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城主门,一架装扮奢华雕梁画栋配以各种璀璨闪烁宝石金黄银白之物的三乘马车停在主路中央,车后是两列着灰色铜钉布甲的挎刀甲士。五六丈外的城门下,六名甲士昂首挺胸寸步不让,城墙之上已有士兵弯弓搭弦,一名该是临时选出的管事高升呵斥“退后”。
夜三更赶来时瞧见的就是这一幕。
自然明白本朝礼法制度的夜三更看见这三匹马,根本不去看也能猜出车厢里的是谁。
能在凤凰城甚至是虢州驾乘三乘马车的屈指可数,能把一辆马车装饰到如此豪华,恨不得把能按上的饰品尽数粉饰,也就只有这位虢州夫人,蓝荔。
离了老远便在考虑着要不要上前,夜三更倒不是像自家姐姐似的对这位虢州夫人有多厌恶反感,但是说起来也不想与其有过多牵扯。
主要就是这位三十多岁的女人,举手投足间总是刻意去表现自己的凹凸挺翘以及丰圆玉润和白嫩风韵。
身为一个正常男人,抛开国师当初给自己好像是故意设下的圈套,二十多年都得为自家那位与自己有着相同精气的童养媳“守身如玉”不说,夜三更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眼不见为净才是上策。
只是眼下府衙那几位还没有赶来,自己如若置之不理着实说不过去,再者那名临时被秦胜提拔做了队正的甲士已然瞧见自己,高声招呼。
就见得蓝荔那张绝对是祸国殃民的脸庞便从车厢中露了出来。
有的女人好看,让男人哪怕是女人都会用最最纯粹、不掺杂任何杂念的眼光去欣赏,这是一种干净的美。
有的女人好看,可总会给人一种很假很假的好看,好像用这一种美在刻意迎合什么,教人想看却又有些反感厌恶。
夜遐迩二三属于前者,凝脂玉九宫燕属于后者。
蓝荔居中。
从第一代虢州夫人世袭罔替到如今,除去第一位大义灭亲的虢州侯夫人,往后三代女子在自身权势加持下,所招夫婿可都是万里无一的优秀,先不说其他,能得一品诰命夫人青眼,相貌自是不必说。这一辈一辈传到蓝荔身上,档把所有的长相有点融合在一起,就像是把所有溢美之词融合在一起便成为那篇流传千古的《滕王阁序》一样,蓝荔那张已经不能说是精致而算得上精美的脸庞真可谓是祸国殃民颠倒众生。
见识过很多美人,不过每次瞧见蓝荔都不自禁的会在心里赞叹一番的夜三更,但也是每次再看第二眼时就又情不自禁的皱眉。
不知晓自小接触诗书礼仪三纲五常的诰命夫人家怎么就出现了这么个女人,从化妆到穿着,可用花枝招展来形容的虢州夫人总会让夜三更将她与风尘女子联系在一起。
该是搭着一件大红棉子的斗篷,探出头来的蓝荔轻盈动作下半个雪白胸脯若隐若现,倒是诱人。想来也是刚刚睡醒的缘故,这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人伺候惯了的女人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招呼道:“哟,这么巧啊三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早将视线移向别处的夜三更迈步上前,没好气道:“我就是来你这里。”
蓝荔掩嘴咯咯娇笑,邀请道:“那就进来坐上一坐,陪我出城逛逛?”
毕竟也是大门大户出来的闺秀,除非与夜遐迩见面才像母鸡护食一样浑身充斥着战斗力的蓝荔对于夜三更从来没表现出过恨屋及乌的针对,相反在京城中每次相遇,不说夜三更对这女人敬而远之唯恐避之不及,这位虢州夫人每次所表现出来的热情的确让人措不及防。
自然不会真就上车,靠近车厢窗户,夜三更婉拒道:“不用不用,说两句话就好。”
老人都说不出嫁的女子再大也是女孩,这话一点都不假,穿衣打扮精致妆容衬托下一点都不像三十多岁的虢州夫人胳膊往窗棂子上一搭,垫着下巴,忽闪着一双水灵大眼,别有风情。
瞧着距离自己三四尺的夜三更,蓝荔小问道:“三公子尽快说,我这赶时间。”
蓝荔的动作带出车厢内独属于女人才有的清幽香气,略微有一些甜甜的滋味,夹杂着一丝淡淡檀香味道,让夜三更咬了咬舌尖,朝着城门处晃了下脑袋,问道:“蓝夫人要出城?”
蓝荔佯做惊诧,反问道:“我这乘车过来,难不成就只是来看看城防布控审查一圈就走不成?”
对于这种打趣夜三更报以浅笑,呵呵笑道:“昨夜秦都尉已经派人挨家挨户通知过了,没有特殊事情,不得官府通知不可出城,蓝夫人不知道?”讲着话,夜三更指指主道两旁因为看热闹趴在自家窗棂上的百姓,又道,“你看这些人可都未居家外出,蓝夫人就非得如此我行我素?要是没别的事,就先回家稍微一等,行不行。”
蓝荔笑问道:“我这出城踏青,算不算特殊事情?”
夜三更哑然失笑,这女人可真就是最让人难以捉摸,如此天气,指不定什么时间就会下雨,她竟然还踏青?思路清奇道教人无语。
夜三更道:“城中发生的事蓝夫人难道不知?有一伙贼人…”
“我知道。”不等夜三更说完蓝荔便打断道,“我家老常已经说给我听了,今早不是已经伏法了吗?怎么,三公子不会是找我借调家兵吧?”
身为一品诰命夫人,虽说有名无实,但根据大周律法规定,是可以于家中养府兵五十,且还能从军中抽调正规甲士十人,如此一算绝对也是一股不可小瞧的兵力。
自然不可能是找蓝荔借兵,也算是了解这个女人行事的高调,出门在外几本都是前呼后拥,这若是个男人,绝对就是个架鹰斗狗、身边围一帮爪牙、不学无术只会当街耍横的恶少纨绔。
瞧她后面那两列甲士,为首几个太阳穴已然有些凸起,看来也是过了锻体到了易筋的军中外家武人,气场可是足得很。
就是因为如此高调,当年去盘山之上找夜遐迩无理取闹的要夺回亓莫言时,这女人就是一口气带上了府中全部五十甲士,浩浩荡荡的上山,那时里不与其计较也正是考虑到了这层原因,毕竟真要一时情急动起手来,那可就真是两兵交接的小规模战事了。
听到蓝荔口中所说的“老常”,夜三更侧头瞧了瞧前头驾车马夫,一脸冰霜的面无表情,夜三更对他印象很深,因为当初自己父亲都说这人连他都看不出高低深浅。
稳坐江湖二十多年试手石的老爹能做出这种评价,反正比那些争着抢着要进江湖百单八风云榜的人要厉害一些。
总有大隐隐于市,不以名声论短长,却是能翻手行云覆掌布雨。
身边有这么个高手,想来昨夜所有发生自是瞒不过蓝荔,恐怕这位虢州夫人还会来个欲擒故纵,即便知晓城中有这么一伙贼人作乱也不会主动出手,坐等身为城主的亓莫言来找自己。到时候再一阵无理要求,想来就能遂了她多年的心愿。
凭夜三更对这女人过往所作所为的了解,所说做事大多不经过大脑,但是为了亓莫言,她不是干不出这种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