思路研究出了些眉目的时候,便暂时懒得挪窝,只说等到医学院落成剪彩的时候他会前来看上一看。 也就成了现在这个吴普带队的情况。 他有一阵子被乔琰调去了研究军事救急包,但在池阳医学院的划定中,吴普被划分到了常科,由现在还身在汝南医治袁术的樊阿主持军医事业。 剩下的妇、儿以及马科的负责人留待逐渐填补。 华佗和张仲景均以医学院的院长命名,这也为日后进一步划分出内外科做好准备。 如今都还不急。 吴普朝着队伍中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同在队伍中的乔真。 乔琰独立出了乐平乔氏,和兖州乔氏割席之后,因乔岚和乔亭还要执行特殊的任务,所以从外人所知道的情况来看,此时挂名在乐平乔氏之下的除了乔琰本人之外,也就只有乔真这一个了。 但让吴普觉得有点意外的是,作为乔琰分出宗族之中的“稀有物种”,乔真的存在感依然相当低。 在吴普再次对她发起邀约后,她未曾多想就答应了下来,正式从原本的乐平书院弟子变成医学院的弟子。 当吴普走近的时候,就看到她的手中拿着一份池阳医学院的区域划分图纸。 “为何在看此物?”吴普问道。 “我在想君侯的想法,与五部相隔了一条宽道的对面,分别是药库、制药局、采药人培训地,这些都不奇怪,但后面的疠人坊与悲田坊,前者用于隔离大疫患者,后者用于给无家可归的病人长期居住……”乔真蹙了蹙眉,说道:“君侯是否太过忧心了一些。”① 从理论上来说,当天下的兵祸情形没有这么严重的时候,大疫不会蔓延到很可怕的地步。 那么在乔琰如今暂缓动兵,优先发展三州民生,以图进一步休养生息的情况下,好像没有这个必要设置疠人坊与悲田坊这种正式的医学院附属机构。 就算要对病人隔离,也可以在原本的门类下开辟出一些防治的区域。 但乔琰似乎并不满足于此。 “或许是君侯觉得,医者所担负的死生大事容不得任何一点疏忽吧。”吴普回道。 跟随乔琰到如今,他们都已经学会了一项本事了,那就是将君侯的举动合理化。 反正医学院能在长安立足,对于吴普这等钻研医道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件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事情。 他如今满心满眼都是要摩拳擦掌干一番事业的动力,又哪里会觉得这种设定有什么问题。 别说只是在这里设立一个悲田坊了,就算是还要在这里设立一个啮铁兽馆他都没什么意见。 “说起来,”吴普调转了话题说道:“君侯既然还未定妇、儿二部的主事医官,也正是你们的机会了,比起考虑君侯的潜在用意,不如想想能不能争出个位置来。可不能让从关中新招募来的医者占了先!” 吴普当然还是更看好自己人的。 乔真耐心细致,等到累积的看诊经验足够,无论是放在妇科还是儿科上都是一把好手。 收到他这份努力激励起竞争意识的鼓励,乔真笑了笑,“吴师,我看您与其考虑这个,还不如想想在见到了张院长后要与他如何磨合,这才是君侯给你的最大任务吧。” 乔琰对张仲景这位荆州名医明显很看重,偏偏又有华佗因为牛痘的缘故未到,这样一来,吴普身上的压力就大多了。 这不只是上下级和从医资历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张仲景的方剂学知识、并州的医疗系统以及新划定的五部要如何快速运转串联起来。 吴普摸了摸下巴,觉得这还真是个要紧事。 该当庆幸的是,作为一个合格的医者,他在跟人交流这方面还是没有什么障碍可言的。 可让他没料到的是,他见到张仲景的时候居然是这样的一幅场面。 吴普是跟着华佗学过五禽戏的,也理所当然地有着一身还算不差的体魄。 那么在并州的各种物事搬运到长安后,又处在医学院还人手不足的情况下,他上手搬运一点东西,应该不奇怪吧? 在跟张仲景猝不及防来了个碰面之前,吴普都是这么觉得的。 现在嘛…… 张仲景的目光朝着吴普的左手看去,在他手里举着个与人体等比大小的木偶人,在木偶上绘制着人体全身穴位的图示。刚才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他差点以为在吴普手中举着的是个人。 而在吴普的右手,拎着一串有点像是喇叭又显然不是的东西。 在他的右边肩膀上还挂着一只麻袋,麻袋中鼓鼓囊囊的,俨然装了不少东西。 这一照面间,吴普的形象着实是给张仲景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很难说到底是吴普此刻的样子看起来离谱,还是回到邺城的袁熙当时的样子离谱。 张仲景忍不住问道:“你这是?” 这两人之前并未见过面,但这不妨碍吴普从张仲景的气质和他出现在此地的情况猜测出他的身份。 想着总不能给未来的同僚留下一个不靠谱的印象,吴普稳稳当当地举着自己手中的东西依次回道:“这是经络穴位的模型,用来给学生教学的,之前君侯还问要不要做个扒了皮的,可惜没这个时间,到长安来后大概可以试一试了。” 他又举了右手,“这是医官唢,用来听诊传声的,君侯说这东西还有不少改良的余地,可惜我们还缺了点材料。之前是考虑到男医者看女患者病症的问题才折腾出来的,现在大概可以不必那么着急了。”② “最后的这个……”吴普努力将自己的手往回弯过来,朝着这鼓鼓囊囊的袋子上拍了拍,“是医学院内的制服模板,还需要等君侯做个定夺,尤其需要决定的,就是制服上纹着的花样。” 吴普继续解释道:“我们现在有两个想法,其一就是用称量药材的杆秤作为标志,意在从此地出去的医者称量药物、开出处方绝不缺斤少两,也度量我们这一颗医者仁心,需要时时处处记得。但是这个工具吧,屠夫也在用,放着好像容易引起歧义。” “其二就是以草药来代表,譬如说以决明子为图样,以示我等医者耳清目明,绝不错诊。只是……若按照这样的逻辑,可以被选中的草药又何止是决明子一个呢?” 吴普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虽然这种事情也得算是个幸福的烦恼,可总归还是会让人觉得很难办的。 张仲景也一时之间选不出个结果来。 他回道:“要不,等你先将东西都给放下了再来选?” 他怎么看都觉得,吴普眼下这个姿势怪费力的。 从吴普话中的语气,张仲景已经不难猜测出他的身份了,可也正是猜出了吴普是何人,才让张仲景不由在心中啧啧称奇—— 这并州来的人,竟连医者也与寻常地方太不一样了。 他刚想到这里,就看到又有两人抱着分量不小的罐子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这两人一见吴普便高声问道:“老师,这套内脏模型放在什么地方?” 张仲景:“……” 他现在知道,吴普刚才说的扒了皮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而张仲景直觉,这很可能只是个开始。 吴普回头示意完了弟子将罐子放去医学院新建的凌阴之中,这才转回来朝着张仲景回道:“你说得对,这些东西分量是沉了些,等我把东西都放下了再同你细说。” 如果说最开始的时候,吴普还因为和张仲景碰面的方式有点怪异而觉得不自在,现在话都已经说上几句了,他也就将这种不自在给放了下去,本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决定就这么着算了。 反正能达成君侯创办池阳医学院的目的就好。 张仲景沉默了片刻,这才回了个“好”字。 在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忍不住朝着后头的搬运队伍看了一眼,又状似无意地朝着自己的手臂看去,觉得自己从某种程度上输的不是一星半点。 但谁又能说,这不是一次成功且和谐的南北医者碰面呢? 总归在第二日乔琰前来医学院视察的时候,张仲景和吴普已经在指挥此地的修建工人对各部的区域进行细致划分了。 在这个六月里,关中医学院和画院的兴办可以说是如火如荼,耕作水利之事也从未有过懈怠。那些得了酱油配方的世家豪强也开始了酱油制作的过程。 同样是在这个六月里,袁绍开始了给麾下骑兵尝试加装马蹄铁,按照下属所做出的判断,将幽州送来邺城的马匹和另外的一部分青州战马,尝试和驴完成配种生骡的过程,又额外分出了一部分人手参与到蒜素、高度酒和酱油的参悟之中。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袁绍这边的情况也可以叫做热火朝天。 至于方向对不对,那属于是另外的问题。 但有些地方就显得格外的沉寂。 这当然说的不是曹操的兖州。 长安新路的建设和随之而来的一连串展示,刺激到的绝不只是袁绍而已,还有曹操。 他想着,自己总不能在哪天将曹丕接回去后,连儿子的提问都回答不上来,又隐约觉得乔琰的这种未雨绸缪绝非无用之举,便在兖州境内继续打磨积淀。 他这只能说是看似没动静而已。 说的也不是刘表的荆州。 别看刘表将自己的长子送去了长安,和长安朝廷这边维持了还算过得去的体面,他眼下该当松一口气才对的。 然而江东的孙策不断壮大,就像是一只随时有可能朝着他扑过来的猛兽,让刘表很难不生出一番危机意识。 朝廷的威慑力到底能不能将孙策想要一报杀父之仇的意愿给压制下来,在天高皇帝远的情况下,实在是不好说的。 所以刘表在今年又将自己麾下的水师队伍完成了一次扩张,以防孙策在成功夺取了会稽郡后选择悍然西行。 此地该当叫做,在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流涌动。 真正的沉寂之地,是徐州。 当年在袁绍拒绝给袁术加封州牧位置、这两兄弟撕破了脸皮的同时,陶谦也从原本的徐州刺史变成了现在的徐州牧。 他麾下的泰山贼、徐州豪强世家、佛教信徒在他这位州牧的统率之下,已将徐州境内的全部外来隐患给摘除了。 按理来说,这该当是他要么进一步在内部整顿民生,要么在对外关系上表现出锐意进取状态的时候。 但陶谦都没有。 他已经年过六十了。 这样的年龄放在政坛上还不能算老,就像卢植赵歧等人都可算是老而弥坚,但和乔琰、曹操、袁绍、孙策等人相比,这就确实有点年迈了。 何况,陶谦并没有一个能有继承徐州实力的后裔。 他朝着徐州境内看去。 自从他举荐下邳陈登为典农校尉后,陈登在徐州境内屯田巡土、兴修凿灌水利,又仰仗着这几年间的天时所钟,达成了稻米丰收的景象。 如今身在广陵的笮融聚拢佛教信徒兴修浮屠寺,将一些境内流窜的匪寇都变成了此地的劳工,营造出了一片繁盛之态。 被他所启用的鲁肃、赵昱、王朗等人都是政务上的一把好手,已让徐州在数年之内无有民怨之声。 他又朝着徐州境外看去。 北面的袁绍一边盯着公孙瓒一边盯着乔琰的动静,唯独没管他在做什么。 南面的孙策正要南下,就算要有什么别的举动,也只有可能是要往西打刘表,跟他陶谦没什么关系。 总之,无论是境内还是境外,他陶谦此时安全得不能再安全。 他也老了,为何不能休息一阵,等到长安和邺城朝廷分出个结果来呢? 反正他在这徐州所做的种种,都已经对得起这个徐州牧的名号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这份安逸的沉寂之中,有一个并不那么安分的声音。 这个声音的主人朝着下属说道:“你说,我能否取陶谦老儿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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