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北北明白什么了?”
“我仿佛是一个傻子。从那什么时间的流动性我就感觉我有点搞不明白了……”
“本就不富裕的脑细胞雪上加霜。”
“……我今天洗头的时候不会捋下来一把头发吧?不会吧不会吧?!”
徐北尽回神,看着直播间里惨惨淡淡的弹幕——推理大佬没有出现,值得一提——不得不有些无奈。
他叹了一口气,说:“我帮你们再理一下吧,顺便说一下我都明白了什么。”
“好耶,北北冲冲!”
观众们立刻兴高采烈起来。
自己想不明白,还不能白嫖一下他们北的机智小脑瓜吗?
徐北尽笑了一下,沉吟片刻,首先按顺序复述了一遍这个噩梦的背景故事,并且将之前任务者几轮噩梦的经历都回顾了一下。
然后他开始解释:“这个噩梦,其实就像是一次障碍长跑,分了两条赛道。小男孩的路线是一条,黑衣人的路线是另外一条。
“赛跑的规则是,不能抢道、不能抢跑、每一名选手都有自己对应的障碍。
“小男孩的起点始终是那个黑暗的卧室,并且即便噩梦发生崩坏——就当是赛跑的规则发生了改变吧,小男孩的起点一直都没有改变。这是小男孩的噩梦,是他发起的赛跑,所以他遵守赛跑的规则。
“而黑衣人的起点,是长廊,或者说,杀死他的妻子,是他参加这一次赛跑的先决条件。所以,他的起点就是开始逃亡,是在小男孩的起跑线稍微前面一点。
“他们的终点是同一个,但是前期跑步的过程是互不干扰的,因为他们在不同的赛道上,只有到赛跑的后期,才可以并道。
“可是,任务者的介入,也就是任务者们把小男孩从黑暗卧室带出来的行动,就相当于把小男孩硬生生推到了黑衣人的赛道上,并且让小男孩停在了黑衣人的赛道上,挡住了他跨越障碍的步伐。
“那么黑衣人怎么办呢?黑衣人还是得继续跑下去。
“所以,黑衣人就只能去抢小男孩的赛道。可是每一条赛道和赛道上的障碍,都是对应各自的选手的,而从头到尾把所有障碍跨越完全后抵达终点,才算是完成比赛。这是赛跑的规则。
“因此黑衣人抢道的话,为了完整地跨越所有的障碍,只能从头再跑一次——也就是回到他杀妻然后逃亡的起点,重新开始。
“噩梦的每一次重启,长跑就要重新开始一次。而噩梦的崩坏,就象征着长跑规则的崩坏。
“小男孩因为任务者的介入而抢道,但是这一次,黑衣人却抢跑了。他比小男孩跑得快。于是,即便小男孩抢道了,黑衣人还是跑在小男孩的前面,并且,更早地跨越了一些障碍。
“任务者在这次赛跑中是一个不确定因素,他们的行为,同样可能打破赛跑的规则。具体到行为上,就是任务者会打开黑暗卧室的房门。
“这种行为,就相当于让两人的赛道连到了一起,但是随后赛道肯定是要分开的,也就是房门关上。
“第一种情况是房间里留下了任务者,那就是第四轮的情况,和正常的情况差不多。
“当小男孩离开卧室,抢道的行为就发生了,所以当时黑衣人才会突如其来地消失,在第四轮的时候开始公路追逐。他的目的其实是抢先一步抵达下一个障碍。
“第二种情况,就是第二轮噩梦中,房间里没有人的情况。
“这个时候,小男孩和黑衣人被堵在了同一段起跑线上,他们首先要抢起跑的权利,因此在这个时候,房门打不开,而长廊也出不去,整个赛道被封闭了。
“但是黑衣人只需要杀死小男孩的母亲,就可以破门而出,开始自己的长跑了,就如同第二轮时候发生的事情。
“……这就是这些任务者一直以来的经历,大家能明白过来吗?”
徐北尽慢条斯理地给出了自己的比喻。
直播间里,观众们恍然大悟。
什么小男孩的路线,黑衣人的路线,时间的流动,贴合噩梦主人的路线……就是任务者带着小男孩抢道导致的一系列变故!
“突然觉得黑衣人兢兢业业障碍跑的样子很社畜。”
“而且还得每一个障碍都跨一次。也不知道跨了多少次了,真惨。”
“他好敬业啊。所以千万不要放过他。”
“我明白这个噩梦的模式了!所以北北,你刚才到底明白什么了?”
徐北尽看了一眼直播间。这个时候,服务区的四名任务者,正在等待卧室四人组带着小男孩过来。
于是,徐北尽开始切换直播间的视角,每一个场景都切换了一次。观众们从茫然到更加茫然,完全不明白徐北尽在做什么。
推理大佬终于出现,并且提示:“黑衣人不见了。”
“对哦!黑衣人不见了!”
“就是因为噩梦已经发展到了黑衣人被捕,所以他就不见了?”
“等等,那这个噩梦不是彻底崩了?黑衣人不是抢跑了,是开局直接闪现到终点?”
“对啊这噩梦不就没了吗……”
徐北尽说:“其实这就是我刚刚想明白的一个问题。黑衣人被捕,这一点应该是遵照现实来的。也就是说,小男孩的父亲已经接受了法律的惩处。
“但是,小男孩仍旧困在母亲死亡的噩梦之中出不来,这段经历,不停地在他的睡梦中回闪、复现、循环……
“黑衣人在小男孩的噩梦中始终是一个幻影,一个象征物,象征着他疯狂的父亲。尽管他的父亲已经被审判,但是小男孩无法遗忘那段梦魇。
“所以,关于这个噩梦的结局……”
“哦!我好像明白了。”
“是,小男孩自己把自己困在了噩梦之中?”
“他的父亲在噩梦之外已经接受了审判,甚至可能已经处以死刑。唉,虽然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小男孩需要走出童年的梦魇。”
“……我明白了。好惨啊,不断重复着在黑暗卧室里报数的场景。如果任务者不来的话,很有可能还要一直听着母亲的惨叫声吧。”
“但是……唉。真的希望他能走出来,不要沉湎于悲伤和痛苦。他的妈妈也会希望孩子一切都好吧。”
徐北尽低声喃喃:“是的……他把自己永久困在了童年的噩梦之中,现在,需要帮他走出来。”
当徐北尽明白过来的时候,牧嘉实、自私鬼,以及之后抵达服务区的老三、丁亿等人,也纷纷领悟。
说到底,当时间推进到第七轮噩梦的时候,当整个噩梦的背景故事,都已经在他们的面前清楚明了地展示出来的时候,这群经验丰富的任务者,自然都能瞬间反应过来。
就连老大就摸了摸头,嘀咕着说:“杀人犯都被判刑了,这小屁孩还在梦里循环妈妈死了的场面干嘛?找虐吗?”
尽管这样的话听起来毫无同理心,但是这群脑子里只有打出真结局、通关噩梦、去往更高楼层的任务者们,对小男孩的心态也确实是没有太多的感叹。
有,但不会很多。
他们自己都困在窄楼,日复一日地在他人的噩梦中穿梭来去。对于一个npc,他们实在是无法赋予更多的同情与怜悯。
而即便是知道小男孩真实身份是一个扮演者的徐北尽,其实也仅仅只是感叹着这名扮演者的剧本而已。
真实?
在窄楼这样一个地方寻找真实,是毫无用处的。
尽管,徐北尽也不免想——如果真有这样一个小男孩呢?就像上一个噩梦,如果真有一个那样遭遇的小纯呢?
童年、孩子,噩梦、杀戮。
徐北尽真诚地希望,这一切就真的只是游戏、只是剧本,只是一场演出。
他静静地坐在柜台后面,目光幽深地注视着直播间的画面,心思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直到任务者似乎有所行动,他才终于回过神。
他不禁皱眉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感慨人不睡觉果然还是不行。就算他是在游戏中,理论上已经不需要睡眠了,但是,长久的不入睡,还是让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好。
但是他不敢睡觉。
他打了个哈欠,苦笑了一下。他想,窄楼中唯一一个不会睡觉的怪物,而他的目的仅仅只是不让其他人进入他的噩梦。
这听上去更加怪物了。
他已经不知道坚持了多少年。从进入窄楼之后,直到现在。人类,也已经不知道在窄楼中困了多少年。
困……说实话,他现在就挺困的。
他可能很久很久,都没有享受过温暖的被窝、慵懒的赖床和愉快的美梦了,尽管最后一种,任谁都无法在窄楼中享受得到。
徐北尽又是走神片刻,当他回过神,直播间的画面里,小男孩已经哭了起来。
在他出神的那片刻,性子急躁的老大,已经抢先开口说:“你爸都被判死刑了,你知道吗?”
其余任务者来不及阻止,只能看小男孩听到这句话之后的反应。
而小男孩也……不负众望地哭了起来。
老三疲惫地叹了一口气。他说:“这一轮噩梦……很有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机会。”
这是第七轮噩梦。
谁知道这个噩梦最终会持续多久呢?
有那么一瞬间,老三想,之前报数一共报了八个数字。说不定,这个噩梦也就只会持续八轮。而如果结束了……谁知道是永恒的崩溃,还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坏结局?
牧嘉实缓慢地点了点头:“是的。因为,黑衣人被捕,就相当于完成了他的路线。这一轮噩梦中没有危险,但是下一轮……谁都不知道,噩梦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个噩梦已经崩坏得非常厉害了,但是总的来说,最大的危险就来源于第五六轮,他们如果不能获得全部的信息,放任黑衣人乱杀五分钟的话,那么他们才是最无能为力的。
尽管自私鬼说,噩梦是无逻辑的,牧嘉实的分析,以及老三的众多脑内分析,可能都没什么用,但是,分析噩梦的模式本身,就可以帮助他们知道,噩梦大概会变成什么样子,从而在噩梦的不断循环中保持清醒的思考。
但是,谁也没想到,他们会陷入这样的困境,甚至连林檎都无能为力了,虽然这位大佬仍旧站在一边,老神在在地置身事外。
可是黑衣人不见了。他们甚至连达成普通结局的机会都没有了。
而小男孩显然是抗拒父亲已经被捕,甚至死亡这个事实的。他不停地哭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根本就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样。
……是的,父亲受审。可是,这能带回他死去的母亲吗?能带回他的家庭吗?