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发生在洪泽湖上的交锋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陶谦的部下发觉有异常来援,登临上这艘已经开始沉没的航船之时,陶谦赫然已经死在了这些刺客的手中。 他在死前所猜测的的确没错。 被祖郎发出的这支箭,是一支实打实的毒箭。 即便他没死在脏器受损的伤势之下,也会被这支毒箭夺去性命。 他的下属赶到的已不算太慢,还是改变不了他身死的结局。 更让他的下属追悔莫及的,是这些刺客对洪泽湖一带的水域情况似乎极为了解,很快就在登岸之后将他们给甩掉了,逃了个无影无踪。 在这一刻,他们的心中闪过了无数个疑问。 这些人是谁派来的? 到底是何人有这样的胆量刺杀一州的州牧? 想到陶谦从下邳往广陵一行的目的,这些人的心中都隐约有了一个猜测—— 笮融! 只有笮融需要对陶谦前往广陵的举动做出阻拦,或许还有杀人灭口的必要! 笮融也满足这个条件,有资本调度人手行刺杀之举。 跟随陶谦前来的护卫,大多是在陶谦开始担任徐州刺史的时候就已经跟随在他的身边为他办事,对陶谦的忠心程度不容怀疑。 因和陶谦同船的卫队长官也随之身陨,这些人飞快地选出了一位主事之人整合了队伍,决定将刺客之中的死者作为证物,连带着陶谦的尸体一道,意图以最快的速度送回东海郡。 陶谦身死,本着士为知己者死的想法,他们必须要为陶谦报仇。 同时,陶谦的两个儿子虽然都不曾涉足官场,但他们也总能继承父亲的衣钵才对,所以他们得为徐州牧的接班人继续尽心。 “直接销毁船只,隐藏消息。”这人说道,“我们怀疑笮融那厮为了阻拦府君的调查而痛下杀手,却并没有证据证明就是他动的手,不过谁若是在此时先有了异动,就是最有嫌疑的人。” 但这种事情也就是想得很好罢了,真要操作起来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陶谦作为州牧四方巡查,并未瞒着州中的民众。 他从下邳城中离开,转道徐县而来,实是有目共睹之事。 这洪泽湖上除却伪装的渔民之外也有真在此地打鱼的,亲眼见到了这样的一出刺杀。 陶谦没再继续这场巡视,反而是在下属的护送之下匆匆回返东海,且在此后再未露面,甚至都没在徐县找个医者看看,那么,他可能都不只是在这出刺杀之中受到了重伤,而是直接送了性命。 这种说法根本无法被轻易平息下去! 更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朝着下邳和广陵两郡扩散了出去,以至于闹到了沸沸扬扬的地步。 身在下邳的陈珪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惊得将手中的杯子给砸了。 “你说什么?”他惊疑不定地看向下属。 这比起他之前听到笮融在高邮弄出了神迹,还要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在耳朵上出现了什么问题,否则为何会出现如此幻听。 陶谦才刚刚离开下邳多久? 他甚至还没到广陵郡内。 陈珪连忙让人朝着陶谦回返东海郡的那些部从追去,意图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个肯定的回复。 要知道,陶谦若真的死了,对徐州造成的打击绝对是毁灭性的。 徐州在前几年间秩序的恢复,都是建立在陶谦做这个徐州牧的前提下。 哪怕不谈这出刺杀的幕后黑手,也就是被陈珪第一个怀疑的笮融到底会做出何种反应,陶谦的儿子要想接手徐州,也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陶谦之死,势必会让徐州在顷刻之间变成众矢之的。 笮融对祖郎给出的回复中,他可以凭借着自己浅薄的见识和目光,说出徐州的邻居暂时都没有这个资本对徐州做出安排,但要陈珪看来,真正对徐州没有动手资格的邻居,只有一个曹操而已。 他和兖州士人之间的关系磨合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要走,绝不适合在此时对徐州表现出胃口。 同时,他的兖州牧之名来自于邺城朝廷,若是越界进入徐州范畴,无疑是在跟袁绍对着干。 这件事他做不得。 可其他的人,却必定会生出想法。 所以他必须尽快确定陶谦的死讯是否为真,而后做出一个合适的应对之策。 只是让陈珪并未想到的是,他的这一问,还问出了些麻烦。 那些护送陶谦尸体回返的护卫,当即将他的这个表现当做了不怀好心,不仅没有回答他的这个疑惑,还将他派出来问询情况的人给扣押了下来。 他们一路急行地进入了东海郡的地界,而后回返了州治郯县,和陶谦的两个儿子陶商和陶应碰了头,并做出了一个建议—— 在无法判定笮融到底和那批刺客有没有关系的情况下,陈珪作为第一个问询陶谦情况的人,理所当然地遭到了他们的怀疑,觉得他或许和陶谦之死有关。 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们觉得应该先将陈珪的儿子陈登给扣押起来。 “现在是你们该随便怀疑凶手、引发混乱的时候吗?”鲁肃刚进门就听到了这样一出荒唐的建议,厉声斥责道,“动动你们的脑子想一想,陈元龙有什么必要对府君动手?是他在徐州做事有何处不够尽心,还是府君给他的屯田校尉位置对他有所苛待?都没有!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鲁肃的这个主簿位置,已算是在陶谦身边尤其亲厚的了。 自他被陶谦启用以来,所做出的种种判断也少有出错的。 故而他年纪虽轻,这些侍从却不敢对他有所看轻。 此刻听他这番疾言厉色的质问,那为首的侍从小声回道:“若如主簿所说,眼下我等该当如何办?” 鲁肃朝着陶商、陶应兄弟二人看了一眼。 这两兄弟先前没被陶谦认可作为接班人培养,实是必然。 他们好像分毫也没有意识到,先前那扈从对陈登的怀疑和鲁肃做出的驳斥,在这一番往来之间到底意味着什么,而是依然失神地盯着陶谦的尸体。 陶谦的死,或许不一定是使得徐州没了顶梁柱,但对他们来说却是天都要塌了。 因中了毒箭的缘故,陶谦的唇色还带着几分青黑色,又因为夏日炎热,这具被快速从洪泽湖送回东海郡的尸体已经发出了一股臭味。 鲁肃刚喊了一声公子,便见陶商忽然冲到了一旁干呕,一副后知后觉生出反胃之感的样子,而陶应则是忽然嚎啕大哭了出来,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他没有父亲了。 但凡是换一个环境,陶应这表现还能被鲁肃夸赞一句有孝心,但当他并不只是陶谦的儿子,还是徐州牧的儿子之时,这种表现就无疑太不合适了。 看看孙坚死于刘表之手后孙策所做出的一系列反应,以及他今日的成就地位,再看陶谦一个哭一个吐的两儿子,鲁肃都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感想。 但他代表徐州的一方豪强势力出仕于陶谦的手下,本就是他自己的选择,在此时也显然不是计较这两人能不能挑大梁的时候。 面对这个该当如何办的问题,鲁肃回道:“立刻将别驾与治中,还有被你们怀疑的典农校尉一并带来此地商榷,现在不是相互怀疑的时候,将徐州上下拧成一股绳才是正道。” 可徐州上下哪里还能拧成一股绳! 在将赵昱、王朗、陈登,连带着直接从下邳赶来的陈珪等人都聚拢在一处的时候,众人得出的一致结论是,由陶谦的儿子接任徐州牧的位置,向朝廷请求一个州牧位置的正名。 虽说州牧这职位该当是唯才是举,奈何方今这种特殊的情形下,最好的过渡之法,还是让与陶谦有血缘关系的人上位。 一来陶谦委任的下属、陶谦直属的军队,以及跟陶谦组成利益关系的各方宗族势力,都会暂时默认接受这样的结果,起码可以先达成到下一年的过度。 二来,陶商和陶应的年纪都在三十以上,并没有什么另类版“主少国疑”的说法,也是个相对来说可以被徐州民众接纳的说辞。 然而他们的盘算挺好,就是陶谦那两个儿子不乐意了。 他们何止是没有这个接任徐州牧位置的能力,也并没有这个接任的野心。 一听这个安排,陶商直接就问道:“既然是要向朝廷求一个徐州牧正名,为何……为何不让朝廷直接委派一个新的徐州牧过来?” 若能这样,何必还非要将他们两兄弟给推一个上去! 陈登一听这话顿时觉得额角一跳。 这话也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陶谦做那个徐州牧的时候,在平衡徐州内部的士族力量,给出相应的提拔和让利上都做得不差。 同时作为一州之中的父母官,除了在任用孙观、臧霸等人这件事上过于冒险,在任用笮融上有些欠缺考虑,总体来说还是满足徐州士人对他的期待的。 可若是直接空降来一个州牧,谁知道会不会出现像是益州这样的情况。益州那边是东州士和益州士之间相互争锋,徐州呢? 以袁绍在邺城朝廷中的地位,倘若陶商的这个想法传递到了那头,陈登毫不怀疑,袁绍可能会干脆让自己的儿子前来接掌徐州。 若真到了这样的局面,他们还不如直接从自己人里选出一个,以有违礼法的方式接掌徐州,或者干脆将陶谦的尸体给继续摆在这个徐州牧位置上算了。 在陈登和赵昱、王朗、鲁肃这几个徐州人士的相互对望中,都不难看出他们此刻的想法。 陶商能提出这样的建议,可见是当真毫无政治敏感度可言。 “陶恭祖也算是一代枭雄人物,为何会有这样的两个儿子!”在暂时无法达成统一意见的散会后,鲁肃忍不住和陈登抱怨道。 他们虽然一个是世家出身,一个是地主豪强,但毕竟都出自下邳郡,年岁相差得也不大,在同样效力于陶谦的麾下后不久就成了好友。 当然好友归好友,鲁肃为陈登据理力争,倒也确实是出自他的判断,而非只是考虑到人情的缘故。 陈登叹了一口气,“怎么能说让邺城朝廷来委任徐州牧呢?这话也太天真了。” 若非眼下陶谦新丧,有些话不太适合直接说出来,陈登都想将自己想到的另外一条路子摆到明面上。 既然比起让邺城朝廷来委任一个徐州牧,他们其实更倾向于自己选择一个,以确保徐州人的利益。 那么…… 有没有可能考虑一个切实关注民生,有大汉宗室血统,又有贤德之名的外来人呢?切实关注民生,可以尽快地挽回徐州的危局。 有大汉的宗室血统,意味着他上位州牧可以忽略掉一点资历上的问题。 又倘若徐州士人对他有迎奉之功,按照常理他也该当做出投桃报李之举才是! 这个人选,正是陈登曾经在跟乔亭的交谈中提到的人—— 此刻身在豫州沛国的刘备。 看他在沛国境内的种种行事手段,都很符合陈登对于徐州牧这个身份的要求。 但还没等陈登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将这个人选建议说出去,徐州境内的局势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身在广陵的笮融对外宣告,得知陶谦的死讯他很心痛。 让他更心痛的是,极有可能就是杀害陶谦元凶的陈珪陈登父子,因另有图谋的缘故,还在参与着决定徐州往后由谁主宰的议会,以至于徐州很可能会变成他们用来讨好某一方势力的礼物,用来给他们自己谋求晋身之阶。 笮融信誓旦旦地说道,作为一个忠诚于陶谦也忠诚于佛祖的人,他绝不能允许在徐州境内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陶恭祖死得不明不白,他也必须要为府君讨还一个公道,以报知遇之恩。 故而他号召广陵郡的百姓,若是有昔日曾经蒙受陶谦恩惠的,又或者是有忠诚于佛教教派的,都该当随同他一起,组建成一支北上进攻东海郡的队伍,拿下陈氏父子,将陶谦之死给弄个清楚。 还别说,他这一套说辞,在煽动力上那是真的不低。 祖郎不无敬佩地朝着发表这番宣言,而后在佛衣之外披挂甲胄的笮融看去。 要不是陶谦受到的致命一箭其实出自于他祖郎的手笔,又要不是陶谦的死讯其实是祖郎这个参与者告知于笮融的,而非是洪泽湖一带的风言风语传到了笮融的耳中,单看着笮融的这一番说辞和表现,他都要觉得,这人真是好一个陶谦麾下的忠臣了。 所以被笮融言论煽动的,何止是广陵郡中才见证了那浴佛会奇迹的民众。 在消息扩散到了东海郡后,这里也有人对近来州府的闭门会议,表现出了质疑的言论。 “这简直是一派胡言!”陈珪向来都被徐州人视为年高德劭之辈,又因为儿子为徐州做出的一串贡献,越发得到州中民众的认可与尊重,何曾受到过这样的怀疑! 若非捉贼要拿赃,他们早就将笮融贪墨郡县军粮,疑似为此而杀害陶谦之事给说出去了。 结果笮融倒好,先来上了一出贼喊捉贼,这是什么道理? “父亲,现在不是笮融这说法到底是不是在胡言的问题。”陈登冷静地回道:“昔年的黄巾军有多少战斗力,是你我都很清楚的事情,笮融的部从也同样是有宗教的理论在其中发挥作用,现在他还用起了陶恭祖残余的影响,打着为州牧报仇的旗号,这样一来,我们就要考虑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了。” “没了居中调度指挥的州牧,我们还能不能挡住对方的进攻?” 泰山臧霸这种亡命之徒,会听从陶谦的调度,却未必愿意在陶谦死后还继续听从他们的安排。 他和孙观等人屯兵在琅琊郡的开阳县,自成一股势力,若要趁此机会独立在外,谁也无法对他们做出有效的节制,对他们的拉拢甚至可能助长这些人谈条件的底气。 若刨除掉这些人,徐州东海郡的武将屈指可数,要由谁来面对笮融气势汹汹的进犯? 或许有人会说,鲁肃可以。 但鲁肃在陶谦麾下所得到的历练时间还是太短了,这不足以让他完成飞跃式的长进,成为一个能统兵一方的存在。 一想到这里,陈登越发有了拉拢刘备入伙徐州的想法。 刘备麾下的关羽张飞都是悍将,他本人也是从黄巾之乱时期就开始历练,还有讨伐董卓以及和袁术交战的经验,要应付笮融料来不难! 除了刘备,还有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徐州境内的乱象平复下来,又让笮融伏诛授首呢? 只怕没有! 陈登又道:“说来,还有一个问题……东海麋子仲现在是什么立场?” 麋竺受到笮融的邀请前去广陵郡,迄今为止还没有消息传回。 这不能让人确定他就已经投靠到了笮融的这边,所以也当然不能贸然对东海麋氏做出什么动作。 麋竺的立场一日不能确定,他们也一日不敢放心将麋氏的门客也投入到对笮融的招架之中,以防出现什么不可预知的后果。 这还真是又一个麻烦。 若是麋竺真的不长脑子地选了笮融,也就意味着他们面对的麻烦会比之前更大。 不过陈登他们大概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了。 因为趁着笮融在广陵郡内发起“誓师动员”的时候对他疏于监管,麋竺已经从高邮溜出来了。 笮融有没有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气个半死不好说,反正麋竺已经拿到了乔岚对他做出的安排—— 请他以躲避笮融的追赶为由入住射阳,而后往张懿的住处附近不小心地经过一趟。 这条指令并不涉及对麋竺立场的改换,所以哪怕这只是乔琰的情报部门做出的安排,而非出自乔琰本人,麋竺还是当即将其给执行了。 而后他按照乔岚的说法,暂时藏踪匿迹,做出在旁观望的状态,直到接到乔琰从长安送来的正式调度为止。 先前和笮融此人的虚与委蛇,让麋竺还觉得怪反胃的,现在好不容易得了解脱,他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从长安方向快马加鞭送出的消息,要抵达他的面前也得有八/九天了,反正笮融和陈登之间的交手不会快速结束,也不会祸及东海麋氏,麋竺正好得个休息的空闲。 但他是舒坦了,距离他不远处的宅院内,有个人却被对面年轻人的话惊得跳了起来。 张懿看着面前依然气定神闲的周瑜,难以置信这位孙策的左膀右臂会出现在此地,还对他提出了这样的合作建议。 让他去当徐州牧? 这听上去太不切实际了! 他确实不忿于陶谦将他从广陵太守的位置上拉下来,可也至多就是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在广陵郡接他的班。 反正他看不过眼笮融的这种行事方式。 他还没膨胀到觉得自己可以染指徐州牧位置的地步! 然而,要周瑜看来,这个位置张懿还真的可以试一试。 早前周瑜也只是想要联手张懿来完成对笮融的打压,以防笮融对祖郎提供帮助,给扬州造成麻烦。 现在的局势下,他却可以更敢想一点。 因为陶谦死了! 陶谦这一死,徐州也就从原本的暗流涌动,变成了现在的浑水一潭。 一方面,徐州的士族有自己的立场。 另一方面,北边的袁绍就算面对着乔琰那边的威胁,因青州和徐州接壤的缘故,也必然要从中分一杯羹。 所以他们扬州是不是也能从中介入呢? 豫章郡和会稽郡还未能正式落入孙策的手中,这意味着他们能增派出来的兵力有限,但若是错失这个机会,周瑜回到扬州都不会甘心的。 要是他们能将防备北方的战线往北推移,一路推到徐州中部的淮河界限上,江东在发展中所面对的束缚必然会大幅减少。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周瑜来冒一次险! 他不再只局限于要将张懿推到广陵太守的位置上,还该当尝试徐州牧的位置。 偏偏,眼下还真是有这个条件的。 张懿被陶谦给弄下台,是因为他的资质平庸,放在特定的场合之下就是无能,那如果他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改变他的形象呢? 比如说,他要是能够揭穿笮融当日所制造的神佛现世情景的真相,也能将陶谦的死因扣在笮融的身上,并在扬州的协助下从后方发起对笮融的致命一击,起码淮河以南的广陵郡就有了这个重新回到他治下的机会。 周瑜想着自己拿到手的那盏飞灯不由庆幸,当日他当机立断从高邮城中追出,实在是他做出的一个最正确的选择。 这是张懿能够上位的内部条件之一。 而在徐州之外同样有有利的条件。 周瑜先是朝着张懿说道:“为何不可呢?倘若我是张太守的话,我必定不愿眼看着笮融借着陶恭祖之死而发兵北上,要将整个徐州都变成他的传教之地,届时,民生多艰必是常态,张太守自己也要难保了。” 这还真不是他在危言耸听,以笮融在高邮传教时候表现出的状态,他可一点都不像是知道何为手下留情的人。 见张懿对此露出了几分深思之色,周瑜继续说道:“何况,张太守若愿和扬州达成合作,守望相助,扬州愿意上书长安朝廷,为张太守表奏。” 一听是向长安朝廷表奏,张懿的脸色顿时有点发青。 可不等他开口,周瑜已接了下去,“张太守莫要觉得,您与大司马有昔年旧怨会影响到此事。徐州之争,也是长安朝廷和邺城朝廷之间争夺一州之地的归属权,以大司马的眼力见地,绝不会在此事上沉湎于旧事。恰恰相反,她必定会对您做出支持,以示其胸襟开阔。” 原本的徐州牧是邺城朝廷敕封的,若是新的徐州牧是由长安朝廷册立的,又确实能够在徐州站定脚跟,乔琰难道会放弃这个名分吗? 周瑜觉得,不会! 这对乔琰来说,是一笔实在划算的买卖。 而张懿呢?他明知道周瑜所说的这种“守望相助”,必定是利用他的成分居多,还是忍不住为这种职位光复,甚至升迁的前景而听得心中一动。 即便这趟升迁若真能做成,也意味着他会面对远比现在危险的处境,张懿心中纷杂的思绪也只变成了一句话,“我现在需要怎么做?” 他不可能毫无行动,就能直接从长安朝廷那里得到一个委任。 在此之前他是需要给出一些实绩的。 周瑜闻言一笑。 张懿这话,便是他做出抉择了。 他回道:“召集部从的事情都可以先不急,请张太守先去拜访一个人吧。” 一个似乎并不打算和笮融合作,也没站在陈登鲁肃等人那边的徐州人。 东海麋氏的麋竺。 很巧的是,他就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